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好巧不巧的,剛好文家二小姐文月月從自家的首飾店出來,一眼瞧見了宋夏娘就打招呼:“二表姐,怎麽不進來逛逛?我家店裏新進了不少款式,你不去挑挑?你看,這镯子是不是挺好看?”說着文月月把手伸到宋夏娘眼皮底下,特意晃了晃,金碧相間的顔色要多閃亮有多閃亮。
文家人就是十足的暴發戶,上至文夫人下至文家各位小姐,品味都不是一般的俗氣。宋夏娘向來看不起文月月,明明長了一張還算是清秀的臉,可惜每天大紅大綠往身上捯饬,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了個村姑。
不過,此時文月月手上的镯子還真是好看,翠綠色的翡翠底子本就濃郁,還用金線鑲了邊,勾出了枝葉纏繞的圖案,明明是很庸俗的兩種材質,這般搭配之後卻有種脫俗的感覺。宋夏娘第一眼就看上了,怎奈手中沒錢,隻能光看而已。偏偏她素來要強,撐着也要把氣場守住。
“确實還過得去,隻是,這種成色的镯子我有不少,懶得再添置了。”
文月月聞言有點不相信,收回手仔細瞧了瞧镯子,怎麽看都是上好的啊?宋夏娘卻說家裏有好多,看來宋家真是像自家母親說的,富得流油啊。不自覺的,文月月看向镯子的眼神也帶了挑剔,這麽看,這镯子也不是那麽好了,顔色太綠,不夠通透。虧得哥哥還說,這镯子獨一無二呢,明明宋家有一堆。
文月月心靈受了傷,臉色耷拉了下來。
宋夏娘一瞧便知,這個小表妹傻不愣登的又被自己糊弄了,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繼續糊弄下去。
宋夏娘堆起滿臉的微笑,假裝溫柔勸慰:“其實這镯子也是很好的了,我爹爹是心疼我,才會買了差不多的镯子送我。我家也就隻我一個有,其他姐妹都隻能羨慕我呢。”
“大表姐也沒有麽?”宋春娘乃是宋家布莊半個當家人,想要買個镯子還是拿得出錢的吧。文月月對宋夏娘的話表示了懷疑。
宋夏娘心裏翻着白眼,那也得宋春娘有那個品味去買才行啊……翻完白眼又繼續誘導小白兔。
“你也知道我大姐,心思不在打扮上,哪裏會想起買這個。我再仔細看看啊,這镯子偏綠,你的膚質又不夠白,怪不得乍一眼看不顯好呢。其實這镯子不是你的款。戴在手上倒顯得你手腕更黃了。”
文月月最介意的就是膚色,一提起這個就是心中之痛,加之宋夏娘又說得頭頭是道,不免就信了三四分:“可是,方才我家店裏的掌櫃說,這個镯子很适合我的啊。”
宋夏娘擺出鄙夷的樣子,“你也說了,那是你家掌櫃,試問,哪家店的下人能不說自家東家好話的?也就是你單純,才會相信了。難道我的話不比那掌櫃的話可信?”
宋夏娘穿衣打扮是郾城公認的好,她都說不好看了,十之八九就是不好看。
文月月再沒疑慮了,本來滿臉的高興頓時變成了失落,“可是,這镯子我已經從店裏拿了,再送回去是不是不合适?”
宋夏娘暗笑,再接再厲說道:“要不這樣吧,我把之前爹爹送我的镯子換你的镯子,我那個镯子更爲通透,你戴着肯定好看。”
宋家的東西必然是好東西,哪裏是自家店裏的首飾能比的。文月月喜不自禁,随即又想到,宋夏娘可不是個大方的人,怎麽突然舍得送镯子給自己?莫非有蹊跷?
“二表姐,無緣無故要跟我換镯子,你該不是騙我的吧?”
