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幹嘛?打親情牌麽?可惜自己不是容易感情沖動的人。宋春娘看不清赫連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裏犯着嘀咕。
“西域人民從老天爺賦予的顔色裏得到靈感,我們民族的衣服,不論是款式還是顔色,都比中原要奔放。中原人骨子裏崇尚中庸,連衣着服飾都透着沉悶,但是美好的事物,想來不會有人拒絕的吧?如果我能用西域的衣服,挖掘出中原人内心深處對美的熱愛和渴望,宋大小姐,你說我的成衣會不會受歡迎呢?”
雖然是個反問句,但是赫連沖說的自信滿滿,根本不容置喙。
按照這說法,赫連沖開的成衣鋪确實有特色,隻是這種與衆不同能爲大衆所接受麽?
宋春娘問出了疑問:“你說的有道理,隻不過,你也提到了,中原人性子中庸,對于你推出的衣服,會不會接受也難說。”
“這方面宋大小姐大可放心。再怎麽外表中庸,我相信,總有人内心是激情四射的。我不要求所有人都覺得我的衣服好,隻要這部分人能接受我的衣服即可。前些日子,我在梅州推出了三款西域的衣服,相當受歡迎,不然我也沒底氣來這跟你談合作。”
原來是去梅州賣衣服了,怪不得在郾城大小客棧都沒打聽到他們的消息。
“原來赫連公子已經挖得了第一桶金子。不過,新鮮的東西不一定能持久,等新鮮期過了,大家是否還能認同就難說了。畢竟,刻在骨子裏的傳統最是難以突破的。”
“所謂傳統,不過是時間長了形成的固定模式,并不是堅不可破的。難道美的東西,換了個民族,換了地域就不美了麽?再說,我所要做的成衣,也不是完全一成不變照抄西域風格,接下來,會根據中原人的生活習慣和接受度,做适當的改良。這就是我的想法。宋大小姐覺得如何?”
比起做固有的衣料生意,這個生意确實有挑戰,也有更大的利潤空間。隻是,風險和收益總是相伴相随的。赫連沖說得頭頭是道,其中的風險也顯而易見。如果失敗了,可能會血本無歸,反之,若是成功了,那可是開辟新領域的大好機會。
想想以後滿大街的姑娘夫人們都以穿着自家推出的衣服爲榮,确實讓宋春娘蠢蠢欲動。
不過,這是大事,總要跟宋老爺商量才行。
“赫連公子,你的提議很不錯,不過,這件事情我一個人不能決定,還得跟我父親商量,你看,過幾天再給答複可否?”
赫連沖颔首:“那沒問題,不過,可不要拖太久,我已經盤下了店面,這兩天要請下人,如果沒有布料,我可就要開天窗了。”
“店鋪整理至少需要三四天,請下人再教導他們也得有個幾天功夫,算下來前前後後你還得十天左右才能開工,放心,我們決定不會拖過這個天數,耽誤不了你做生意。”
宋春娘脫口而出開工流程,赫連沖不禁佩服,要真能跟這麽個門兒清的人合作,還愁以後生意做不好?赫連沖有了更多的期待,正色再次說道:“宋大小姐,我從西域大老遠過來,就是要做大生意,也做了充足準備,相信我,咱們合作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宋春娘嫣然一笑:“我相信赫連公子是個有能力之人,不然也不會短短時日就能在兖州銀号支取銀票。隻是生意之事最是難預料,我們也要慎重考慮才行。”
赫連沖也不再多說,抱了個揖說道:“那在下就靜候宋大小姐的好消息了。”
會過了赫連沖,宋春娘心裏有了計較,老實說,這生意她還是挺期待的,就像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突然有人邀請去新的天地,讓人雀躍不已。不過,宋春娘素來不是沖動之人,不會因爲自己内心深處對于冒險的渴望而棄家族生意安危不顧,況且要付諸行動還得先過了宋老爺那一關。
回了宋家,宋春娘就第一時間去了宋老爺的書房。
宋老爺聽完大女兒的彙報,略微沉思後說道:“既然赫連沖在梅州已經做了生意,咱們先派人去調查,以探虛實。如果,真如赫連沖所言,衣服賣的很好,倒也不是不可以合作。但是,還是之前老話,咱們不差這錢,以穩爲主,全面合作就算了,但是可以大批量低價錢給他供應布料,分成至少也要四六開。”
不合作光供應布料,還要求四六開……自家爹爹也真是獅子大開口。
宋春娘無語,自家有優勢,确實可以“仗勢欺人”,可是多少有些不厚道。再說,這種模式,如果赫連沖生意做大做強了,可就有資本舍棄宋家了。宋家豈不是爲他人作嫁衣裳?
