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凡所買下的那間店鋪,在雲天城中的位置非常偏僻,并不是非常的容易尋找。
然而,對于這些,辰凡卻是并沒有絲毫的在意,入世,便是爲了修心,修心便是爲了修煉神念。
道途蒼茫,肉身陰陽,靈魂生死,唯有神念的道,仍舊朦胧不知,雖然知道‘楚無天’當初所使神通,定然是神念的一種輪回,但是辰凡卻還沒有尋找到那個方向。
在店鋪之中,辰凡經過了一些的打坐,整個人看起來如同一個凡人,身上屬于修者的氣息和力量,都被完全的斂入了體内。
清晨之時,辰凡出去了一趟,買回來了大量的紙張,以及畫筆。
将畫紙平鋪在桌上,辰凡回憶着當初在驚鴻城中,與千凝之間的點點滴滴。
以往的時候,辰凡刻意的将這些記憶埋葬在心底,在生死間搏殺,不斷的提升着自己的實力,追求至強的力量。
而今,這些記憶的封印被他打開,一幅幅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之中,他沉默了良久,右手拿起畫筆,沾上濃墨,在平鋪的畫紙上,一筆一筆的畫了起來。
沉寂在這種對于過往的回憶之中,他似乎依稀的尋回了過往的一切,似乎在他畫筆之下勾勒出的場景,他又回到了十數年前的驚鴻城。
時間,飛快的流逝着,當他從特殊的意境中清醒過來之後,他向眼前的畫紙上望去,隻見畫紙之上,一個身穿素裙,有着絕世容顔,面帶一絲憂愁的少女浮現而出。
望着畫紙上少女那眸子中的一抹哀愁,辰凡怔怔的望着,心中蓦然間湧起了一股的傷心。
伸手輕輕的在畫紙上***着,辰凡的口中喃喃自語道:“凝兒,辰凡大哥真的好想你….”
沉默了許久之後,辰凡輕輕歎了一口氣,袖袍一揮,畫紙頓時卷起,而後挂在他身後的牆壁上。
此畫雖說比起一些書畫大家來說差了太多,但是其上的少女卻是宛若具有一種别樣的靈動,陣陣元力波動的氣息從其上擴散而出,讓望着這一切的辰凡,心中的那股悲傷愈加的難過。
又是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後,辰凡再次展開畫紙,持着畫筆,整個人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對記憶片段的描繪之中。
随着時間的流逝,夜幕漸漸降臨,然而對于辰凡來說,一日一夜的不休息,根本就算不上什麽。
在第二日的朝陽升起的那一刻,辰凡手下的畫卷再一次完成,這一次,畫面中,是一個看起來頗爲祥和的老人,隻見這老人雙目如電,氣勢破體而出,好似要化成一柄長刀。
揮了揮手,畫卷又被他懸浮在了兩旁的牆壁之上,方才所畫之人,乃是當初在南荒之時的日月宗紫陽刀吳老。
時間就在辰凡繪畫之間緩緩的流逝着,辰凡手上的動作從來都沒有停過,隻有在精神極爲疲憊之時,他才會停下來,盤膝而坐休息半響。
轉眼之間,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與之前相比,辰凡的店鋪之中,四周的牆壁上,挂滿了一幅幅的畫卷,畫上的人物也好,景色也罷,都是活靈活現,雖然沒有任何色彩搭配,但是卻仿佛真實存在的一般。
這一個月來,辰凡的店鋪中,從來都沒有一個客人來過,他也并不在意,隻是全心身的投入其中,甚至于連自身大魔胎對輪回的推衍,都停止了下來。
這一日,辰凡手中的動作蓦然間頓住,畫卷之上,湧現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磅礴氣息,畫卷之上所畫之物,正是他見過的***聖尊。
之所以無法将這***聖尊全然繪出,便是因爲這***聖尊乃是半尊級的超然存在,以辰凡目前的修爲境界,根本無法将之活靈活現的體現出來。
就在此時,一陣敲門聲緩緩傳來,店鋪的門被打開,一個看起來頗有秀麗的少女小腦袋伸了進來,小心翼翼的探看了一眼。
那少女看到手持着畫筆的辰凡,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愣,但是緊接着,她就被店鋪四周牆壁上的無數畫卷深深的吸引了眼神。
“叔叔,這都是你畫的嗎?能不能給我一幅啊?”少女有些驚訝的說道。
辰凡的嘴角輕輕一笑,将手中的畫筆緩緩放下,随手從身旁拿起一張卷起來的畫卷,道:“給你。”這畫卷之中所畫之人,便是雲兒,從這少女的身上,他看到了如同當年在隐村看到雲兒的那種靈動。
那少女雙手将畫卷接過,忍不住歡呼一聲,緊接着說道:“謝謝叔叔,我家就是對面的藥鋪,有空要來我家玩啊。”
說着,她對辰凡道别一聲,随後便快步的走出了屋子,向對面的藥鋪跑去。
辰凡緩緩踱步,走到店鋪門口,隻見對面的藥鋪之中,走出了一男一女,這兩人都慈愛的望着眼前跑來的少女。
隻聽少女剛到兩人跟前,便将手中的畫卷展開,道:“爹娘,你們看,這是叔叔給我的。”
少女的父親看到畫卷上所畫之人的瞬間,立刻雙眼一亮,擡頭向對面的辰凡望了一眼,略作猶豫,便走了過來,道:“小孩子不懂事,小哥不要見怪,這畫多少錢?”
