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我又不聾。還有,下次沒人的時候要叫我吳爺,我比你年長,這是起碼的禮貌,記住了嗎?”蜈蚣瞥她一眼,眼神中依舊帶着輕蔑。
“知道了……”千夏微微低頭,算是答應了。
稱呼而已,不管是吳爺還是蜈蚣,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走吧,秦姐還在等你。”蜈蚣說完,不再看她,轉身往來時的路往回走。
她踩着微有些跟的黑色小高跟,走的有些吃力,好在兩個房間的距離并不是很遠,很快便到了剛才那個類似于書房的房間門口。
“有做過親子鑒定嗎?鑒定報告怎麽沒有拿給我看?”
房間的門沒有關,秦簡的聲音從裏面清晰地傳了出來。
千夏的腳步頓時停住了,蜈蚣看了她一眼,倒是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赫連七的聲音響起:“我沒有去做過……但是,秦姨,她跟您以前的樣子長得那麽像。而且,我不可能會認錯她的,她跟小時候給我的感覺一模一樣,根本不需要去做鑒定。”
“夠了。我不相信什麽長得像,我隻相信科學。你現在就去給我和她做鑒定,叫d醫生來。”秦簡說完,擡腳往外走。
高跟鞋接地的聲音愈近,千夏一時間有些慌了,也忘了躲,隻愣愣地站在原地。
“秦姨……”赫連七跟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她。
“你……”秦簡也有一瞬間的呆愣,但很快恢複往日的淡漠,“你都聽到了?”
千夏不由自主地攥緊手心不說話,每當她無措時,就會習慣性地攥緊手心。
“你也不要有什麽想法。我這隻是爲了确保沒有萬一。等鑒定結果出來,你放心,也省得我多心,這是互利的事情,不是嗎?”秦簡微一挑眉,等着她回答。
千夏咬了咬唇,艱難地點了下頭:“嗯。”
一種強烈的委屈感侵襲她的胸口,讓她覺得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
“我叫人準備了夜宵,胖子。”
“我在。”胖子連忙跑上前來:“秦姐,您有什麽吩咐嗎?”
“帶她去吃夜宵吧,應該餓了。你跟小赫也一起吃吧。”
“是,多謝秦姐。”
“嗯。”秦簡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目光重新又落在她身上,從頭一直看到腳,終于,目光在鞋子上定住。
感覺到她的目光,千夏有些局促地并緊兩隻腳,站直了脊背一動不敢動。
“以後藍裙子不要配黑鞋子,一個連起碼的服裝搭配都搞不定的人,還能指望搞定什麽呢?”
“是。我、我記下了。”千夏連大氣都不敢喘,隻得低頭稱是。
秦簡不再說話,擡腳離開。守在門口的保镖和一旁的蜈蚣連忙跟了上去。
現場很快隻剩下她、赫連七和胖子。
“那個……朵朵小姐,這邊請。”胖子打破沉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千夏深吸了一口氣,跟着胖子走。
她感覺到赫連七的心情似乎也不好,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身後。
不一時,胖子在一樓的一扇大門前停下,厚重的門被傭人打開,裏面是一個巨大的房間。
房間裏空空蕩蕩的,隻有一盞華麗而又巨大的吊燈和一張很長的餐桌。
吊燈吊在長桌的正上方,它的光很亮,點亮了整個房間。
餐桌上鋪着花紋講究的米黃色桌布,正中間放着一瓶花。這裏的每一處地方都在诠釋着“格調”兩個字。
“秦小姐,請坐。”仆人訓練有素地替她拉開椅子。
千夏眼看着赫連七坐到桌子的另一頭去,而胖子則是坐在赫連七的旁邊。隻不過胖子坐的椅子稍矮一些,似乎是爲了凸顯主人的地位,故意這麽安排的。
三個人之間隔着長長的距離,千夏猶豫了一下,沒有坐下去,而是直接用手拉着椅子,往赫連七那邊走去。
椅子撕磨着地面,發出略顯刺耳的聲音。
“小、小姐……”傭人驚恐地跟在她後面,“您這是幹什麽呀?”
赫連七也奇怪地看着她。
千夏停下腳步,解釋道:“坐這麽遠,會、會很麻煩的。夾菜什麽的……而、而且,我想坐一起吃。”
時家的餐桌雖然也大,但大家都是坐的很近,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跟赫連七和胖子坐近一些。
“這……”傭人面色犯難,“小姐,這不太合規矩……”
“替她搬過來。”赫連七眼中似乎帶着些許的笑意。
傭人的表情一時間變得更加驚悚。
七爺……居然在笑?!