沒想到小白兔還變聰明了。宋夏娘隻得耐了性子說道:“我怎麽會騙你呢。我那镯子太通透,而我膚色偏白,戴上就慘白慘白的,不好看。正好看到你戴着镯子,就想着那镯子會更适合你。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就當我沒提過。反正我首飾多,白放着個镯子也不可惜。”說着扭着個小腰作勢要離去。
到手的鴨子要飛走,文月月哪裏舍得,急忙抓住她,“二表姐,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這镯子必是比不得二表姐的,怕你吃虧太多,讓舅母知道了,可不得數落我。”文月月說話時,眼神躲閃,一看便知不是真心之語。
其實宋夫人對宋夏娘沒什麽好态度,就算宋夏娘吃了虧,隻要不驚動到宋老夫人和宋老爺,她才懶得管呢。文月月說這話,明顯的已經心動了。
“母親那裏我自會擺平,你就别擔心了。我那镯子雖然精貴,确實不适合我,不然也舍不得跟你換了去。”
“二表姐對我最好了。”得了承諾,文月月小雞啄米般點着頭,急忙卸下手镯放到宋夏娘手裏,生怕她反悔,“這镯子就給你了。”
宋夏娘嘴角微微一翹,順勢把镯子撸到手腕上,翠綠的顔色映襯得她的手腕更加膚如凝脂,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文月月不得不承認,這個镯子更适合宋夏娘。
宋夏娘也很滿意,放在陽光底下照着轉了轉,随口說道:“回頭我讓喜兒把镯子送到你們府上哈。”
“不用這麽麻煩,過幾天我大哥會去你家,你讓他幫帶着回來就行。”
文濟生要來?這是要幹嘛?
宋夏娘疑問道:“大表哥是來找我姐麽?”
文月月搖着頭:“不知道,他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忙啥。”
“哦。”宋夏娘對文濟生沒啥興趣,文月月說不出個所以然也不再追問。
兩人互相道了别,就各自分開了。
宋夏娘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越看越喜歡,還好自己機智聰明從文月月手裏換了來,不然戴在她手上豈不是暴殄天物?
宋夏娘對自己的聰明才智滿意極了,不自覺就哼起了小曲。
同行的丫鬟喜兒卻有些擔憂:“小姐,文家可是開首飾店的,回頭要是姑太太她們發現,您給月表小姐的镯子沒那麽好,一個不高興尋到夫人那,豈不是要招夫人訓斥了?”
當頭被澆了盆冷水,宋夏娘停止了哼曲,瞪了喜兒一眼,“你剛才有聽到我說過,這兩個镯子是等價的麽?沒有吧?那既然沒有,總是要分個好壞的,文月月自己願意拿好的換次的,能賴我麽?”
喜兒想了想,那倒也是,自家小姐聰明伶俐,還沒在夫人那裏吃過虧,這次應該也不例外。這麽一想,便也釋然了。
主仆兩高高興興地繼續逛街。殊不知,方才的一幕幕都被坐在對面酒樓二樓臨窗位置的俊俏公子看到了。
那公子乃是京都崇賢将軍府的小公子,名喚鄧岸遷,自小随着家中父兄習武,練就了一身好武藝,眼神聽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宋夏娘與文月月互動的整個過程,完全就被他看在眼裏,聽進耳裏了。
對于宋夏娘的忽悠,鄧岸遷頗覺得有些玩味。
雖然他出身武将家庭,但是家中管教甚嚴,身邊的嫂嫂姐妹都是安安靜靜,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像宋夏娘這樣花言巧語,巧舌彈簧,說着歪理還理直氣壯的女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禁有些驚歎了。心中暗道,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養成這般刁鑽的性子。
鄧小公子正自琢磨,對面的老者倒是發話了。
“郾城雖然是兖州最繁華的都城,比之京都還是差了不少,看着衣着穿戴甚是精緻的姑娘,張口卻都是謅人之詞。想來家教也是極差的。也不知老太太作何打算,居然想到這麽個民風不好的地方小住,真真是難以理解。”這老者是家中的王管家,做管家之前乃是鄧家老爺麾下的一名小統領,耳目之力不在鄧岸遷之下,自然也是将宋夏娘的舉動看在眼裏,看不順眼之餘再加上不理解鄧老太太南遷的決定,吐出來的都是牢騷和不滿。
鄧岸遷撇撇嘴,對王管家的以偏概全并不贊同,卻也不能否認,宋夏娘的言行确實不符合京都大家閨秀的标準,不過,他對這種出格的行爲并不厭惡,反而有些好奇,甚至覺得有趣。
也許,鄧老太太的決定是對的,郾城這個地方确實有不同于京都的誘人之處。
鄧岸遷有了點小期待,拿起一旁的包袱,站起身道:“王管家,咱們還是趕緊出發去看院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