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問有沒有話要對你說,其實是有的。”
千夏愣了下,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但還是下意識地從他懷中離開,擡頭往上看——即便她什麽都看不到。
“關于那位秦姑姑的事情,也就是你媽。”
聽到時城說的是媽媽,千夏不知怎麽的心裏覺得堵堵的,宛若失落的情緒讓她有點不舒服。
“你說,我聽着。”
眼底沒了銳利的她,看起來跟以前的她無異,但時城知道,終究是有點不一樣了的。
“我不知道在你治療期間,你媽是怎麽跟你說我們兩家的恩怨的。但很多時候,耳聽不一定爲實。而我,恰好是見到了真相的那個人。”
“你說的真相……難道不是你們家爲了不讓我媽媽分到盛世的股份,所以強制地分開我爸爸媽媽嗎?”
正是因爲強制分開他們,才導緻了後來爸爸意外的車禍身亡。導緻秦簡爲了複仇,漂洋過海,曆盡艱難險阻,變成今天衆人口中畏懼的秦姐。
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跟媽媽分開,從小以爲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這些悲劇的發生,全都是因爲時家不想要秦簡分得盛世的股份。
“如果我說,你剛才說的這些,全都不對,你會相信嗎?”時城定定地看着她,雖然她看不到東西,依舊能感受到他期盼的目光。
像是兩道火焰,灼的她連身上都覺得有些發燙。
“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千夏皺眉問道:“什麽叫做,我說的全都不對?”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姑姑她……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裏。而那個謊言,因爲一個原因,無法由我們時家的人解釋。”
千夏不由得攥緊手心,追問道:“是什麽?”
當年的事情,到底真相是什麽?
“我一直在觀察回來之後的你,是不是被秦簡帶壞了。但是我現在發現,你除了性格變了,本質還是那個原來的你。所以我願意把真相告訴你,但是你得答應我,如果你真想化解我們兩家的矛盾,你就得把一切跟我坦白。隻有這樣,我才知道應該怎麽幫你。”
時城字字誠懇,千夏聽得出他的态度很認真。
她思考了一下,點了下頭:“我答應你。”
隻有知道真正的真相,她才能找到化解這一切的辦法。
聽到她答應了,時城緩緩籲了一口氣,彎腰坐在了她旁邊。
她能感覺到旁邊的沙發微微凹陷。
“當年,你爸爸跟你媽媽在外人眼中是彼此相愛、不管别人說什麽都能堅定地在一起的人。但其實……并不是這樣。”
千夏緩緩抓緊了衣角:“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一天放學,有個朋友說要帶我去酒吧玩。那個時候我還小,對那些沒有去過的地方都很好奇。所以我跟着他去了。但是我沒想到,去了酒吧後,看到的是你爸爸跟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一起,姿勢暧昧。”
“你……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的必要。”時城說着,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我看到的時候就慌了,下意識地躲了起來。酒吧的音樂聲太大,我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隻知道他們的動作姿勢在别人眼裏看來就是熱戀中的情侶。”
“後來呢?”
“後來我害怕我爸責怪我去酒吧,就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但是……那次之後,我進爺爺書房的時候,看到了一組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正是你爸跟那個酒吧裏見過的女人。”
千夏細思極恐。
“所以……你是說,你們家當初攔着我爸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爲擔心股份因爲我媽媽結婚後要被分走,而是……我爸并不是值得我媽愛的男人?”
時城點了點頭,在意識到她看不到後,說了個“恩”。
“那後來呢?”
“後來,我還是跟他們說了酒吧裏看到的那件事。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那件事隐瞞,用他們兩個不合适爲借口,想盡了辦法想拆散他們。可你媽媽卻誤以爲我們所有人都是爲了盛世的股份。”
千夏沉默着垂着頭。
依照秦簡的性格,如果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隻會更加痛苦。
對現在的秦簡來說,也是不知道這件事最好。
因爲蜈蚣曾經在給她上課的時候提到過,現在支撐着秦簡活下去的最大理由,就是“複仇”。
如果知道真相,長期處于神經衰弱狀态的秦簡怕是會撐不下去。
“再後來,奶奶把照片寄給了你爸爸,希望你爸爸能自己主動把事情跟姑姑說。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但是……”
“但是爸爸沒有那樣做。是嗎?”
