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在山上和山下都安排了人,也跟公安系統的人打了招呼,他們在尋找的是一個外地遊客,隻要是這座山上發生了任何不尋常的事,第一時間就要通知他。
報警的電話在被處理期間,蕭寒已經收到了消息,他反應很快地說:“我的人就在山上,帶有基本的救援工具,馬上就能實施救援,你們讓救護車在山腳下準備接應,他們會盡快送人下山。”
甯澤跌落的地方山勢較緩,這是他最好運的地方,否則他現在已經身在萬丈深淵之中了,絕對不會卡在樹叢裏。
兵哥哥們很快就來到了事發地點,勘察了一下下去的地勢,尚在可攀爬範圍之内,三人讨論好方案以後,就有一人朝甯澤慢慢地垂降了下去,剩下的兩人在上面負責接應。
甯澤被救起來以後神智已然不清,問他什麽都答不上來,身體又很滾燙,他被兵哥哥們輪流背着送到了可以乘坐纜車的地方,再轉汽車,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山腳下救護車在等的地方。
醫院收治甯澤的時候,讓送他來的兵哥哥們提供一套幹淨的衣裳,他身上的已經全部都濕透了。
很快就有新的迷彩服被送到醫院裏來了,因爲蕭寒聽說被救的傷患和他們正在找的那個甯澤長得很像,所以第一時間趕到醫院裏來确認。
甯澤的身上隻有一些濕透了的現金,一切能證明他身份的證件都沒有,想來可能是掉在山崖下了,他又發着高燒,人都沒醒過來,蕭寒不敢确定,隻好拍了一張照片給南喬,讓他确認一下,如果是這個人的話,那就盡快給他送回去。
季川在收到照片的時候吓了一大跳,甯澤的臉上有許多傷痕,頭上沾着泥土和枯葉,他雙目緊閉,嘴唇血紅,吓得他趕忙打了電話過去确認甯澤的情況。
蕭寒的聲音是一慣的淡漠:“他剛剛接受完治療,退燒藥已經打上了,四個小時以後才知道降溫情況。
腿上的舊傷裂開了,醫生已經爲他重新複位、固定住了,暫時行走不便,不過從拍片的情況來看還好,以後隻要靜養就行了。
臉上的傷不嚴重,都是被樹枝和刺劃傷的,皮外傷而已,幾天就好了。
等他醒了我跟他溝通一下,如果他的體力上能堅持住的話,我就馬上送他回去。”
季川聽聞甯澤一切尚好,情緒非常激動,一直在電話裏面道謝,他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蕭寒才好。
蕭寒的語氣依舊十分冷漠,對于季川的感激,他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用謝我,我隻是在還南喬的人情。”
季川挂了電話,平複了一下心情,第一時間就去告訴辛雲,甯澤已經找到了的事,人隻要活着就好,什麽問題都能一起解決。
辛雲一直在做夢,夢裏她和甯澤之間隔着一條寬廣的河,她能看見他,卻越不過那條河。
甯澤站在河另一邊,淡然地說:“辛雲,你那裏有船可以過來。”
辛雲看不到甯澤所說的船,急得哭了起來。
甯澤好言好語地告訴她:“你不要哭,你知道關鍵詞是什麽,你說了,就能看見那艘船了。”
辛雲哭喊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告訴我,我應該說什麽。”
甯澤轉身就走了,辛雲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他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話:“你仔細想一想,能想起來的,關鍵詞。”
辛雲眼見甯澤離她越來越遠,急得哭喊起來:“甯澤,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個人,我會害怕。”
甯澤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你不是一個,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那些愛你的人,他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不要視而不見啊。”
辛雲眼見甯澤的背影都要消失不見了,她慌亂地往前追了去。
哪怕沒有船,她就是遊,也要遊到對岸去。
她跳入了那條大河裏,結果,連掙紮都沒來得及,她就沉入了水底。
弱水,鴻毛不浮,不可越也。
不可越也。
辛雲的意識依舊是清醒的,她能感覺到自己在不斷地下墜,卻沒有溺水的痛苦,也沒有窒息的難過,她這口氣,像是可以憋到地老天荒。
可是,她追不上甯澤了,永遠也追不上了。
她必須想起那個關鍵詞,想起來,就會有船,渡她過河去。
甯澤醒來的時候,是半夜,他的燒已經退了,睜眼看到自己身在醫院裏,心中竟是一松,本來這趟遠行是一心求死,卻在真的遭遇了意外以後,才知道自己是有多麽地想要求生。
生活已經給了他太多的打擊和失望,如果連他承受起來都覺得十分痛苦,那辛雲豈不是會更覺痛苦?
在他以爲不會有人發現他,不會有人來救他,他終将命喪在這座山上的時候,他最爲惦念的事情,是辛雲的孩子。
哪怕他燒得都迷糊,他也一直在想:“我一定不可以有事,不能再造孽了,一定要盡快讓辛雲知道我沒事,我要做孩子的好舅舅,做她的好哥哥。”
蕭寒一直守在醫院裏沒有走,聽聞傷患醒來了的消息,馬上去到病房裏說:“甯澤?”
甯澤望着眼前那位表情嚴肅的軍人,确定自己從不曾見過這個不苟言笑的人,于是疑惑地問道:“您是?”
蕭寒語氣冷漠地說:“我是蕭寒,負責找你。現在我想問你,感覺怎麽樣?是想要即刻回家還是休息到明天早上再動身?”
甯澤挺無語的,他現在很虛弱,一來是因爲很久不曾吃過東西了,二來他才剛剛燒了一場,現在依舊渾身疼痛、無力,說實話,他尚且處于就連安靜卧床都休息不好的狀态,更不要說馬上就開始長途折騰了。
所以說,這位兵哥哥好像真的就如他所言隻不過是“我負責找你”的程度,至于他的身體如何,精神狀況如何,完全不在他的關心範圍内。
甯澤聲音嘶啞地問道:“請問,現在幾點了?”
蕭寒看了一眼腕表說:“淩晨三點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