已經十多日沒有魏增消息了,每當靜下來之時唯真總是忍不住擔憂,那心情就像一根不停發出雜音的琴弦,雜音固然然人心煩,可撫一撫又怕琴弦斷掉。
“真兒姑娘不必過多擔憂!魏小友爲人果敢,武藝也高強必然不會出問題的。魏小友要擺脫那些強盜的追蹤需要一些時間,要追上我們也需要一些時間,在等幾日一定能追上來的。”齊維倫見唯真擔憂的神情有顯露出來于是出言勸慰道。其實齊維倫在向大戶借糧時就已經知道魏增被通緝一事,隻是怕唯真更擔心沒有告訴她。
“多謝齊先生,是我有些胡思亂想了。魏哥哥一向能逢兇化吉,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我們還是趕路吧,這虞山山道經常有強盜出沒很不安全,還是盡快離開這裏爲好。對了齊先生,現在糧食可還有夠用?”唯真說道。
“糧食還有幾日的用度,應該可以到的了石風城。等到了石風城我再向當地大戶要些糧食,罷了爲了這幾百條人命我這老臉也不要了。”齊維倫有些沉重的說道。
唯真知道這讀書人把臉面看的比什麽都重要,有些人甯可餓死也不向他人乞讨一口糧食。如今讓齊維倫屢次三番去求人的确爲難他了。當唯真很好奇齊維倫是怎樣要到糧食的。唯真自小就看慣了那些大戶的嘴臉,那些大戶甯可糧食在倉庫裏爛掉也不會拿出給窮人;還竟是想方設法霸占窮人田産,逼迫窮人賣兒鬻女。于是便向齊維倫詢問。
“我朝以聖學治天下,除了一些暴發戶其他大戶人家對讀書人還是很尊重的。我這些年來一直遊曆天下也交了不少士林好友,在士林中也算小有名氣,那些書香門第多少也會賣我兩分薄面。可我也看得出他們拿出錢财也是不樂意的,隻是礙于情面意思意思而已。反正我也是即将入土之人,能救下這些人命其他的也不算什麽。”齊維倫說話間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自豪之色,但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齊先生其實在石風城郊外經常有人會救濟貧苦人,我小時候媽媽就曾經帶我在哪裏領過一些米粥。也許先生就不用去求那些大戶人家了。”唯真說道。當然唯真沒有告訴他那些粥都是摻了煤渣和土灰,不是生活實在過不下去的人沒人會去吃,就是城裏的乞丐不到餓的快死也不會去那裏。
齊維倫神色稍解,跟随隊伍繼續上路了。唯真望了望後面依舊沒有魏增的蹤影,忍住心中的一陣酸苦也向石風城趕去。
魏增和薩佳麗馬不停蹄追趕着難民隊伍,一路上向過往行人商旅打探唯真的行蹤。魏增和薩佳麗在虞山山道行程過半之時,看到一夥人在追趕一名衣衫褴褛之人。
“哪裏逃,跟老子回去以後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麽不好。比你們當乞丐不是強上幾倍,再敢跑老子可要大開殺戒了。”一人把一逃跑的人按在地上拿出繩索就加以捆綁,罵罵咧咧地說到。
地上的人見到魏增的身影掙紮的更厲害大聲呼喊道:“魏大俠救救我,他們是強盜,我不想死呀。”
魏增見此情形本就要問個明白。聽到那人呼喊,認出這就是那群難民的一員。于是縱馬疾馳一下子把那捆人的強盜帶翻在地。
那強盜起身一模有些濕熱的鼻子,見到滿手的鮮血,拔出刀就要殺向魏增。但入目一看對面人手持木盾鋼杖,腰插飛刀,背背标槍,想起了什麽轉身倉皇而逃。
“活閻王,他就是活閻王,兄弟們快跑。”那人一邊跑一邊高呼。
其他人聽此也面露驚恐之色,紛紛倉皇而逃。
魏增早就聽疾風團的人講過了。因爲那一日魏增一人擊敗了百餘人強盜,又連番躲過了官軍的追捕,魏增的名聲可是已經傳遍了關北的黑白兩道。殺人不眨眼,吃人肝,喝人血,不過是其中比較正常的一些。
“魏增你現在可是威名遠揚呀,不僅能止小兒夜啼,更能吓得強盜路荒而逃。”薩佳麗見此打趣地說道。
魏增隻是苦笑兩下,便上前向難民詢問唯真的消息。那難民雖然知道魏增不會傷害自己,但想起那些傳言,說話間還是忍不住發抖。
魏增聽完難民結結巴巴說完松了一口氣。原來這人掉了隊,才被強盜追趕;唯真所在的大部隊就在前方不遠處,并沒有遭受強盜的襲擊。
唯真聽到身後有馬蹄聲傳來回頭探看,迎面正見到那朝思暮想的面容。唯真有些迫不及待在魏增還在遠處就向魏增小跑而去,但當跑到魏增身前時卻止住了腳步。
魏增見唯真眉目含情地看着自己,正準備和唯真互道短長,卻見唯真突然面容一斂,左手放在右手上躬身一禮說了一聲“夫君”。
“真兒你這是在做什麽?”魏增見此有些詫異的說道。
“我怕做不好妻子,這些日子向齊先生學了一些禮數。夫君這些日子可還安好。”唯真依舊表情莊重地說道,但目光中強忍着的感情卻掩飾不住。
“我又不是地主老财,做我的妻子才不用這麽多規矩的。來,讓我教你怎麽做一個好妻子。”魏增被唯真這幅樣子逗笑了,說着一手抓住唯真的手臂将其提上馬來。
