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隻是很單純地不想韓俊旭留在這裏了。
不知道爲什麽,許千夏似乎更願意跟韓俊旭獨處。
這種認知讓他有點不爽。
不對,是很不爽!
“現在才十點多,不算晚,我可以再留一會。反正小丫頭剛吃完也沒有那麽快睡。是吧?小丫頭?”韓俊旭說着,湊到她身邊用她和他兩個人僅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耳語道:“你也不想跟一塊冷冰冰的石頭獨處吧?”
千夏聽在耳裏,同意在心裏,連連點頭,配合着韓俊旭剛才的話說道:“對啊,我沒有那麽早睡。韓俊旭,你就再留一會兒吧。”
“好好好。對了,你那個藥還沒吃,我去給你拿。”韓俊旭說着去拿放在玄關處的藥袋了。
時城目光沉沉地看了千夏一眼。
千夏雖然看不到,卻也感覺到了那陰沉的目光。
她不由得顫了顫,但還是極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樣子。
藥效是在兩個小時後才是最有效的時間,她不覺得需要赫連七出馬的事情,市中心醫院配來的藥就能解決。故而她根本沒有想要等到兩個小時後看效果。
倒是時城,在韓俊旭走之後詢問了她兩次要幾點睡覺,要不要在時間到了她之後叫醒她。
“真的不用了。如果有效的話,明天早上看也不晚。”千夏淡定地說着,仿佛失明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時城真有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臉色有些不好地“恩”了一下。
“那我送你回房間,你好好休息吧。”
千夏是能感覺的出時城的不愉快的。她想解釋自己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叫醒她之後沒有好,她指不定一整夜無法再睡着了。
但是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點了下頭,道:“好。”
解釋是給想要聽解釋的人聽的,而時城,應該根本不想要聽她的解釋吧?
他照顧她,不過是因爲是他害得她喝了酒,僅此而已。
千夏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胡思亂想間,時城已經扶着她坐到了床沿。
屁股一沾床,她頓時想起了什麽,脫口而出:“我洗澡怎麽辦?”
一個問題,讓時城的脊背僵了僵。
飯他可以喂,水他可以拿,但是唯獨洗澡,他無法幫忙。
“這樣吧。”時城清了清嗓子道:“我讓客房部的派個女的客房服務員過來,讓她幫你洗。你一個人沒法洗。”
“不不不……”千夏連忙擺手:“我不習慣别人幫我洗。”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洗?”時城的目光沉沉,嘴角帶着一絲平時難見的玩味。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下,千夏的臉就“噌”地紅了。
帶着怒意說道:“你亂講什麽?我是說,我這幾天幹脆不洗了!”
時城挑了挑眉:“這種天氣不洗澡,你要熏死誰?”
這正是悶熱難擋的天氣,即便穿的少也還是免不了出汗。
就在千夏猶豫不決要不要讓客服服務幫她洗澡的時候,時城移開腳步,留下一句:“你在這裏等等。”
這是去叫客房服務了嗎?
千夏咬着下唇,痛恨起自己爲什麽不聽赫連七的勸告一定要喝酒。
這下好了,洗澡這種私人的事情都要讓别人幫她做,做人的尊嚴都沒有了。
她正咬着下唇,心裏的煩悶無處發洩的時候,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都沒有聽到時城打電話的聲音,時城怎麽就回來了?
出于疑惑,她出聲喊了一聲:“時城?”
“是我。”對方很快回答。
她聽到了什麽東西放在地上的聲音,一條柔軟的毛巾則是被塞進了她的手裏。
“這……”
“我打了一盆熱水,溫度應該剛剛好。這幾天,你就将就着先用毛巾擦一下身子吧。反正你不出門的話,應該也不會出什麽汗。洗頭的話,今天太晚了你先睡覺,明天我再想辦法。”
時城的聲線一如既往地低沉,但千夏心底深處,還是微微顫了顫。
她還以爲……時城是去叫客房服務去了,卻沒想,是去衛生間給她打水。
說不動容,那是假的。
但是!她不能再動容了!