“一張紙而已,孩子喜歡,給她也就給了。”辰凡搖了搖頭,緩緩說道。
少女的父親猶豫了一下,随後看了辰凡一眼,笑道:“小哥是最近剛來這裏的吧,以前沒有見過你。”
辰凡含笑點頭。
少女的父親聞言,頓時笑道:“小哥若是不嫌棄,就一起過來吃個飯如何?我家裏有我自釀的烈酒,配以幾種藥草,比起酒樓中的酒,還要極品的多。”
蓦然間,辰凡内心泛起一股難言的情緒,這種情緒,在他二十多年的經曆中,從未有過。
猶豫了一下,辰凡便點了點頭。
少女的母親,是一個慈祥的婦人,性格極爲溫和,少女這一家,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孩子乖巧,夫妻恩愛。
在藥鋪中,放着一張長條的方桌,上面擺着幾個家常的小菜,辰凡雖然修爲通神,也仍舊拿起了筷子,跟這一家三口吃了起來。
喝着對方頗爲自豪的烈酒,吃着普通的家常菜,辰凡的心境,蓦然間平和了下來,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神念識海之中的漩渦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的旋轉着。
從懵懂直事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從未享受着這種家庭的溫暖,他不知自己的父親是誰,不知自己的母親是誰,更是也不知他們都在何方,又是生,還是死。
今日被那少女的父親邀請過來,體會着這種凡人家庭和睦的意境,他在心中的一絲缺陷,在這一刻,蓦然間圓滿,念神通達。
那酒,的确是好酒,烈火入心,還帶着一丁點的苦澀,喝這種酒,好似就在品味着人的一生,有酸,有甜,有苦,有辣。
從那一日之後,少女便會經常來到辰凡的店鋪之中,每一次都會給他送來那回味無窮的烈酒。
漸漸的,辰凡的店鋪之中,畫越來越多了起來,除卻他所見過的皇天級别以上的修士,他無法将之完全活靈活現的在畫卷上展現出來,但是卻也有很多他都能畫的出來。
這裏的每一副畫卷之上,都被辰凡注入了自身的神念之力,将人物和妖獸的氣勢,修爲,意境,等等都附加了上去。
這一切,凡人都是根本無法感受到的,唯有修士見到,就必然會大吃一驚。
甚至于可以說,辰凡在這裏留下的每一幅畫卷,都擁有着非同尋常的威力,堪比修士手中的一些強大的寶器。
凡人的生活,淡如清水,平淡之間,透出一種平和,洗滌着辰凡的心靈。
二十年左右徘徊在生死搏殺之間,辰凡的雙手可以說沾滿了血腥,走的是一條殺戮的道路。
而在這一刻,辰凡忘記了自己的一個堪比皇天境界的強大修士,忘記了二十年來的殺戮,而真正的融入到了這個凡人的世界,去品味凡人生活的酸甜苦辣。
每天清晨之時,辰凡都會早早起床,将店鋪開門,而後就是靜靜的站在案台旁,持着畫筆,不斷的繪畫,他的店鋪四周的牆壁上,早就已經挂滿了一幅幅的畫卷,密密麻麻。
四周的居民,漸漸的也都知道了這裏的店鋪已經換了主人,來了一個性格安逸的青年,人們對他,都有着不錯的好感。
随着時間的流逝,辰凡的店鋪也漸漸的有了客人,這些凡人雖說看不出這畫卷上的氣息,但是卻能看的出這圖畫惟妙惟肖,如若真實。
轉眼之間,一年的時間就過去了,在這一年來,那個當初在酒樓中的神秘老頭也一直都沒有再出現,辰凡雖說偶爾會想起,但是也沒有多做理會。
他完全的沉浸在這凡人的生活中,尋找着自己曾經失去的安逸生活。
此刻,辰凡的手中持着畫筆,随着辰凡的一筆筆的勾勒,一個渾身纏繞着火焰的獅子漸漸的描繪了出來。
