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又思慮了一會兒,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就麻煩你了,阮玥小姐。”
她之前是跟着别人喊“阮玥姐”的,現在她又在“姐”前面加了個“小”字。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其中的生分不言而喻。
聽到這個稱呼,阮玥臉上的表情倒是沒多大變化,隻是心裏更加确定了許千夏剛才是裝嗆的猜測。
吃完午飯,赫連七就去找老胡和赫頓了,背影是渾身的疲憊。
誰又真的是不需要休息的呢?好在上午他稍稍眯了一會兒,不至于整個人顯得頹廢。
“那我先走了,朵朵,晚上帶你出去玩。”
“好。”
千夏滿口答應,有阮玥在,她特别抗拒留在這裏。
“那拜拜。”雖然知道她看不見,赫連七還是對她擺了擺手。
這一刻,他恍惚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個晚上他在網吧上網被幾個隔壁班的男生罵“沒爹的野種”,他一時氣不過就跟對方狠狠打了一架。對方人多勢衆,但也沒有占到很大好處,每個人都挂了彩。
當然——他的傷最重。
等回到家,母親看到他渾身的傷劈頭蓋臉的對他就是一頓罵,還讓他罰跪。
他心裏委屈,可也不想把打架的原因告訴母親,怕母親難過。于是他心裏因爲無處訴說更覺委屈。
是剛學會走路不久的她不知道怎麽的,跑過來陪他。
他罰跪,她就坐在他身邊,嘴裏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念叨什麽。但隻要他看她,她就會扯出一個超級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是他見過最燦爛的。
隻是長大以後的朵朵,至少他看再也沒有看到過她笑的那麽燦爛過了。
那天晚上他罰跪到十二點,等罰完她已經睡着了。
秦姨精神狀況不好,根本不知道她偷偷從小房間跑出來。他抱着她回了她的房間,那時候他也是這樣,雖然知道她睡着了看不到,但還是對她做了個“拜拜”的手勢。
“你放心忙去吧,這裏我會照顧好。”時城對着站在門口一時沒有離開的他說道。
赫連七回過神,點了點頭,後退了幾步關上門離開。
他是想要他的朵朵過的開心的,過的比誰都開心,隻是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
“阿城,你還記得我們幼兒園的園長奶奶嗎?”
“恩。”時城點頭應了一聲:“記得。”
“下個周末是她的八十大壽,我收到她的請帖了,你要去嗎?”
“下周……”時城語氣遲疑,似乎是想拒絕。
阮玥比他大,但他們就讀的是同一個幼兒園,且都跟園長奶奶相處的不錯,阮玥都收到了請帖,那他也一定有。隻不過……
時城轉頭看了沙發上的許千夏一眼,還是搖頭:“我還是……”
“她肯定特别希望你去。你還記得以前你不肯去上幼兒園,是園長奶奶來家裏接你,把你哄到幼兒園的嗎?人生也就這麽一個八十大壽了。阿城,你真的不去嗎?”
阮玥一向特别會找時城的軟肋,知道說什麽能讓時城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一時間,時城更顯猶豫。
“下周我的眼睛肯定好了,你要去就去呗。”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千夏一邊扶着沙發自己站了起來,一邊說道:“我有點困了,我去睡個午覺。”
時城本來是想上去扶她的,但是想到她一點也無所謂說的那句“你要去就去呗”時,一下子臉色就沉了下來,臉也别了過去。
她很希望他跟别的女生一起去參加别人的生日嗎?
那他就如她所願!
“那下周我來接你。”
“好啊,園長奶奶肯定很高興你能去。”阮玥說着,擡腳往千夏那邊走去:“千夏,我扶你去睡覺吧。”
“沒關系的,我知道怎麽走。謝謝。”
千夏彎起嘴角淡淡一笑,繼而自己擡腳往卧室走去。
她真是無比慶幸自己在看不見之前,“演習”了一下失明。
“還是我來幫……”
“不用管她,她自己能走。”時城冷聲說道。
時城這麽說,阮玥也便不再堅持,停下了往她那邊走的腳步。
千夏咬着牙,憑着記憶準确而快速地回了卧室。
該死的時城!還對七七哥哥說什麽會照顧好她,連卧室都要她自己回,這就叫照顧好她了?
她不想要阮玥扶着她才逞強說自己可以,但是他就不會主動說他來扶她回房間嗎?!
真是一個冷血動物!石頭人!難怪叫時城!
