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天要上學,千夏一早就起床穿好了“久違”的亞特蘭學院校服。
當看到鏡子裏穿着校服的自己,那些她原本以爲已經淡去的記憶又重新在腦海裏浮現。
那些曾經讓她傷心過的、痛苦過的、自卑過的種種往事再度在她腦海中浮現時,她的心裏隻有蓬勃而出的恨意。
好的出身從不能代表什麽,更不能因此而看不起、歧視出生時“運氣不太好”的人。
“咚咚咚。”
有節律的敲門聲響起。
從敲門聲她就能聽出是櫻花在敲門,因爲櫻花一般都是連着敲三下之後停一秒然後再繼續敲三下,如此反複。
打開門,果然是櫻花。
看着櫻花穿戴整齊,穿着跟自己一樣的亞特蘭校服,她遲疑了一下後,問道:“你已經吃過早餐了?”
“還沒呢,我是來提醒你别忘記吃藥的。這藥要在飯前吃才更有效。”櫻花提醒道。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千夏說着,從儲物櫃裏拿出一盒白色的藥來。
自從治療藥從注射換成了口服之後,她手臂終于不用再經受每天一針的痛苦,兩隻手的手臂上的淤青也在慢慢變淡。
“幫我倒一下水。”
“好。”櫻花利落地擡腳去倒水,不多時便端了一杯水過來:“給,可能有點燙,您先吹一下。”
“又說尊稱!”
櫻花吐了吐舌頭,舉起右手發誓:“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最好是這樣!”千夏警告地瞪她一眼。
櫻花要還是老犯這種低級錯誤,不等被江諾他們發現,秦簡就要先把她帶回去了。
被秦簡叫人帶回去的話,櫻花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所以每次櫻花煩這種錯誤,她就會變得特别嚴肅。
“什麽東西絕對不會有下次了?”
時城的聲音突然從門口玄關處響起,他的突然出現吓了兩個人一跳。
仿佛看到兩個人都是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不由得疑惑地問道:“怎麽了?我出現的不是時候嗎?”
“沒有。”千夏恢複鎮定,淡定自若地将藥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這才問道:“有什麽事嗎?”
她的語氣很淡漠,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說話一般。
這種态度讓時城微微攏了眉,目光落在櫻花身上:“能讓我跟她單獨聊聊嗎?”
櫻花遲疑地看了千夏一眼,見她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便點頭離開,但刻意沒有帶上門。
兩個人不太對盤這一點她是知道的,萬一出了什麽事,她還能從樓下聽到聲音,在第一時間趕上來幫忙。
她的身手是從小就接受訓練的,作爲小姐的“貼身小保镖”,她總不能讓自己小姐吃虧了去。
等櫻花離開,千夏就連剛才淡定的表情都不裝了,冷冷地直視着他:“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好談的了吧?”
“許千夏。”時城顯得有些無力。
她端詳了他一秒,很快就發現一向早睡的時城眼睛下面居然有淡青色的黑眼圈。
要知道,在這之前,時城跟黑眼圈這兩者根本就不可能共存。“你……”她張了張嘴,冷漠的話就莫名地說不出口了。
“我想了一個晚上。”時城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昨天的事情,的确是我欠考慮了。作爲補償,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隻要你……原諒我。”
千夏再度錯愕地愣了愣。
“原諒”這兩個字,跟黑眼圈一樣,跟時城這個人同樣是一萬個不搭。
能從他嘴巴裏聽到這兩個字,難得程度不亞于一個人生三胞胎。
“隻要是我能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滿足你。當然,我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可以說說看。”他雖然可能近期做不到,但不代表以後做不到。
時城這是真的很真誠地在跟她道歉。
千夏突然覺得心口悶悶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口蔓延,延伸至全身每一個細胞。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似乎是見她許久沒吱聲,時城不由得微微眯了下眼睛:“恩?”
