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吓得直哆嗦,兩步退下來在地上使勁磕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袁湘兒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嘴角翹了翹,把手中的糖水放到邊上的小桌,自己拿過丫鬟手中的美人錘細細敲打鄧老太太的腿,“老夫人,丫鬟們做不好,您說說就是,再不濟就直接責罰,何必跟她們置氣?她們身子不值錢,您可不能氣壞了自己呀。”
鄧老太太揮揮手,讓丫鬟們都退下,歎了口說道:“還是湘兒知道心疼我這老太婆,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歇下來,岸遷和芬甯也不知道來看看我。”
“四表哥和表妹今日都在招呼客人,事情繁多,非常辛苦,哪裏像我,就知道躲您身後,能落個清閑。”
鄧老太太拍了拍袁湘兒的手,說道:“岸遷我就不說了,芬甯第一次張羅宴席,要不是你之前手把手教着,哪裏有今天的順暢?”
“老夫人您太客氣了,我不過是提點幾句,主要還是芬甯表妹心思細膩,考慮周到,才能把客人們招呼好了,若是換成那些個愚鈍的,我就是在旁邊看着也不能保證不出漏子。”
“芬甯的性子我還不知道?不會說話,又是第一次張羅,要不是在這種小地方開宴席,還有你幫襯,我還真不敢讓她出面。”
鄧芬甯膽小腼腆,是鄧家幾個孫子裏最不像鄧老夫人的,素日裏又不會往老人家跟前湊,故而最不讨鄧老夫人喜歡。這次來郾城,要不是鄧岸遷執意要帶上鄧芬甯,鄧老夫人哪裏會想起鄧芬甯?
“老夫人,您這麽爲芬甯表妹着想,我真是好羨慕。要是我祖母還在世,想必也會這般疼惜我吧。”
袁湘兒的祖母是鄧老夫人的手帕交,以幹姐妹相稱,袁湘兒之所以在鄧家被稱爲表小姐,也是因着兩位老夫人的這層關系。
提及袁老夫人,鄧老夫人不由歎了口氣。袁家發迹還比鄧家更早一些,可惜袁老夫人是個福薄的,沒享幾年福氣就去世了,袁老太爺又續娶了一房太太,生了兩個兒子,對原配的孩子就淡薄了不少。袁湘兒是袁老夫人大兒子的女兒,父母親性子懦弱,在袁府不受寵,若不是袁湘兒是個立得起來的,隻怕袁家早把他們一家踢出府了。
鄧老夫人憐惜她身世凄苦,三不五時便接到鄧家小住,比之嘴拙内向的正經孫女鄧芬甯更爲疼愛。
“好孩子,也真是苦了你了。你這麽懂事,要是你祖母還在世,必定更疼愛你的。”
“老夫人這麽疼我,我祖母雖不在,但她在地下有知必定會非常欣慰的。再說了,還有鄧舅舅鄧舅母,幾個表哥和表妹對我的關愛,我在鄧家比在自個兒家裏還幸福,若還不知足,我祖母都該不依了。”袁湘兒說着讨巧的話,滿臉都是對鄧老夫人的孺慕之情,鄧老夫人受用至極,摟了袁湘兒進懷了,叫喚了一聲:“我的兒啊,也該是咱們祖孫兩有緣分,不然老天爺怎麽就把你送到我身邊來了?真真是比我親孫女還孝順。”
鄧老夫人邊說着話,邊想起鄧芬甯各種不稱意,比如之前郾城官家太太們遞帖子上門拜訪,鄧老夫人意欲擺擺架子,鄧芬甯絲毫沒會意,差點就引了人進來,幸好有袁湘兒機靈,尋了個舟車勞頓的借口搪塞了過去,不然,豈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往跟前湊?