她“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一轉身卻差點被一個東西絆倒,還好她穩住了重心才沒有讓自己摔倒。
客廳。
“要不你也去睡一會兒吧。”阮玥去倒了一杯水遞給時城:“我看你也一副很累的樣子。”
“不用了。”時城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回房間休息吧,這裏有我在。等我去上課了,你再過來幫我照看一下她。”
這是要送客的意思?
阮玥心裏雖然是不大開心的,但還是彎起嘴角道:“好,正好我也有點累了。那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随時叫我就好。你知道的,我回來之後太無所事事,都快要悶死啦。”
“好。”時城點點頭,目送着阮玥離開。
許千夏卧室裏的門緊閉着,他盯着緊閉着的門看了一會兒,這才打了個客房服務的電話讓客房服務員過來收拾桌子。
幾乎是打了電話後沒到一分鍾,門鈴就響了起來。
打開門,客房服務員剛要說話,時城立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壓低了聲音道:“有人在睡覺,你收拾東西動作輕一點。”
“好的,少爺。”客房服務員連忙低聲應是,蹑手蹑腳地進門收拾東西了。
等客房服務員離開,時城便拿了一本書在沙發上看。
到下午時間誰都會覺得昏昏欲睡,他也不例外。
看了高數沒幾分鍾,陣陣困意就襲來了。
他心裏擔心許千夏醒過來之後叫人,自己沒聽到,便沒有去偏房睡,将書放到一邊後,直接保持着剛才看書的坐姿繼續睡了。
嘀嗒、嘀嗒……
牆上的挂鍾有節律地發出“嘀嗒”聲。
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陽漸漸西斜,從兩扇窗簾間透出來的光線也漸漸偏移了位置。
傍晚是一個神奇的時間段。
它不屬于白天也不屬于黑夜,晚霞讓它總是穿着色彩斑斓的衣裳,更是給它罩上了一層神秘感。
千夏醒過來的時候正好光線落在她的臉上,曬的她的臉蛋紅彤彤的。
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視力沒有任何的好轉。
她抹了一把額頭,額頭上全是薄薄的細汗,枕頭也是濕漉漉的——全是出汗出的。
這讓她頓時覺得更加悶熱了。
她想喝水。
千夏剛想叫時城幫她倒水,嘴巴剛張開腦子裏就蹦出了阮玥的模樣。
她眉心皺了皺,即将脫口而出的名字被她咽回了喉嚨裏。
叫時城倒水、時城指不定還會叫阮玥給她倒。她可沒那麽大面子讓阮玥大小姐幫她端茶倒水。
想到這裏,千夏掀開被子自己下了床。
所謂求人不如求自己,她還是自己去倒水吧。
最近她的聽覺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千夏趴在房門口聽了一下外面的聲音,免得撞到什麽尴尬的場面。聽了一會兒,外面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疑惑地打開房門出去,大廳裏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阮玥和時城趁着她睡着了出去約會了嗎?
千夏疑惑地撓了撓頭,自己找到飲水機的位置,拿了一次性杯子打水。
幾口水下肚,她感覺渾身都舒暢了不少,剛才的悶熱感也在漸漸減退。
這種季節睡午覺不把窗戶打開就是這種悶死的下場。
房間内無比寂靜,她又喝了幾口水,這才端着還沒喝完的水往沙發慢悠悠地走去。
她記得沙發應該是在飲水機正後方的偏左側。
千夏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沙發的扶手。
得虧她記性好,否者她連水都找不到喝。也不知道這種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吃一見長一智,下一次是打死她她都不敢再碰酒這個害人匪淺的東西了。
下定決心打死也不碰酒之後,千夏轉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然而今天沙發的坐墊卻是有些硬邦邦的,她剛感覺不對勁,坐墊居然還發出了“恩……”一聲悶哼。
坐墊會說話?!
千夏吓得渾身雞皮疙瘩在瞬間冒了出來,整個人下意識地要站起來。
然而她還沒站起來呢,一隻大手就環住了她的腰,帶着略顯沙啞的聲音道:“别動。”
是時城!她居然不小心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難怪她說怎麽覺得今天的沙發坐墊奇奇怪怪的呢?原來那壓根就不是沙發,而是時城的大腿!
“你……”
“别說話。”時城原本就低沉的聲音再加上一點沙啞,像是貓咪在你的懷裏打滾,撩人的癢。
單就聲音來看,千夏覺得這是她聽過最好聽的男生的聲音了。
“耳朵會懷孕”用在時城的聲音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的了。
等等!
該死的!
怎麽到現在這個時候,她還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松手!”千夏掙紮着就要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