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少年衣服破舊,甚至占了不少污漬,頭發也有些散亂,雙手緊緊抱着一個黃紙包,生怕其丢失。時不時向周邊掃去幾縷警惕的目光,随時做好了撒腿逃跑的準備。在一個雜草濃密的路口,這少年身子一閃便消失在其中,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标志着少年的行蹤。少年走到了草叢深處,那裏有一個大坑。少年順着坑沿滑了下去,走到了一處可遮風擋雨的地方,這裏鋪滿了茅草還有一塊木闆擋住了清冽的晨風。在茅草之上躺着一奄奄一息的少婦,正是此少年的母親。
少年叫魏增與其母本是臨近村莊的人,其母年輕時爲人所騙,被始亂終棄卻因此懷上了孩子。其母毅然要将孩子撫養長大,拒絕了父母要其偷偷打胎的打算。在孩子初生之時,她成了整個村莊的笑柄,父母迫于倫理道德的壓力不能将其留在家裏,便爲其在村邊建了一簡陋的房屋,便宣布将其逐出家族。
在其後的十二年裏女人忍受着村人的譏笑和村中無賴的騷擾,靠做女工拿到城裏賣和采摘野菜抓捕小獸維持生計。在母子相依爲命的日子裏,日子過得十分清苦,但女人天性善良并深曉大義,一直教導着魏增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做一個自尊自愛的人。并拿出不多的積蓄懇請村中教書先生教魏增識字,教書先生初時不願。但女人說自己已經成爲一爲人所不恥的人,但不希望兒子也這樣,她要讓兒子做一自尊自愛之人,即使不能有多大成就也希望其能夠過常人的生活。教書先生雖堅守世俗禮法,但也爲女人愛子之心所感便允許魏增在課堂旁聽。
這平淡的日子也許會一直持續下去,魏增會長大成人依靠其努力改變母親和自己的境遇,會在這一小村莊娶一妻子守着老母過平凡但幸福的日子。至少在十天前魏增都是這樣認爲的。魏增從小便很懂事知道母親與自己的境遇,魏增從懂事起最大的願望便是快快長大,他相信隻要他長大,沒有人敢在欺負母親和自己,他會通過自己努力讓母親不再辛苦能安度晚年。讀書時最爲賣力,勞動時搶着在幹。在聽到嘲笑他母親的言論時,他也曾與人大打出手。不管生活多苦魏增都沒哭過,不論在與人沖突時被打的多痛魏增也沒哭過,他相信隻要他長大這一切都将改變。至少十天前他是這樣認爲的。
“小留兒,是你嗎?”魏母聽到了腳步聲強睜開眼睛,翻轉身體,側向洞口看到正走進來的魏增。
魏增見母親轉過身來,便急忙做了過去,坐在母親身旁:“媽媽,是我我回來了,我帶吃的東西回來了。”
“孩子媽快不行了,還以爲在死之前見不到你了。小留兒好好陪媽最後一段時間,媽媽真的不想孤孤單單的就去那陰曹地府。”魏母伸手抱住了魏增,渾身顫抖不無傷心的說。
“媽不要說那些胡話,你會好起來的。看,我帶回來了食物,吃了這些東西你會好起來的。”魏增拿出懷裏的黃紙包,将其打開,現出幾個白面饅頭還有一隻雞腿。
“這是哪裏來的?小留兒,我告訴過你莫要做賊,莫要自輕自賤。這些東西我是不吃的。”魏母蒼白的面孔上浮現一絲嚴厲,目光中也有些許憂傷,似痛心似生氣。
“媽媽,我怎麽會去偷,這是我替村裏大戶做工掙的工錢,那人家很和善見我賣力便多給了一個雞腿。這可都是我掙回來的。”魏增連忙解釋道。先前幾天魏增拿回偷來的食物,母親怎麽也不肯吃,魏增便說這是外公外婆給的,那是教書先生送的,這是乞讨得來的,那是打工賺來的。
魏母聽後神色稍緩,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就知道小留兒不會做賊,要知道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做賊遲早會被打進大獄,那可是萬劫不複的一條路呀。能自食其力,小留兒肯定餓不死。我去了陰曹地府也就安心了。”
“媽媽,你又說胡話了。快吃東西吧,吃飽了身體一定會好的。”魏增聽到母親這時還在爲自己着想,内心湧出一股酸痛。魏增心裏暗道:隻要母親能活下去,莫說下大獄,就是死也甘心。事後母親如何責怪自己,自己也心甘情願,隻要母親活下去。
魏母吃了一些食物,便又睡了過去。白天裏魏增一刻也不敢離開母親身旁,隻有深夜才會外出找食物。臨近中午之時,魏母突然掙紮,出了一身冷汗,近十天來這樣的情形已經出現很多次,每一次魏增都心中絞痛。可能經過十天的折騰魏母已是油盡燈枯,此次出虛汗後格外的虛弱。臨近傍晚,魏增取來水給母親喂下時,魏母突然清醒了來。魏增很高心,想母親終于見好轉。誰知此僅是回光返照。
