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走出去幾步，時城的号碼又撥了一個回來。
“喂？怎麽了？”時城的語氣裏帶着不容察覺的焦急。
許千夏不怎麽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尤其是現在，如果主動打電話給他說不定是有什麽急事。這麽想着，他不自覺得皺了下眉。
剛才如果不是在開會手機調了靜音，他肯定能接到電話。
“剛才我在開會，是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啦……”千夏并沒察覺時城語氣裏的不同尋常，頓了一頓問道：“那你現在方便聽電話嗎？”
“我都打回來了，你說呢？”時城一手撐着會議桌，一手拿着手機。
空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隻有他一個人。
“好吧……是我多問了。我是想問你，你還記得一個叫森瑾的女生嗎？”
森瑾……公司顧總監的侄女。
那天還爲了還他外套，專門來公司找他。
做到這個份上，他可不覺得那個女生很簡單。
但礙于許千夏這麽問了，他還是壓抑了心裏的不喜歡，回答道：“還記得，你不是因爲她腳受傷了嗎？”
“就是她。是這樣的……她爸爸想請我們吃飯，表示一下感謝。她已經是第二次跟我提這個事情了，要不改天你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她家吃頓飯？”
“你想去她家吃飯？”時城反問：“爲什麽？”
對方都這麽問出口了，千夏幹脆也不藏着掖着，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知道，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想知道她是不是一個值得跟她交朋友的人。”
時城那邊沉默了一陣才說道：“如果你想知道她值不值得跟她交朋友，那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訴你，如果道行不夠高還是不要铤而走險地跟這種人交朋友了。”
“什麽叫這種人……”
時城沒理會她的問題，繼續說道：“但如果你想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其實很簡單。”
“恩？”
“找到那天想對她做那些事的那兩個男人問一問就知道了。敵人眼裏的人，說不定比親人眼裏的她更了解她。”
“可是……找到那兩個人才是不簡單的事情吧？”
“憑你當然不簡單，但是——或許韓俊旭可以幫到你。”
“韓俊旭？”
“通過韓家的人脈網找到那樣的人并沒有什麽難度。”
“我知道了。”千夏頓了頓，“那你繼續忙吧。”
“好——噢，對了！”時城想了秦簡的事，補充道：“你媽媽那邊已經有點坐不住了，估計就明後天的事情了，你做好心裏準備。”
“恩，我沒有問題。你讓江阿姨做好準備才對。”
“我知道。”
“那你忙吧。”
“恩。”
通話結束，千夏盯着屏幕看了幾秒，而後才沉重地歎了一口氣，繼續往教學樓走。
一直到午休結束，鄭璃茉才一臉疲憊地回到教室。
千夏一直沒睡着，看到她回來，直接就領着她兩個人一起到了教學樓的天台。
“千夏，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聊聊天呀。”
千夏背靠着欄杆，目光炯炯地看着鄭璃茉，道：“我們很久沒有單獨好好說說話了，對吧？”
“是啊……”鄭璃茉點頭，目光卻是有些閃躲着她。
千夏觀察的很仔細，看到鄭璃茉躲避的目光後，心裏隐隐覺得有些失落。
她強擠出一個笑容，繼續說道：“你最近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我看你飯都不怎麽吃得下，你知道的，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女生總有幾天是心情不大好的嘛，我不是遇到什麽煩心事啦！你放心吧。”
“可是……你例假應該是在月初吧？現在是中旬呢。”千夏追問道：“你到底怎麽了？璃茉，有什麽事情，你大可以告訴我的。”
“總之！我沒事啦！”鄭璃茉笑笑，“你想太多了。我隻是最近幾天不怎麽知道的，對事情不是很提得起興緻。”
“但你以前再怎麽對什麽提不起興緻，也不會吃不下飯啊。”千夏直視着鄭璃茉：“你到底怎麽了？”
鄭璃茉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但是千夏……”她的聲音有些顫：“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以前以前的，你以前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總有什麽東西瞞着我啊。朋友之間不是應該坦率嗎？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們又算得上是什麽朋友呢？”
