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聽聞這番話是很驚訝的,她以爲做父母都一樣,總覺得自己才是絕對正确的,沒有想到,爸爸會又這麽通情達理的想法。
甯海帆頓了頓又說:“可能因爲甯澤是我的兒子的關系,我體會不到養女兒的媽媽的心情吧。
我也曾對甯澤的要求很高,希望他成才,可他就算迫于我的威嚴讀完了醫科大學,最終還是走上了自己選擇的道路。
那時候我才知道,家長的權威隻能讓他一時服從,根本無法永遠鎮壓,他追求夢想最終有所得,我也終于學會了爲他取得的成就感到高興。
但是世事難料,他的手受了傷,又一次和夢想擦身而過。這四年他過得很不開心,我看得出來。
我其實一直在擔心,他的沉默隻是爆發的前奏,他會突然做出什麽出人意表的事情來,結果他就真的像是塊燃盡了的木材一樣,再沒有任何火光。
他的性格變得很随和,也不再堅持任何決定,何家都說他讓得、忍得、性子好,很放心把姑娘交給他。我卻非常擔憂,他完全就是生無可戀的消極态度,什麽事都不在意,當然什麽都讓得、忍得。
最近我去醫院裏看他的時候,他總在問我,婚禮的事情是怎麽善後的,這次等他出院了再辦婚禮就不要宴客了,簡單點,等他的身體大好了,再帶你去蜜月旅行,把錢都花在兩個人身上就好,不要搞那些形式主義了。
關于婚禮的事情,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我溝通,之前都是雪卉做的主,他隻是順從配合。
我一直希望他哪怕是像高中時候那樣跟我對着幹也行,就是不要年紀輕輕就是一副看破紅塵态度,現在他總算有了一點熱,還是因爲你回來了。
雖然我并不反對你們在一起,可我也是你的爸爸。私心裏,我真的希望你能和真正愛你的優秀男人在一起,而不是因爲過去發生的總總或是内心的愧疚,就選擇一段很辛苦的關系。
如今我也是人到中年,我現在隻希望你們兩個人過簡單的生活,平安喜樂就好,結果我發現,這麽簡單的事,竟然成了最難實現的願望。”
辛雲聽得很認真,她也想了很久,然後十分坦然的說:“爸爸,你的願望是可以實現的,哪怕是要帶着甯澤隐居山林,我也要給他簡單喜樂的生活。”
誰可以完全抛開過去,誰又可以真的無動于衷,當辛雲下定了一個決心以後,其它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了。
因爲路隻有一條,再無選擇,那就隻能一路橫沖直撞,不再回頭。
辛雲跟甯澤說:“我的假期到了,要回公司上班,你跟我過去好不好啊?”
甯澤剛剛睡醒過來,眨巴着迷蒙的大眼睛說:“不然呢?你是要丢下我嗎?”
她擡手摸到他已經長了一點點頭發起來的頭,看起來有點發青,摸起來刺刺的觸感。
她摸到他濃密的眉毛,眉飛入鬓的長度,有着自然又好看的弧度。
他閉着眼睛問她:“怎麽了?你以前不是總勸我剃光頭嘛,現在光了,你滿意了?要多看兩眼?”
辛雲“噗嗤”一聲笑出來說:“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麽好看。”
甯澤馬上把頭偏朝另一邊去了,小小聲的嘟哝了一句:“被嫌棄了,心疼我自己。”
辛雲拍了一下他的背說:“車票我已經定好了,晚上的車,你的傷不能上飛機,我們坐火車。我現在要開始收拾東西了,你不能幫忙就好好的做複健啊,别偷懶。”
甯澤的東西是甯海帆收拾好然後發的快遞,也就隻寄了幾套當季的衣服夠換洗就好。
辛雲的意思是,什麽東西都能買得到,不用多拿,再者也是怕被何家的人知道了,甯澤要走的事情就暴露了,到時候他們要是去車站裏堵人,以甯澤的身體狀況,還真有可能走不掉了。
辛雲也沒讓父母來送站,說是目标越大越容易出狀況,其實她怕的是辛夢會半途生出什麽想法來,增添變數。
她和甯澤兩個人,輕裝上陣,直到上了車,進了包廂,她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幫着甯澤躺下休息以後,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大汗。
火車開動以後,她終于放下心來,自己也能稍事休息了。空調很冷,她的汗很快就涼了下來,體溫也跟着下降了。
她忽然就打了一個噴嚏,這種時候,她是堅決不能倒下的,于是趕忙在行李箱裏翻到自己的外套穿起來,結果她又接二連三的打了幾個噴嚏。
她伸手到包裏摸紙,摸到一個有棱角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個方勝兒。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忙着找紙擦鼻涕。
甯澤關心的說:“你沒事吧?吃點感冒藥,夏天的感冒說來就來,别拖嚴重了。”
辛雲是比較容易感冒的體質,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她常年在有空調的室内辦公的關系,内外溫太差大,她動不動就會感冒,所以日常的感冒藥她都是備着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很重要,否則談何照顧甯澤,所以趕忙翻出藥盒來,吃了藥以後,又幫着甯澤去了一趟廁所。
火車在行駛中還是頗爲搖晃的,辛雲扶着甯澤走了不到十米遠,又累出一身汗來。
甯澤進去洗手間裏,辛雲擔心他站不穩,差點就要進去扶他。
在甯澤的記憶裏,他和辛雲早就已經是全壘打的關系了,可他還是會莫名的感到羞澀,所以終究還是拒絕了她的幫助,他單手扶着牆壁來保持平衡。
火車上的廁所,味道可難聞了。
辛雲站在廁所門外面,專心的聽着裏面的動靜,她根本就顧不上旁的任何事,什麽臭不臭,尴尬與否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
她隻在意甯澤的身體,等他順利出來的時候,她才能安心。
甯澤解決了三急問題,吃過了藥以後不大一會兒就在搖搖晃晃的車上睡着了,辛雲吃的藥也發揮了藥效,她不再打噴嚏流鼻涕,終于可以舒适的躺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