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城會出現在這裏到底是意外,還是刻意?
難怪陸邈讓她走,一定是陸邈提前得到了什麽消息。
她站直身子,低頭看自己手上拎着的兩袋菜,頓覺有些頭痛。
身旁的小男孩雖然覺得疑惑,但也聽話地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音。她略思考了一下,蹲下身去跟小男孩平視,壓低了聲音道:“姐姐不能、不能見那個人,你幫姐姐把東西、拿回去好嗎?”
“好。”
小男孩點頭,拿過她手裏的兩大袋飯盒,有些艱難地往巷口走去。
“呀!童童!你怎麽拎着……”瞿阿姨連忙跑上前來拿過小男孩手裏的袋子,疑惑地問道:“千夏怎麽沒回來?讓你一個人拿着?”
小男生不吱聲,時城卻是快步走上前:“你剛才說誰?”
“千夏,一個幫忙的小姑娘,我讓她去買……”
躲在巷口外的千夏心猛地一沉,再顧不上其他,撒腿就跑。
時城一定是故意隐瞞了自己的名字,所以瞿阿姨才不知道要瞞着他的事情。
“許千夏,你給站住!”
時城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
雖然心裏對時城的出現是有期待的,雖然她心裏的貪心還是有的,可是她不能回去,真的不能回去……
回去的話,她可能就再也放不下了。
腳下的速度越來越看,時城的腳步卻是越來越近。她急中生智跑到人多的街道上,讓人群阻礙時城追上她。
“搶劫啦!搶劫!”
有中年婦女大聲喊着,人群頓時彙集起來。
前面的人群擋住了千夏的去路,她正不知如何是好,隻聽人群發出陣陣尖叫聲。
她下意識地去看,卻見時城居然跟一個青年小夥扯在了一起。
“把鏈子還給她!”時城反扣着搶劫犯的手,冷聲命令道。
這個時候跑,是最好的時機。
這個念頭一出現,她就擡腳,恰好時城看了過來:“許千夏,你……”
話未說完,原本被他反扣着手的搶劫犯趁機掙脫。旁邊的人群紛紛湧上前去擋住了搶劫犯的去路,時城回過神來立即伸手去抓搶劫犯的手。
後者心一急,從腰間掏出一把伸縮刀來。
刀口泛出的冷光晃了衆人的眼睛,大家一時紛紛退後。
“都滾開!”搶劫犯揮舞着小刀。
千夏的腳步停住,她想叫時城别管了,可是這樣她又有些說不出口。而她實在沒有辦法直接這樣跑掉。至少得看到他安全她才能安心走啊。
時城的餘光卻是看到了她臉上的猶豫。他略一彎眼,大步上前。
“你!站住!”搶劫犯頓時将小刀對準了時城:“你要是再過來一步,我可動手了啊!”
一位老大爺大聲說道:“年輕人,别過去,一會警察就到了。我們一群人圍着,他也不能怎麽樣。”
的确,隻要圍到警察到場,這件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可他要的,并不是讓警察抓到這個搶劫犯。
時城抿唇,猛一上前,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徒手抓住了搶劫犯的刀。
“時城!不要!”千夏尖叫地沖向人群。
搶劫犯當場就愣了,傻傻地看着小刀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鮮血。
“快抓住他!”不知是誰先大喊了一聲,幾個大男人一起沖上去控制住了青年搶劫犯。
“時城,你、你怎麽樣!”千夏終于擠進了人群,哭着說道。
時城一手置于身後,一手将那把小刀遞給她,笑得風淡雲輕。
“我沒事。”
“什麽沒、沒事呀?”她帶着哭腔說着,伸手拿過小刀丢到了一邊,又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替時城壓住受傷的地方,免得血流的太多。
“真的沒事。”
“這能叫、叫沒事嗎?你不是很聰明嗎?我看你你你、你就是笨蛋!幹嘛非要沖上去啊?!”她越哭越兇,到後來甚至都開始罵起時城來。
時城眼中的笑意卻是更深了。
他非要沖上去,還不是爲了她?
抓住搶劫犯對他個人來說并沒有任何的好處,作爲商人的孩子,他從不做讓自己利益受損的事情。但是,沖上去他能受傷。受傷能讓她不跑,讓她爲他哭。
這就是他想要的。
警笛聲由遠及近,警察終于到場了。
“是那個年輕人沖上去我們才抓住這家夥的。你們可得好好表揚表揚這樣見義勇爲的年輕人啊!”一開始勸阻時城的老大爺指着時城說道。
時城皺眉:“我們走。”
“爲什麽?我們正好、正好可以讓警察叔叔帶、帶我們去醫院啊。”千夏拉住時城,朝着警察揮了揮手:“警察叔叔!這裏!”