“恩……他慫恿姑姑跟他離開江山市。他知道隻要抓住你媽媽這棵搖錢樹,以後的日子絕不會難過。奶奶知道了之後,想親自出面處理,卻在叫人帶走你爸的路上,司機遇上了一輛酒駕車,你爸爸……當場死亡。”
所有的事情的結果都跟秦簡說的極其吻合,隻是發生的原因不一樣。
千夏細細想着,半晌後狐疑地問道:“那爲什麽你媽媽會覺得愧對我媽?”
“因爲奶奶覺得你媽肚子裏的孩子不應該存在,所以,讓跟姑姑關系如同姐妹的我媽、給姑姑送去了堕胎藥。當時我媽并不情願,她覺得怎麽樣都不是孩子的錯。”
“那爲什麽後來還是給我媽送去了呢?”
“人嘛,多多少少會有軟肋。我就是我媽的軟肋。關于我媽……姑姑說的是對的。我媽媽爲了我以後能繼承整個時家,最終還是送去了藥。但那之後,我媽得了很嚴重的神經衰弱。找不到你媽媽和送去堕胎藥的愧疚感讓她整夜睡不着覺。”
“難怪……”江諾提起她媽媽的時候,神情那麽痛苦和愧疚。
當年的江諾一定很後悔,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江諾才會在看到跟媽媽長得那麽像的她的時候,對她一個小女傭極盡寵愛,還讓時城做她的監護人。這一切,都隻是因爲江諾想彌補。
“我媽在最痛苦的時候,連着整整兩三個星期失眠。幾乎每周都要去看兩次心理醫生。也是這幾年,她的才恢複正常。特别是在你出現之後,神情舉止都恢複了最好的狀态。”
千夏心裏一時滋味難辨。
江諾曾經是一個差點害得她無法活着出生的人,現在卻給了她連秦簡都不曾給過她的溫情。
“世事無常”這四個字用在這裏格外貼切。
“這也是我媽在做出讓我做你爸……做你監護人那種荒唐的舉動時,我沒有當場跟她翻臉的原因。”
聽言,千夏脫口而出:“你沒有當場跟她翻臉,所以就背地裏各種折磨我?讓我出面結束我們之間荒唐的關系?”
時城臉色一黑:“我哪有折磨你?”
“沒有嗎?還沒有開學,你就故意帶我去學校,讓我在外面等你放學。”
時城連忙反駁:“我哪有故意?是我媽太激動了,以爲你上學了,我送你到高中部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你們還沒開學。”
“好,那就當你說的是對的吧。”
“什麽叫‘當我說的是對的’?我說的就是真的!”時城沉下聲,一副很不悅的樣子。
“那後來放學後,你直接把我晾着,讓我淋雨等你那麽久還沒等到你,這個怎麽說呢?”
“我……”時城頭痛地閉了閉眼睛。
當時閻一蒙叫他從後門走,他又不習慣有人等她,所以直接把她給忘了。
直到後來下雨他才想起來正門有個人在等他。
那件事的确算他不對,可是後來他想起來之後就跑回去找她了。
“我後來有來找你,等我到了的時候,你自己已經走了。”
聽言,千夏微微一愣,面露詫異。
“你後來有回來找我?”
“當然!你真以爲我時城壞到那個程度了?”時城瞪她一眼,意識到她看不到後,又放棄了瞪她——反正她看不到。
“好了,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千夏說着,似乎想到了什麽,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我媽也能把那些事情當成過去的時候讓它過去,那該多好啊?”
“如果能那麽容易就過去,她會躲着十幾年不讓我們找到她嗎?我們瞞着她你爸爸的事情,既然一開始就瞞了,就得瞞到最後。我奶奶去世之前還說,以後找到你媽媽,也要把這件事瞞着。你媽媽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不會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可是她如果不知道真相,隻會永遠恨你們。”
“所以……事情才難辦啊。”如果能直接解釋清楚,那次去城堡的時候他就可以解釋,但問題是,他不能說。
——“叮咚叮咚”。
門鈴響起。
“你坐着,我去開門。”時城說着站起身去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急促地響個不停。
時城微微皺眉,一副嫌棄的模樣打開了門。
“我的小丫頭呢?!”韓俊旭推開時城就想往裏走。
但是腳還沒跨進去,整個人就被時城強制性地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