千夏愣了愣，張開嘴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沒想到，自己爲了不讓鄭璃茉蹚入時秦兩家的渾水卻使得兩個人之間橫生了這麽多嫌隙。
“璃茉，你相信我，我瞞着你事情，都是爲了你好。”
“爲我好？爲我好的前提是，我自己要覺得你是在爲了我好吧？”鄭璃茉的倔脾氣上來了，擡高了音量道：“你口吃症好了回來之後，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可是我怎麽就覺得……還是更喜歡以前的你呢？”
“更喜歡以前的我？”千夏心裏一時滋味難辨。
走到今天這一步，成爲今天的自己，她比誰都辛苦。
可是到頭來……大家卻更喜歡以前的她嗎？
那她所承受的那些精神上和身體上的痛苦，又算什麽呢？白費力氣？
“你不會懂我的痛苦的。”鄭璃茉搖搖頭：“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别問了。你瞞着我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了。但既然我不問你，你也别來問我吧。我們還是朋友，行嗎？”
千夏咬着牙，手是顫抖的。
“璃茉……我是做了什麽讓你覺得不喜歡的事情了嗎？隻要你說，我就改。”她不想眼睜睜地看着來之不易的友情就這麽淡掉。
“你沒有做什麽讓我不喜歡的事情。”鄭璃茉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是我自己不喜歡我自己。這樣的自己……我很讨厭。”
是真的很讨厭……嫉妒千夏的自己。
嫉妒她回來之後行爲的雷厲風行，嫉妒她上台講了幾句話就有了一群粉絲。
更讨厭的是，嫉妒韓俊旭對她的喜歡。
這樣的自己，讓她像是被幾千幾萬隻螞蟻啃咬，痛不欲生。
如果千夏知道了自己在嫉妒她，一定會覺得她很可笑吧？因爲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
她似乎已經……不配做千夏的朋友了。
好朋友之間……怎麽能容得下嫉妒呢？
鄭璃茉的眼淚落下來，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卻像是砸在了千夏的心裏。
“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了。等我解決完那件事，所有的事情，我都一五一十跟你解釋，好嗎？”千夏主動走上前，想去牽鄭璃茉的手。
可是鄭璃茉下意識地就躲開了。
鄭璃茉似乎也覺得自己這樣躲開很突兀，有些尴尬地說道：“對不起千夏。我……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調整好嗎？等我想清楚了，我們再好好談談。”
“好……”
除了答應，她沒有别的選擇。
原本想要拉近兩人距離的談話就這麽無疾而終。
下午上課，趁着老師沒注意，千夏偷偷拿手機給韓俊旭發了條短信，放學後一起去查上次找森瑾麻煩的兩個男人。
韓俊旭似乎正好盯着手機，沒過幾秒就回了短信：【好的小丫頭！配圖：咧嘴笑】
千夏讀完短信才意識到自己手機沒調靜音。
一擡頭，數學老師已經走到了她座位旁冷眼看着她。
她一驚，老師已經伸手過來：“手機給我。”
千夏認命地抿唇，将手機乖乖上交。
“放學再來我辦公室取！”
“知道了……”
櫻花偷偷湊過來，低聲道：“小姐，你需要手機的話，我的可以給你用。”
“不用了……”千夏擺擺手，她已經約好韓俊旭了，手機沒什麽用了。
似乎是看她手機被沒收了，鄭璃茉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她正好擡頭，兩個人眼神一撞到，鄭璃茉很快又轉了回去。
察覺到兩個人之間微妙的變化，櫻花忍不住問道：“你倆吵架了？”
千夏一愣：“很明顯嗎？”
櫻花閉了閉眼睛：“很明顯。”
“你們兩個講話講夠了嗎？”數學老師拍了拍講台：“許千夏，加補五百字檢讨交給我，用檢讨來換你的手機。”
五百字……
千夏頓時噤聲。
……
一個下午過去，千夏終于在放學鈴聲響起之前把檢讨寫完了。
韓俊旭照例早早地等在了班級門口。
鄭璃茉隻看了韓俊旭一眼，心裏頓覺更不是滋味。
再看許千夏，正在斯條慢理地整着書包，對于韓俊旭的存在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已經習以爲常了。
她目光一暗，拿了書包走出座位。
“千夏，今天我得去親戚家過生日，就不陪你去辦公室交檢讨了。”
“好的，你快去吧，生日别遲到了。”千夏沒多想，叫了櫻花陪鄭璃茉一起走，這才拿了檢讨往班門口走。
“她們兩個不一起去嗎？”出于意外，韓俊旭問道。
“恩，不一起。”
聽言，韓俊旭默默地在背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面上笑嘻嘻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千夏面色一窘：“我還得去辦公室交個檢讨……”
“檢讨？”韓俊旭瞪大了眼睛：“小丫頭，你現在變得跟我一樣有出息了诶！”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