他在等她回複。
“再說吧!”千夏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手表。
不知道秦簡那邊是不是這個時候也在聽着。
“再說?”時城走上前一步:“這是很難原諒的事情嗎?”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自作主張把她定爲了“盛世美妝”新産品的代言人,她就能發那麽大火。
爲此,一向定時睡覺的他,居然整個晚上輾轉難眠。
這樣的自己,他很讨厭。
但卻對這樣的自己無能爲力,所以他才一早就來房間裏找她。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個。”千夏看他一眼,眼底是複雜的情緒。
她不能再跟時城走近了。
這個人是罂粟,在再度陷進去之前,她要遠離他,不能再碰他。
如果說昨天在waveKTV發生的事情是導火索的話,其實是不準确的。昨天的事情,其實更像是借口。
一個可以跟他就此劃清界限的借口。
“那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答複我。”三天的時間,夠她想好願不願意原諒他的了。
千夏遲疑了一下,點頭,平淡的語氣裏依舊帶着淡漠。
“知道了。”
聽言,時城在心裏稍稍松了一口氣。
下一瞬,他的目光疑惑地落在了她手裏拿着的白色瓶子。
“這是什麽?”
“藥。”
“什麽藥?”他皺眉:“你生病了?”
“是老胡開的,有助于我更好地流暢說話。”千夏說着,将那瓶藥放回了櫃子裏,神色平靜,不似在說謊。
但時城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麽,目光在那放着那個白色瓶子的櫃子上多看了幾眼。
如果是藥,怎麽會隻是一個白瓶子,卻沒有貼着該有的藥名、商标、說明等東西。
“我要下去吃早餐了。”
“恩,三天之内,我不會打擾你。”說完,時城收回目光,走出了房間。
……
寬敞的商務車内。
時城和千夏并排坐在車子的後座。
車子已經開動,卻不見櫻花上車。
她不由得問道:“司機大叔,櫻花還沒上車呢。”
“她說拉肚子,讓我們先走。時管家一會兒會親自送她來的。”
是這樣……那丫頭估計是水土不服才拉肚子了。
“我知道了。”
千夏應了一聲之後,車子就陷入了沉默。
她跟時城彼此各自幹着自己的事情,似乎都在當對方不存在。
時城低着頭在讀早報,而她則百無聊賴,透過反光的車窗,她不經意看到了時城低頭看報紙的模樣。
他今天穿着質地上等的黑色襯衫,半開的車窗外透進絲絲暖風,吹的他額前的發絲微微擺動。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這句話果然沒說錯。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時城微微擡了頭,側頭看向她這邊。
千夏一驚,連忙收回落在車窗上的目光,低頭假裝玩手機。
她居然不知不覺偷看他了,還看了那麽久,差點還被發現。
真是……
好在時城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繼續低頭看他的報紙了。
車内一片尴尬的寂靜,隻偶爾能聽到司機清嗓子的聲音。
而在這輛低調卻奢華的商務車後面,一輛電瓶車正緊随其後。
櫻花一邊用手按着自己的裙角,以免被風吹的走光,一邊對騎電瓶車的時管家大聲問道:“時管家,他們怎麽都不等我一下的啊?!”
“因爲司機有點怕生,等過段時間你跟司機熟悉了就知道了。”時管家淡定地一邊騎車一邊回答道。
聽時管家這麽說,櫻花的臉色黑了黑。
這算什麽理由啊,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差别對待嘛!
她倒是沒什麽的,本來她也不配跟尊貴的小姐坐一輛車,但是她不呆在小姐的身邊她心裏就不放心。
尤其是知道時城是跟小姐同一輛後,她心裏更是着急。
時城這個人不好對付,她真怕小姐吃虧。
“對了,櫻花啊。我昨天拿資料給你去辦入學手續的時候,有一些資料因爲我查不到所以還沒填好。我正好問問你。”
“恩,你問。”櫻花面上笑着,手心卻不由得緊了緊。
她似乎有點猜到自己爲什麽得坐這個時管家的“坐騎”上學了。
“你的原名是袁櫻,那你父親應該姓袁,你父親還健在嗎?”
“我是孤兒,沒有父母。”
“這我知道,但是……你沒有去找過他們嗎?”
櫻花遲疑着回答道:“找過,但是沒找到。”
“或許你可以提供更多的消息給我,我可以幫你找一找。”
“不用了,他們既然不要我,我也不想要他們。”
“這樣啊……也好,以後就在盛世山莊好好住下來,盛世山莊不會多你這一雙筷子就嫌麻煩的。”
“謝謝。”櫻花禮貌地笑了笑。
她沒有看到,時管家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冷。
有資源和幾率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她卻猶豫也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似乎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會有的反應。
夫人的直覺很對,的确……是應該好好調查。
商務車在高中部的正門前停下。
不少人幾乎一眼就認出這輛車,這輛車是時家的。
司機快步下車,跑到她這邊替她打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