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
她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許向東。”時城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大好。
許千夏身子猛地一僵,她是知道時城不喜歡她養父的。知道養父來找她,時城肯定會不高興。不過,他是怎麽知道養父來找過她的?
似乎是知道她心裏再疑惑什麽,沒等她開口詢問時城就說道:“那兩個女生說,因爲許向東來找你,那些人才要找你麻煩。”
原來是鄭璃茉和李熏冉說的。
她咬了咬唇,幹笑了一聲。
“他來找你幹什麽?”時城的眉心皺得愈發地緊。
許千夏注意到了,如實說道:“就是來、來看看我過的好不好。”
時城偏頭看她,似乎是有些不相信:“就這樣?”
她笃定地點頭:“就、這樣!”
時城深深看她一眼,移開視線繼續開車。
這算是相信了她麽?
她低頭,扣着指甲,心裏卻開始想起養父。養父那個人,不喝酒不賭博的時候,都是在做藥酒或者賣藥酒,也沒什麽空餘的時間呀?
真的隻是來看看她的嗎?
她突然想起養父那淤青一塊的眼睛,和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停車!”
時城似乎是被她的聲音驚到了,表情有些愣地停下了車:“怎麽?”
她不說話,直接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從這條路跑到盡頭的話是有個小巷子的,小巷子是一條近道,可以很快跑到家裏。
她跑得飛快,風從她的耳邊呼嘯而過,時城一直在後面喊她。但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上時城了!
養父是被人打了!經過時城這麽一問,她覺得養父今天來找她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肯定是又去賭了!并且肯定又欠了錢!
否則不會被人打!
她必須要趕緊跑回去,看看是真實的情況是不是這樣,否則她的一顆心就一直懸着。
“許千夏!”強有力的力道禁锢住她的手腕,她被拉得停下了腳步。
時城的臉色鐵青:“你瘋了?”
“我沒瘋!”她心裏一陣委屈,着急和委屈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你、你放開我!”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必須得趕緊跑回家!
時城愣了一下,聲音軟下來:“你跟我說,發生了什麽事。”
說了,他才能幫忙解決。
“這不關你、你的事!”她終于掙脫開手,再度瘋了一般往前沖。
時城,似乎沒跟上來。
她微微偏頭,餘光看見時城臉色陰沉地站在原地。
果然沒跟上來。
她極力忽略自己内心一閃而過的失落感,加快了腳上的步伐。不跟上來就好,如果真是又欠了錢,那些人找上門的話,也不會牽扯到時城。
腳步漸漸變得沉重,她耳邊回響着的都是自己的喘氣聲。
看到出租屋了,就快到了!
“老不死的!把東西都砸了!”
陌生的聲音,她的心一緊,用盡全部力氣往家門口跑。
眼前的場景讓她整個人險些栽倒在地,養父倒在血泊了,家裏的很多東西都被砸了,地上都是藥酒瓶的玻璃渣子。
“喲,這不是這個老不死前幾天賣掉的結巴女兒嗎?”屋内的人立即注意到了突然闖入的她,目光緊盯着她。
手臂上有刺身的人吹了一記口哨:“這妞不錯!”
許千夏對這些聲音卻是置若未聞,慘白着臉走到許向東身邊跪下:“爸,你還、好嗎爸?你醒醒,别、吓我啊……”
許向東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雖然是個結巴,但是小臉蛋還行。”刺身男走上前幾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得她被迫站了起來。
她驚恐地想要掙脫:“你、你放開我!”
“放開你?”刺身男大笑了一聲,其他人跟着笑起來:“小姑娘,你爸還不起錢,隻能拿你抵債了!”
在場的其他人紛紛起哄。
“你們放開!你們、殺了我爸!”她握緊了拳頭:“我殺了你!”
拳頭還沒擡起來,就被刺身男抓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這隻是給他個小小的教訓,這死老頭身子骨硬朗着,死不了的!你要是真心疼你爸,就跟哥走。”
三四十歲的人,居然自稱哥。
她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你、休想!”她瞪紅了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這個人。
“小姑娘還挺牛氣!”刺青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哥哥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哥的魅力!”