有袁湘兒這麽個可人兒做對比,鄧老夫人對鄧芬甯更不喜了,脫口而出感歎:“要是芬甯能有你一半貼心懂事就好了。”
鄧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鄧岸遷和鄧芬甯正要踏進廳堂,鄧老夫人的話一字不落的全聽進耳朵裏了。
鄧芬甯腳步頓時遲疑了:“四哥,我要不還是别進去了。”
“爲何不去?你不去,隻怕有人真當自己是鄧家正經小姐了。”鄧岸遷拽着不讓她走。
“去了也無用,祖母不喜我又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鄧芬甯自小沒少被鄧老夫人打擊,都有些麻木了。
“你老是往後縮着躲着,外人都比你有臉,這叫什麽話?走,咱也去說道說道。”鄧岸遷不同于鄧芬甯,因着才能在四個兄弟裏最突出,自小爹疼媽愛,鄧老夫人也喜愛他,什麽受委屈之類的在他身上都沒發生過,自然也看不得親妹妹忍氣吞聲。
話一說完,鄧岸遷拉着鄧芬甯的手硬是進了廳堂。
“四表哥,芬甯表妹,你們都來了啊。”袁湘兒眼尖,見着兄妹倆過來趕緊打招呼。
“祖母好。”鄧芬甯規規矩矩行禮請安。
“嗯。”鄧老夫人擡了擡眼,喉嚨裏哼哼了一聲,就算是搭理她了,拉着疼愛的小孫才細細問道:“忙了一天怎麽不去休息?今兒見的人裏也沒什麽重要人物,你應付應付便是,偏生還那般上心,每個人都挨個打了招呼。也真是難爲你了。”
“我也不過是挨個打了聲招呼,哪裏像芬甯,昨兒親自布置了花園,今天的賞花也一直盯着,她可比我辛苦。”鄧岸遷要把自家親妹擡舉起來,自然少不得拿自己做墊底。
鄧老夫人也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鄧芬甯,而且鄧芬甯今天表現還不錯,便朝着她的方向點了點頭:“芬甯今天确實費心了。”
得了鄧老夫人這麽一句肯定,鄧芬甯忍不住激動,回答起話來都有些結巴:“謝,謝,謝謝祖母。”
“是啊,芬甯表妹張羅起宴席可真是不比那些慣常組織的太太小姐們差。那般細心周到,我都做不到呢。”袁湘兒慣會來事,鄧老夫人都表态了,她又怎能不說句好話?“而且芬甯表妹做的點心真心不錯,我聽到好些客人們都稱贊不已,聽聞宋家那小女兒吃的狼吞虎咽,臨走還抓了好幾個呢。”
“果然是商賈人家出身,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聽到宋冬娘的醜事,鄧老夫人鄙夷不已,面上都禁不住露出嫌惡。
鄧芬甯剛跟宋夏娘交了朋友,對于鄧老夫人的說法很是不贊同,呐呐地小聲說道:“宋家姐妹人都挺好的,而且他們家跟赫連公子有合作,品行必不會差的。”
鄧老夫人聞言可不高興了,宋家在她眼裏就是一根刺,哪裏容得身邊人說他們好?冷了臉道:“不管是宋家還是赫連沖,都不過是商人,咱們要跟他們保持距離,免得沾了俗氣。尤其是你,年紀小不經事,别輕易就讓人騙了。”
鄧芬甯不認同,可也不敢多說,扯了鄧岸遷的袖子求助。
鄧岸遷與赫連沖有金蘭之意,就算鄧芬甯不求助,他也會維護兄弟:“祖母此言差矣。赫連兄此前對咱們照顧有加,于情于理咱們都不該嫌棄他的出身。再說了,英雄不論出處,赫連兄爲人正直,處事正派,是許多達官貴族都比不上的,值得一交。”
“赫連沖幫助過咱們家,對他禮遇也算是應該。隻是,凡事都有個度,再怎麽說咱們身份地位擺在這,該是注意還是要注意,别讓人笑話。而且你馬上要考武狀元了,别讓這些瑣事影響你的前途。”對于小孫子的仕途,鄧老夫人一直給予厚望,但凡有機會都要耳提面命,“還有那宋家,小小郾城商賈,更不值得你交往。”
鄧岸遷皺眉,雖然鄧老夫人一直都很在意出身背景,但是對于商賈并未如此排斥,可自從來了郾城,言談舉止都是瞧不起商賈。可要說她完全看不上商賈吧,宋家還是她請來的,如此自相矛盾的行爲,透露着古怪。
“祖母,您既然不喜宋家,爲何又要邀請她們?”鄧岸遷忍不住發問。
“是啊,老夫人,咱們鄧家跟紀老爺紀夫人是何淵源?”袁湘兒也好奇其中關系,順勢問道。
鄧老夫人還不打算讓鄧岸遷知道婚約之事,含糊其辭道:“紀誠是你祖父生前的一個故友,不過好多年沒聯系了,沒想到在郾城能碰上。也是巧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老夫人您與紀老爺這般熟悉,他鄉遇故知也是難得,隻是過了這麽些年,大家身份地位都有了變化,交情攀多了吧隻怕對方有些不好的想法。而且我瞧着紀夫人也不想深交呢。”
袁湘兒這話太合鄧老夫人心意了,鄧老夫人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滿意:“是啊,沒想到紀兄弟居然娶了這等無知村婦,還将女兒嫁到了商家,簡直是不可理喻。”
“可不是嗎,那宋夫人卯足了勁要跟夫人們套關系,可惜不是一個圈子的根本說不到一塊。周夫人私下裏還跟我說,躲她都來不及呢。”袁湘兒掩着嘴笑着,似乎在說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