唯真被魏增提上馬輕呼了一聲,表情雖有些驚愕但還是樂意的,但唯真看了看四周注視他們兩個的難民,臉不由自主的紅了。
魏增見此笑了一聲對齊維倫說道:“齊先生這裏經常有強盜出沒,我這就上前面探探路。”說完便縱馬向前而去。
齊維倫見此應了一聲,也不由自主笑了出來。
唯真在遠離人群便抱住了魏增,本來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但唯真真的很高興,能做的便是将魏增抱得更緊。
“真兒不用抱這麽緊,我跑不了的。這麽幾日沒見你便瘦了這麽多。你不是說怕做不好妻子嗎?你要記住做妻子的第一要務就是要多吃東西,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的,你看臉上沒肉,捏起來也不舒服。”魏增調笑道,說着用手捏了唯真唯真的臉蛋一下,搖了搖頭。
“魏哥哥你變壞了,你以前可是從來不這麽笑話我的。我哪裏不吃東西了。這些日子我沒少吃飯,這瘦下來不關我的事。”唯真打了魏增一下賭氣地說道。
“好好,不關你的事,都是我不好。以後我不會在離開你這麽久,以後我要盯着你把你養成一隻小肥豬。”魏增說道。
唯真又錘了魏增一下,然後身體靠着魏增說道:“魏哥哥這幾天我真的好擔心你,真的從來沒有這麽擔心過。以前你離開我時,我也擔心過,但我更相信你會安然無恙。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心裏面就是一直安甯不下來。魏哥哥以後你不要在離開我這麽就好嗎?”
“好,我以後不會離開你這麽久的。我也不想冒險,可是麻煩總會自己找上門來。與其讓你受到危險,我甯可獨自承擔。真兒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你便是我第二次的生命,我是絕對不能忍受失去你的。”魏增将馬速放緩,一隻手也抱住了唯真。
“其實我也一樣。這也許就叫做患得患失吧。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一點也不擔心了。不過魏哥哥你可不要嫌我黏人,這些日子我可是一直擔心受怕,你可要補償我。”唯真說道。
“好,我一定好好補償你,補償你幾個娃娃可好?”魏增說道。
“哼,不理你了。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原來你這麽壞。”唯真羞紅了臉,把頭别了過去說道。
“不鬧了。真兒告訴我這些天你們的事吧,有沒有遇到危險?”魏增詢問道。
“還好沒遇到什麽麻煩。齊先生從一些大戶人家要來了一些糧食吃食也算夠了。隻是這連日裏總有人生病死去;更有人失去信心不想走了,躺在路邊就等一死。有時候我醫得了他們的身體,卻醫不了他們的心,感到有些悲傷。不過齊先生經常給難民講一些道理,讓難民有信心走下去,齊先生現在成了難民的主心骨,不然隊伍早就散了。”唯真說道。
“亂世人苦,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不是可以普度衆生的菩薩;也不是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權臣。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不要過多糾結。此去毅山還有很長的路,最後能有多少人到,還是一件說不準的事。說最後剩不下一個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真兒我知道你很善良,但你也要知道一句‘知天命,盡人事’。我們要盡力幫助他們,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魏增面色凝重地說道。
“魏哥哥,這些我明白。做人要堅強我也是知道的。”唯真有些敬仰地看着魏增。這便是當初把她從無賴手中救下的魏增,也是數年來對她無微不至的魏增。一直這樣冷靜從不表現自己的軟弱,但内心裏有最深厚的情感和對生活的熱愛。看似有些冰冷,但從不讓人失望。
“夫君,夫君,爲父爲君。有你在真好!”唯真心裏暗道。
“真兒呀,我知道我很英俊,但你也不要這樣一直盯着我看。你放心,今晚休息時我會讓你看個夠的!”魏增見此又調笑道。
“哼,不理你了!”唯真聽此把頭埋在魏增的懷裏不說話了。
魏增大笑一聲,又揚鞭縱馬疾馳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