“讓你搬椅子呢!”胖子出聲提醒,傭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替她将椅子搬到赫連七旁邊。
“原來我們千夏喜歡一起吃飯,那麽以後就把椅子都放到我旁邊吧。”
傭人反應過來是在跟自己說話,連忙點頭:“是,七爺。”
很快,有傭人端上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的不是菜而是三條溫熱的濕毛巾。
就在她奇怪爲什麽傭人要拿濕毛巾上來的時候,赫連七伸出手來:“千夏,把手給我。”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來。
柔軟而又溫熱的觸感出現在手背上。
赫連七在一下一下地細心地幫她擦手。
原來端毛巾上來是擦手啊……
等等,她現在應該關注的不是毛巾的用途,而是,赫連七現在在幫她擦手!
等反應過來,千夏連忙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自己來。”
“已經擦好了,千夏。”赫連七眼底帶着笑意,卻是看的千夏心底發慌。
赫連七能不能不對着她笑啊?她看的冷汗都要出來了。
“七爺,現在可以開始上菜了嗎?”胖子搓着手,“我可都快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赫連七瞥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已經消失:“你這話要是被秦姨聽到,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胖子弱弱地應了一聲。
赫連七半帶着無奈搖頭:“上菜吧。”
很快,所謂的“夜宵”一盤一盤上來。
琳琅滿目的食物看的千夏原本還沒有多餓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快吃吧。”赫連七說着,夾了一塊雞腿在她盤子裏,“還想吃什麽,我吩咐廚房做。”
“不不不、不用了。”千夏連忙搖頭。
這哪裏是夜宵呀,這根本就是滿漢全席嘛!
而更讓她驚歎的,是這裏傭人察言觀色的能力。似乎隻要她心裏想吃哪一盤食物,傭人就能準确地夾了那盤食物給她。
吃完了“夜宵”,千夏已經撐的胃都有點難受了。
“今天有點晚了,就先不帶你逛了,明天一早起來我帶你到處看看。”赫連七送到她房間門口,站定。
“嗯。那、那晚安。”千夏說完晚安,卻見赫連七還沒走,便疑惑地問道:“還、還有什麽事嗎?”
赫連七如夜般漆黑的眸子裏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在猶豫着什麽。
千夏回想了一下會讓赫連七露出這種神情的事情,突然伸手,很果斷地扯下了自己的一根頭發。
“你、你這是幹什麽?”赫連七連忙去揉她的腦袋,關切地問道:“疼不疼?”
千夏擡眼,看到的是赫連七眼睛裏滿滿的關心。
她一直都有注意到,赫連七現在都不叫她朵朵,而是叫她千夏。這大概是爲了讓她不感到突兀,爲了讓她聽起來舒服。赫連七一直都很照顧她,像個大哥哥似的。
她抿唇微笑:“不疼。”
“傻丫頭,你……”
“拿去吧。”千夏主動拉過他的手,将自己扯下來的頭發放到他手心,“媽媽她、她不是要做親子鑒定嗎?所以、應該會需要我的頭發吧?”
她看到電視裏都是靠頭發就可以做dna親子鑒定的。
“對不起,千夏,我……”赫連七臉上寫滿了自責。
“不怪你。我也不怪她。她、她說的對,我安心,也免得她多心。”說完,千夏強擠出一個笑容:“晚安。”
說完,她轉身進房間,等關上了門,眼淚開始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道理她都懂,而且道理還是從她自己嘴裏說出來的。
可是一回想起秦簡那麽理性、那麽淡漠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胸口還是跟壓着大石頭一樣,難過的要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自己都懷疑她跟秦簡的關系,是不是弄錯了。
親子鑒定也好……
隻是,她好想哭,就讓她哭一會兒,反正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沒人看到她哭的一塌糊塗。
房間門口。
赫連七看着自己手心裏的發絲,站了好久才擡腳離開。
他至今都記着朵朵肉肉的小手第一次抓住他手指的感覺,一隻那麽小的手,隻夠包裹住他的一根手指。但是,他卻有一種自己的整顆心都被包裹住的感覺。
他發誓,從現在開始,他的朵朵,他來守護,不會讓她,再因爲别人難過!
次日清晨。
中世紀風的遮陽傘下,穿着絲質睡衣的婦人正低頭吹着早茶,姿态優雅,連一根發絲都完美地無可挑剔。從她坐的位置,可以将外面濕地裏的鳄魚們看的一清二楚。
這是一個陽光正好的清晨。
“秦姨。”赫連七恭敬地點了下頭後,将手中的一張紙放到桌上,“這是您要的鑒定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