半小時後。
“已經包紮好了,現在去那邊做筆錄吧。”警察大叔說完,從長椅上站起身,往做筆錄的房間走去。
千夏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難怪時城讓她走呢,原來做好事也要來警察局做筆錄。
“大叔。”時城擡起沒有受傷的手指着她說道:“她也是目擊者,可以跟我一起去做筆錄。”
千夏愣住:“啊?我?”
“對,你。”時城眼中閃過狡黠,要是回頭他做完筆錄出來,這臭丫頭又跑了怎麽辦?
“行,那你們倆一起進來。”警察大叔沒多想,說道。
做完筆錄出來,路燈已經亮了。
“要我們送你們回去嗎?”
“不、不用了,謝謝警察叔叔。”千夏對着警察大叔鞠躬,時城已經擡腳往警察局外走了,她略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
今天白天是個陰天,到晚上月亮卻是很亮,似得路面都像鍍上了一層銀粉。
時城走在前面,她走在後面,兩個人隔着半米的距離。兩個人就保持着這樣的距離一直往前走。
許久,時城打破沉默。
“爲什麽要離開?”
千夏想着說辭,半天才答:“因、因爲我、我……”
“行了,你還是閉嘴吧。”時城不耐煩地皺眉,道:“我來問,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
一兩個字她是不會結巴的。
時城停下腳步,一手插兜,轉身看着她。
“因爲讨厭我?”
“不是!”她怎麽可能讨厭時城?
“有人讓你受委屈了?或者,有人趕你走?”他在日本期間,一直有在讓人對小葵進行洗腦式的盤問,但卻是一點東西都沒有問出來。可他不信小葵沒有參與進這件事來。
千夏将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沒有。”
“那到底是爲什麽?!”時城顯得有些煩躁。
不是因爲讨厭他,也不是有人要趕她走,那到底爲什麽她非要離開。他都找上門來了,她還給他跑!
千夏弱弱地說道:“你說……讓我回答、是或者不是。”
時城咬牙,半晌吐出了一口氣:“行,你直接說吧!”
“因爲我覺得我、我不配以那樣的身份,跟你相處。你那麽厲害,而我、那麽平凡。跟我一起,我總讓你受傷。我真的、真的不想讓你因爲我受傷。可我今天還是……時城,你回去吧。我不想、連累你。更不想讓你爲我、受到傷害。”
她一席話說的動容,眼角又閃起淚光。
時城沒想到許千夏居然是因爲這個才打算要走的,他心裏不由得重重松了一口氣。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
“我說臭丫頭……”時城伸手指着她:“你這口吃,我非得給你治好不可!”
“……”
剛才她說的話,時城都沒有聽進去嗎?還是時城失憶了?
“那個、我……”
兩輛黑色商務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千夏啊!”
“瞿阿姨?”她驚訝地看着瞿阿姨從車上走下來。
“诶!”瞿阿姨點頭,走到她身邊看向時城說道:“你說自己姓石,石頭的石。可我猜,你應該是姓時吧?時間的時。”
能讓千夏撒腿就跑的人,似乎隻有姓“時”的那位能辦到了。她早就該猜到的。
“是的。”時城微微鞠躬:“抱歉,阿姨,我騙了您。”
瞿阿姨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來孤兒院,是千夏自己的選擇。沒有任何人逼她。我不知道你們關系好不好,但你既然找上門來了,說明還是在乎她的。”
千夏扯了扯瞿阿姨的衣角:“瞿阿姨……”
“我這說話呢,你别打岔。”瞿阿姨扯開她的手,繼續說道:“既然你還是在乎她的,我希望你也能尊重她。如果她不願意回去,就不要強迫她。”
時城點頭,擡眼看向千夏。
“要……跟我回去嗎?”話問出口,他的手不自覺交叉握在了一起。
第一次參加競賽的時候他沒緊張,第一次參加辯論他也沒緊張。甚至去日本談合作他也沒緊張過。但這一刻,他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什麽叫做“緊張”。
千夏垂頭,耳畔回想起小葵說的。
——千夏,我求你了,離開少爺好不好?不要再禍害他了。
她慢慢擡起頭,時城身上纏着的止血繃帶是那麽刺眼。
“對不起。我、我不能跟你回去!”她的目光無比堅定。
她不能回去……
“許千夏!”時城擡高了音量,往前走。
“時少爺。”瞿阿姨上前一步擋在了她面前:“請你尊重她的選擇。”
時城緊抿着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