“小留兒,做人一定要自尊自愛,莫要輕賤自己。你還小要自食其力還很難,媽媽真的的擔心你會誤入歧途。如今媽媽也再也照顧不了你了,帶你一定記住媽媽的囑托:莫要做賊。”魏母留下這句話之後你便與世長辭了。魏增趴在逐漸冰冷的母親身上痛哭流涕。如是很久月上枝梢。魏增在一塊空地拿着樹枝掘洞,幾個小時挖了一個近兩米的深洞便将母親葬下。
看着昔日對自己諄諄教誨的母親,化爲一無名土丘。魏增悲從心來,忍住哭泣,望向東面哪裏有逼死他母親的仇人。魏增知道自己現在無力爲母親複仇,便對着母親的墳墓跪了三跪。然後向着北面而去,他聽說北邊有一座大城名叫歸蕪,那大城裏有很多厲害的武師,現在無路可去,不如前去學武,待将來學成之後親自血刃仇人,爲母報仇。可他哪裏想到,那些有名的武師又怎會收下他這樣一無權無勢的孤兒,即使收下也不過将其作爲仆役又怎會真心授藝。
魏增沒有想那麽多也不必想那麽多,他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目标,至于這個目标到底現不現實,到底能不能實現,并不是最重要的。首先要有活下去的信念,然後才有其他。就這樣魏增向北去了。
現在時節正直夏末秋初天氣還很是燥熱,魏增走在一條北向的道路上,他不知歸蕪在哪裏,隻知歸蕪在北方。一路上詢問路人,一路上就這樣走來。燕北一片平原,海拔低,野地俗稱大窪,雖然沒有河流,但地下水位極淺,最淺的地方隻要挖下十幾厘米便有清冷的地下水湧出,魏增是燕北土著居民對于尋找水源之事駕輕路熟。
一路上魏增用石子擊打小獸,将捕獲的小獸賣與農家或酒店換取一路上的用品。燕北平原,無高山密林自然也沒有猛禽野獸。但有很都野兔,狐狸,黃鼠狼之類的小獸存在。這些小獸輕易不招惹人,而且很是機靈,一不留神必會讓其逃之夭夭。在冬季農閑之時,大雪封天,常有農人三五成群帶着幾條柴狗追逐狩獵。魏增生活清苦,也學會了一手捕獵絕活,用手中石子擊打小獸常中者十之七八。小獸活的價值多餘死的,因此魏增擊打小獸腿部,然後用分叉樹枝将其插住生擒。
在燕北平原的野地常有農人堆積的柴垛,或是麥稭稈或是玉米稭稈也有花生蔓兒和棉花枝。魏增晚上便睡在其間,好在秋初晚上雖冷,有茅草遮身也不甚寒意。
已經走了十天,今天傍晚遇到一老者正好年輕時到過歸蕪。老年人生活一般孤獨,遇到一個能講話的人也十分健談。魏增雖衣着褴褛,但燕北平原的一般農人也不富裕,對其也無輕視之心,加上魏增曾經上學,多少知道一些禮儀。所以老者認爲魏增是一名求學的苦學生。從老者那裏魏增得知,歸蕪不在燕北平原,在更遙遠的北方,要到燕北要經過虞山山脈,而虞山自古以來便盜賊集聚,過往商人行客往往齊聚在一起後湊錢雇傭護衛才敢穿行虞山。虞山以北統稱關北地區,地廣人稀,民風剽悍,自古以來便有尚武傳統,歸蕪更是關北三鎮之一。歸蕪武學大家有很多,可謂高手如雲,除了顯露于表面的各個武館門派,暗中還有不少黑幫。在關北大城之外由于曆年來政局不穩,造成了許多流民,這些流民有的呼嘯齊聚入山爲寇,更有許多人加入了惡名昭著的邪教爲害一方。老者告誡魏增過虞山之前一定要和過往商旅聚在一起,哪怕多花一點錢也可以,如若沒錢,許諾爲其做工也是可以。因過往商旅也是急于過山,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對于搭伴而行也是樂意的。到了歸蕪不要招惹黑幫,那些人雖不說無法無天,但也是睚眦必報。至于惡名昭著的邪教徒,遇到了就逃,使出吃奶的勁兒逃。
告别了老者之後又行了約一個小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魏增尋了一就近的柴垛鑽了進去,權當今日栖身之所,啃了幾口從農家那裏換來的幹糧就着幾根鹹菜解決了晚餐。躺在柴垛裏閉上了眼睛,卻久久不能入睡,以往小時候不懂事吃不飽難以入世睡,總向母親說餓,母親說隻要不喊餓便給講故事,爲了聽故事自己便忍住饑餓安安靜靜起來,那些故事仿佛有魔力一般,總能讓自己沉溺其中忘卻饑餓,安靜入睡。如今母親不在了,自己也不饑餓,但依舊難以入睡,于是魏增在心底默念起母親所講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村莊,村裏住着一個老公公和老婆婆,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