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夢陷入了對于過往的沉思裏,然後擡頭望着晴朗了整日的秋日星空,漫天的璀璨星鬥,讓她想起以前,城市裏還沒有那麽多燈火的年代,坐在河堤的草坪上就能看到繁星滿天的景象。
那時候她和辛雲的爸爸約會,也就是看星星、看月亮,聊一些風花雪月的事。
辛雲隻知道辛夢是個要強的人,至于要強到什麽地步,其實,辛雲一直都沒有真的搞清楚過,而這要強的性子,是随着她的出現,越發地與日俱增的事,她也不曾知曉。
辛夢再望向辛雲的時候,神情顯得很平靜,仿佛剛才那般動容的模樣隻是辛雲看錯了一樣。
孩子已經大了,都是要做媽媽的人了,有些事,她已經能理解,也會有正确的判斷了,所以辛夢決定,告訴她一些事情。
辛夢淡淡地開口說:“當年,我是懷着你嫁進你爸家裏的。
他媽媽因此,對我很是輕慢,覺得我不是個自愛的好姑娘。
女人真的很喜歡爲難女人,她覺得我不自愛,就沒有想過,他兒子就真的行爲端方了嗎?這種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嗎?
我嫁過去就要看婆婆的臉色,她還要處處指手畫腳,覺得我在家裏還不夠勤快,常說她們那個年代,生活多不容易,就算懷着孩子也得在地裏幹活兒,很多婦女都在田埂上生孩子,哪有我那麽嬌氣,做點家事都覺得累。
我的性子你知道的,往往要和她争輸赢不說,還要你爸爸必須站在我這一邊,經常以自己懷孕爲由,要求他在家裏多做一些事。
他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很是爲難,幹脆就把事情都攬着做了,可是他媽媽依舊感到不高興,好像這事就非得由我來做才算完一樣。我當然不理會她的想法,甚至覺得,你爸爸娶了我,就該對我好,凡事護着我。
後來,我在醫院裏生你的那天,他的媽媽在産房外面就知道我生的是個女兒了,我一出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沒關系,你倆都是獨生子女,還可以再要一個’。
我掙紮了二十幾個小時,那麽辛苦才生下了你,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你辛苦了’,而是“沒關系”。我不懂,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怎麽好像我還需要被人安慰一樣。
本來我和你爸是有資格生兩個孩子,當時還沒有考慮過要不要再生,但是他媽媽的一句話已經讓我當即就下了決心,再也不生了,說破天都不生。
就爲這件我不順她的意,她就一直跟我生氣,你小的時候,她都沒有帶過你一天,摸都不摸一下,我們住一起,也就是天天吵架。
後來單位分房子,我們就搬走了,沒再和她住在一起。她不待見你,我就很少帶你去看她,你和她不親近,可你能都沒什麽印象了吧,那時候還太小了。
後來,她明裏暗裏地催生,催了幾年我都不松口,她就開始使手段。沒事就去給你爸爸算一卦,批個命,一會兒說你爸命裏該是有一個兒子的,一會兒有說我是個克夫的命,當初結婚之前我們沒有合過八字,但是現在知道了也不晚,趁早離了我才是正事。
你爸是她一個人帶大的,很聽她的話,雖然克夫一說他是将信将疑,結果那時候好巧不巧的,我們一家三口出去玩的時候他受了點傷,本來隻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她去醫院裏探望的時候就跟你爸說,是因爲我們家裏的女人太多了,陰氣重,得再生個兒子,陽氣旺了,你爸就不會有這些無妄之災了,必須得要這麽化解。
你爸也不全信她那套理論,但是偶爾會跟我談起說,趁着還沒到三十歲,不行就再要個孩子的事。我就隻有一句話‘那要是再生個女兒的話,你怕不是要被我們陰得發黴哦’?
我的态度那麽堅決,她發現做不通我的工作,就開始給你爸介紹那些八字旺夫的女人,你爸那麽盲孝的一個人,父母縱有天大的不是都是忍着、讓着、護着,我和他媽媽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更在乎的是他媽媽的身體和情緒,讓我不要太過分了。
我當時就覺得這個男人是白嫁了,下半輩子也不應該托付給他,所以他最終選擇以離婚來結束我們無休止的争吵的時候,我很幹脆地同意了。
我那時候非常清楚,像這樣的家庭關系是絕對無法得到改善的,一個家庭裏容不下兩個女主人,他媽媽要幹涉我們的生活,我說的話又不算數。
就算我當時爲了挽回婚姻,選擇了妥協,把生二胎的機會用掉,隻要生下來的不是個兒子,我就還得繼續生,因爲我已經妥協過了一次,那麽他媽媽是絕對會不達目的不罷休地作到我再妥協爲止。
你爸要娶旺夫的,他就去娶,要兒子就自己去生,你是我的女兒,我生了你就會養你,再苦再累我都要帶着你。
以前我不讓你跟你爸接觸,碰面都不許打招呼,你跟我生過氣,我知道你爸的脾氣好,你覺得他很溫柔,而我太嚴厲,可是溫柔的他不僅保護不了你,甚至連最應該被他好好保護的我,他都舍棄了,老好人不等于是值得托付的人。
今天見到季川,他爲你不顧身份、場合地與我對抗,我就知道,你沒有選錯人,他會爲你抱不平,爲你不惜得罪人,又爲你能屈能伸,遷就于我。
如果當年你爸爸做得像他一樣好,我又怎麽會和他離婚呢?”
所有的女人都非常愛計較“你是不是足夠愛我”,而所有的男人都在忙着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錯,錯在哪裏,其實他們不知道,當女人在計較這種事情的時候,道歉就好,包容就好,哄一哄就好,她們要的,隻一再地确定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足夠重要。
辛雲十分驚訝,她一直都不知道,爸媽之間居然有過這麽多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