随手将畫筆放下,辰凡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拿起旁邊的酒壺,正要喝下,卻是啞然發現,壺中已經無酒。
往常的這個時候,對面藥鋪中的少女玲兒就會送酒過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已經張的亭亭玉立的玲兒推開店鋪的房門走了進來,此時的她已經有了十四歲,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小女孩了。
玲兒将一壺酒放下,便來到辰凡的身旁坐下,口中抱怨道:“反玄叔叔,有時間你去我家勸一下我爹,他總是想要讓我學習藥理,繼承他的衣缽,但是我卻想要跟着叔叔學習畫畫。”
聞言,辰凡哈哈一笑,拿起酒壺喝了一口。
玲兒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案台上的畫卷,不由得迷惑道:“反玄叔叔,你這是畫的什麽嗎?”
辰凡輕輕一笑,道:“這是一種叫做狂獅的動物,兇殘暴虐。”
玲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辰凡這店鋪中的畫卷,她幾乎都看過,除卻人物之外,還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妖獸,但是幾乎每一個,都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過的。
就在此時,辰凡放下手中的酒壺,輕輕拿起畫筆,在畫卷上狂獅的眼睛上連續點了兩下,頓時,畫卷上的狂獅好似活了一般,散發出陣陣兇殘暴虐的氣息。
這不是尋常的狂獅,而是當初在焚心之谷被辰凡殺死的狂獅王,隻見畫卷上的狂獅王仰頭向天怒吼,瞳孔中露出一絲的不甘和恐懼之色,它張開大口,發出陣陣無聲的怒吼,一股無形的氣浪席卷開來,以凡人無法感受到的方式,從畫卷上透出。
隻是這股無形的氣浪剛剛散發出來,便被辰凡輕輕揮了揮袖袍,重新歸于了平淡。
辰凡深呼吸一口氣,拿起畫卷,走到一旁的牆壁上,卻是發現已經無數可挂,一眼掃去,牆壁之上,已經密密麻麻。
又過了半響之後,玲兒離去,辰凡站在案台旁,腦海中回憶起當初見過的吞天獸,猶豫了一下,便再次拿起畫筆,開始畫了起來。
就在此時,店鋪的房門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走進了房間,看到店鋪四周牆壁上的一幅幅畫卷,雙眼不禁猛然一亮。
這青年在店鋪中看了一周,目光越來越亮,心中也是越來越驚,他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他一眼便可以看的出來,這些每一幅畫卷的品質,都比雲天城赫赫有名的一些繪畫大師強了數籌。
如說真正的繪畫大師是能夠将畫畫的栩栩如真,那麽這間店鋪中的每一幅畫,都是栩栩如生。
一字之差,謬之千裏。
“此畫多少錢?”青年緩緩走到一副繪畫着絕世傾城少女的畫卷前,轉頭望向辰凡輕聲道。
“百兩黃金。”青年所看的那幅畫,是辰凡上半年畫出的白琉璃。
隻見畫卷之上,白琉璃怒目而視,瞳孔中,有着不情願,有着憤怒,有着哀愁,正是當初辰凡将白家的數位天人修士擊殺之時,白琉璃心中極爲複雜的心态。
青年皺了皺眉頭,随後便立刻從懷中摸出十錠金子放在桌上,道:“買下了。”一邊說着,這青年一邊将畫卷從牆上摘了下來,退***上的外套,好好包上,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