刺青男說着,手就往她胸前襲來。
她驚恐地要後退,卻是突然有人抓住了刺青男的衣領,刺青男被拉開,緊接着臉上重重挨了一個拳頭。
“時城!”她的眼淚當即流了出來。
此刻的時城,臉色陰暗地像是地獄的使者,令人戰栗。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怕,直接幾步跑到他身後,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還以爲,時城不會來了,不會有人來救她的。
她都想好了,無論如何也要殺了這個刺青男,替養父報仇。
“哪裏冒出來的臭小子!”刺青男滿臉怒氣。
“呵!”淺冷的一聲笑,仿佛能讓空氣結冰。
在場一共七個人,他稍稍估計了一下,确定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他微微挑眉,眼底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這七個隻會裝腔作勢的人,還不是他時城的對手。
“臭小子!老子弄死你!”刺青男徹底怒了,幾步沖上前,一個拳頭揮舞了過來。
時城将她往後一推,輕而易舉地避開了拳頭,附帶了一個點評:“出拳太慢!”
下一秒,他移動身子往刺青男的膝蓋後踢了一腳,那刺青男被踢得跪在了地上。
“大哥!”其餘的六人驚愕地看着時城。
“别管我!把這個小子給我殺了!”刺青男大喊着,眼睛布滿了血絲。
警笛聲由遠及近,六人原本要靠近,腳步停住:“大哥!警察來了!”
“快走!”
時城站直身子,拍了拍襯衫,好意地提醒:“來不及了。”
動他的人,誰也走不了。
“怎麽回事?”幾個警察進屋。
時城的目光落在那幾個人身上,低沉着嗓音說道:“他們殺人。”
“不不、不是這樣的!”刺青男連忙要解釋:“誤會!這都是誤會啊警察同志!”
“抓起來!”
許千夏顧不上那些人,幾步跑到許向東身邊:“爸!你醒醒!警察來了,你沒事了!”
許向東依舊是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半小時後。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解開口罩:“哪位是病人的家屬?”
“我!”許千夏連忙站起來,時城卻是先一步走上前。
“情況怎麽樣?”
醫生微微垂頭:“太晚了,你們去見病人最後一面吧。”
“……”
許千夏的臉霎時就白了,腳上一軟坐回了椅子上。
“這不可能……”
養父怎麽可能會死呢?
一定是醫生在跟她開玩笑吧?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啊。
“千夏。”時城難得沒有連名帶姓叫她:“進去看看吧。”
她被時城摟着站起來,等走近急救室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許向東躺在手術台上,眼皮聾拉着,艱難地叫出她的名字:“千夏……我的女兒。”
瞬間,她的眼淚不聽話地砸下來。
“爸,他們騙人,你、你一定會,會好起來的!”她的手顫抖着握住許向東的手。
“傻孩子。”許向東也流下淚來:“是我對不住你,我不該又去賭的……可是不賭,就沒有辦法把你贖回來。都是爸的錯,爸不該賣了你……爸該死!爸本來就該死!”
“不、不是這樣的……”她泣不成聲。
時城靜靜地站在一旁,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右肩上。
他有些明白爲什麽許千夏還會護着賣掉她還錢的許向東了。
也有些明白,爲什麽許向東這樣的酒鬼和賭鬼,能帶出許千夏這樣的人。
隻是可惜,有些錯不能彌補,有些遺憾不能挽回。
是夜。
“喝點吧。”時城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又轉身去打了個電話,雖然時城故意走到卧室打電話,但她還是聽到了時城在跟時夫人說她養父去世的事情,說她這幾天都先住在酒店。
眼淚再次落了下來。
“怎麽不吃?”時城皺眉:“你前養父死了,所以要我這個現任養父擔心你嗎?”
她呼吸一洩,看向時城。
時城在她面前蹲下:“許千夏,你得振作起來。”
是啊,她得振作起來,養父不會想要看見她副樣子的。
她也不能讓時城爲她擔心。
她擡手,剛要去拿勺子,時城先她一步端起碗,沉聲道:“把眼淚鼻涕擦擦,我喂你。”
時城……說什麽? [ 首發
似乎是見她沒有動作,時城把碗放下,抽了幾張紙幫她擦掉臉上的眼淚,動作并不溫柔,還弄痛她了,可是她心裏卻覺得滿滿的都是暖意。
還好。
還好在這個時候,她不是一個人。
眼淚再度落下來。
時城皺眉:“再哭我打你了啊!”
這個她以爲很難熬過去的夜晚,卻是在時城的陪伴下,過去了。
養父離開了,這個事實改不掉。她不能因此堕落,時城說的很對,她必須振作起來,連帶着養父那一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