千夏暗暗抓緊了手裏的毛巾,手指骨節微微泛着用力的白色。
曾經的她就是因爲容易動容,才深陷入時城的泥潭,她不能再重蹈覆轍,因爲他的一點點耐心和溫柔,就又奮不顧身地摔進去。
摔進泥潭的感覺太痛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曆那樣的痛苦。
雖然看不見,千夏還是努力地将目光平視,表情是從從容容的。
“謝謝。”她壓着音說出口,語氣比平時還要平淡一些。
“不用說謝,這麽點小事,我……”
不等他說完千夏便打斷他:“該說的謝謝還是要說的。”
話說出口,時城的話便戛然而止,臉色在瞬時變得有些難看。
“我出去了。”
吐出這四個冰冷的字,時城轉身就走。
卧室的門被關上,“砰”一聲響的有些重。
千夏的睫毛跟着顫了顫,但很快神色都恢複了自然。
她蹲下身,摸着臉盆所在的位置。
水溫很合适,不會覺得燙也不會太涼。
千夏這才脫了衣服,開始擦拭身子。
因着看不見,她擦了好一會兒才搞定,又花了好一會兒時間穿回衣服。
這樣一折騰,時間已經過了很久。
剛才時城明顯對她的話有些不悅,現在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外面等着。千夏隻猶豫了一會兒,便放棄了叫他,自己直接爬上床睡覺了。
卧室内的窗戶是打開的,爲了更加透風。
半夜有風吹進來,劃過臉上,冰冰涼涼的。
她舒服地翻了個身,卻察覺到床邊似乎有響動。
在看不見的情況下,聽力似乎比平時要更加敏銳一些。千夏暗暗攥緊了拳頭,全身的神經都緊張地緊繃了起來,側耳聽着到底是什麽響動。
“呼——”
小聲的呼氣聲,像是有人困乏的時候發出的聲音。
“死丫頭洗好澡也不叫一聲。”是時城的聲音。
全身繃緊的神經頓時松懈了一些。
她還以爲房間裏進了什麽賊。
不多時,時城便端了臉盆去了衛生間。很快又回來将地上不小心漏出來的積水用抹布擦幹。
等做完這些,他又是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轉身出了房間,輕聲帶上了卧室的門。
卧室内很快又重歸寂靜。
但是千夏卻翻來覆去,過了好久都沒有睡着。
她将手敷上自己的胸口,心髒“砰砰砰”跳動的頻率出奇的快。
大概是夜太過寂靜,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聲。
——她還沒有真正地忘記他。
不能這樣……
千夏緊緊攥着被子,眉心的褶皺都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了。
不知過了多久,倦意才重新襲來,呼吸變得均勻,她再一次沉沉睡了過去。
次日。
亞特蘭高中部。
“璃茉學姐。”有女生在班級門後小聲地喊了幾聲。
鄭璃茉轉頭看到來人,連忙放下手機走了出來。
“是你啊……”
千夏後援會的會長,一年級的新生。
“是我是我。”女生點點頭,看了一下班裏問道:“千夏學姐今天沒有來嗎?”
“沒有。”鄭璃茉搖搖頭:“說是吃錯東西,拉肚子了,請假了。”
“我們昨天送給千夏學姐的東西都被退回來了呢。”女生委屈地癟着嘴,道:“昨天晚上我們所有人都在那個黑千夏學姐的帖子上一直跟帖蓋樓,可是千夏學姐一點表示都沒有。我真的……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沒有必要的。”
鄭璃茉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好不容易有了個能保護她們的後援會,可不能就這麽就給搞砸了。
想到這裏,鄭璃茉連忙拉過女生,走到沒人的地方才說道:“你可千萬别這麽想。千夏她本來就不怎麽玩手機的啦!可能壓根不知道你們的付出。還有啊,她是一個慢熱的、不喜歡欠别人的人。所以不收你們的禮物很正常啦。你們有心就好,她都會知道的,不用送禮物。”
“那你的意思是,她會接受我們後援會?”
“當然!”鄭璃茉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點了頭:“你放心好了,我會跟她講你們的付出的。等她身體好了,回到學校來上課了,我讓她跟你們大家一起聚餐。”
“真的嗎?跟千夏學姐一起吃飯?”女生頓時露出了星星眼,一副無比期待的樣子。
“當然了!”想起許千夏對後援會抗菌的樣子,鄭璃茉心裏無比心虛,但還是強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等她回學校我就告訴她,你回去等消息吧。”
“好的!謝謝學姐!”女生興高采烈地離開了,沒有看到鄭璃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這下可難辦了……
另一邊,韓俊旭從未那麽早離開家出發去上學。
度假回來的安初夏無比欣慰地看着自己兒子急急忙忙地坐上車,并且着急地催促老韓上車,不禁感慨道:“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了一點,終于開始知道讀書了。”
正要跟安初夏道别的老韓腰杆子僵了僵。
怕是……真相不是安初夏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