宋春娘下意識地不贊同宋老爺的決定,直言說道:“爹爹,赫連沖此次來洽談合作的事,看得出來是很有誠心的。之所以選了咱們家,也是看中咱們布料質量好,有保障。咱們如果覺得跟他合作有前途,也該拿出相應的誠心,一來,心誠才能做好買賣,二來,也免得外人知曉,覺得咱們欺負生人,傳了出去,反而影響咱們布莊聲譽。”
宋老爺一點即通,說道:“春兒思慮得對。分成的比例咱們可以讓讓,但是,合作還是按我之前所說的,給他低價提供布料就算了。這些時日,我也派人查了赫連沖的底細,查出來的信息甚少,隻知道他是個孤兒,從小在市井混着長大,卻突然有了錢做生意,再想細查,就沒了線索。這麽個人,疑點謎團太多,不得不防啊……”
雖然潛意識裏,宋春娘還是很想深入合作的,但理智也告訴她,自家爹爹的做法更爲慎重妥當,最終,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認同了宋老爺的決定。
父女兩談妥了公事,正閑下來說點别的。就聽得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進來:“老爺,這都什麽時辰了,也該吃飯歇歇了。喲,這不是大小姐麽?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說事了。”
沒有經過通報就随意進出書房,宋老爺這邊的規矩可是越來越差勁了。宋春娘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宋老爺也有些不悅,出口訓斥:“我和春兒還在說事,你怎麽就進來了?盛管家呢?外邊的下人都不知道通報一聲麽?”
來人乃是張姨娘,宋夏娘的親生母親,跟夏小妖一樣,最是擅長撒嬌賣嗲,年紀三十好幾了,說起話來還是軟綿綿的,酥酥的,這不,宋老爺說話稍微帶了點苛責,她立時扁了扁嘴,睜大了雙眼委屈地看向宋老爺:“老爺,大小姐,都是我不好,看着外面沒人,想着這會子也該吃飯了,就擅自進來了,打擾你們說事,實在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出去,你們别生氣……”
說是要出去,卻未見身子挪動半天,反而是眼睛霧蒙蒙的,好似要掉金豆豆般。
搞什麽啊,一副多麽委屈的樣子,明明就是自己沒規沒矩,說一句還使不得了。宋春娘心裏鄙夷張姨娘的做作,卻也知道,自家老爹就吃這一套,果不其然,宋老爺揮了揮手,緩和了語氣說道:“好啦,我也沒說你不是,下次要再過來,記得讓下人通報一聲。”
棍子高高擡起卻又輕輕放下,張姨娘的臉色立即由悲轉喜,語氣歡快道:“哎,我省得了,以後絕不再犯。”
宋春娘翻了翻白眼,就這麽寵着慣着,下次還得一樣。懶得在這裏看不喜歡的人演戲,宋春娘決定告辭。哪知張姨娘拉着不放了,嗲嗲地說道:“大小姐,您這身衣服是當季最新的應田綿綢做的吧?瞧着顔色真鮮豔,料子也很筆挺,很襯大小姐的身材呢。”
張姨娘說話最是綿裏藏針,宋夫人吃過她數次嘴巴上的虧,宋春娘從小到大,跟着見識過不少她挖坑的本事,在弄不清楚她的目的之前,宋春娘保持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