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澤這人,是個鼓勵型人格,在順境之中會越來越優秀,在逆境之中會堕落到沒邊,甯海帆越是打他,他就越是叛逆,考試的成績維持在不功不過的狀态,雖然還在中上等,但是和他之前的拔尖地位已經相去甚遠。
他将更多的時間用來畫畫,甚至有次上課的時候畫漫畫還被老師抓住了,馬上電話通知了家長,讓家長一定要嚴加管教,否則一顆讀書的好苗子眼看着就要廢了。
甯海帆是很尊師重道的人,他對甯澤的期望也很高,所以後來真的就管得更嚴格了。
高二那一整年,甯澤漂亮白皙的臉上時常都有傷,看起來總帶着觸目驚心的青紫色。
辛雲不知道甯澤爲什麽一定要這樣明确的和大人對着幹,她隻是覺得很害怕,每一次爸爸打甯澤的時候動靜都很大,她吓得渾身發抖,躲在房間裏悄悄的哭。
爸爸打完人以後,媽媽總會适時的勸說幾句,寬慰爸爸不要那麽生氣,孩子不是一朝一夕成才的,要耐心一點,慢慢培養。
甯澤過一會兒就會回到房間裏,他也不開燈,熟門熟路的走着,輕手輕腳的爬上上鋪的床上,很快便會傳來勻長的呼吸聲。
辛雲起身站在高低鋪的邊上,擡手輕輕碰一碰他的身體,她在黑暗中小小聲的說:“甯澤,你不要再惹爸爸生氣了。”
沒有人回答她。
她靜靜的落一會兒淚,在黑暗中摸索到甯澤頭發,輕輕撫摸着說:“等你上大學了,考到外地去,離爸爸遠遠的,他就打不到你了,可是我也見不到你了。”
辛雲歎息着回到下鋪去睡覺以後,甯澤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晶亮。
辛雲說的話沒有錯,他要去外地上學,這樣就能徹底和辛雲分開了,就不用再爲躲她這麽辛苦了,那麽,媽媽也就能完全放心了,不會再像防賊一樣的防着他了吧。
甯澤以爲,時間能改變一切,也能改變辛雲對他的那一份單純懵懂的感情,如果他去了外地,不再回來,大家長時間不見面,感情自然也就淡了,他們也能像普通的兄妹那樣,妹妹不會跟哥哥的女朋友争風吃醋了吧。
他頓時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于是終于可以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了,至此就開始了暗無天日的高三總複習。
他的成績日益進步,勢頭良好,就算老師知道他有女朋友,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随他去了。
甯澤不知道,辛雲當時沒有說出口的話:“等我上大學了,也要考到你那裏去,我就又能見到你了。”
對辛雲而言,“考大學”就變成了“和甯澤在一起”,所以她在學習上也更加努力了,一直名列前茅,十分優秀。
父母見到兩個孩子都這麽積極上進,終于開懷了一些,甚至覺得這就是理想局面,兩個孩子終于放下雜念和心理包袱,開始做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應該做的事了。
其實從始至終,兩個孩子的目标,都和父母的期望,相去甚遠。
辛雲得知當年辛夢曾對甯澤講過那樣的話,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一個人的頭上以後,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一直以來,她對媽媽都是無條件服從的,可是她現在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立場,她和甯澤的人生也不應該由别人來決定走向。
相對于甯澤對組合家庭關系的珍重和保護,辛雲的想法是更加簡單粗暴的:父母是父母,我們是我們。
辛雲猜測,以甯澤的性格,當年一定是相信了辛夢的話,認爲他和辛雲之間除了可以有兄妹情感以外,其它的任何感情都是不道德的,是對媽媽的傷害,也是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家庭的破壞,所以他才會故意避開辛雲,還交了女朋友,卻又因爲辛夢一直對他都是加強防範着的态度導緻他内心失衡,開始了叛逆的一年。
難怪當年甯澤的改變很突然,也讓人完全無法理解,原來都是因爲有說不口的理由。
可是從小和辛夢相依爲命的辛雲對她的了解可比甯澤要深得多了,時隔這麽多年,舊事再提,辛雲尖銳而一針見血的說:“媽媽,你是我的媽媽,也是甯澤的媽媽,可當年明明是我單方面喜歡他,你要教訓也應該教訓我,但是你卻把我撇除在外,隻找甯澤的麻煩,這是你偏心。
你不想要你的生活裏有不光彩的事情發生,怕淪爲身邊朋友、同事的談資,就去對甯澤說那樣的話,其實你做這一切,不是爲我好,也不是爲甯澤考慮,你隻是爲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罷了。”
辛夢被辛雲的話刺中了心中的痛處,生氣大揚起了手來。
辛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十分用力的握住了說:“我已經長大了,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小孩子了,雖然我不會還手,但是我也不會再讓你打我。”
辛夢氣得臉都漲紅了,她憤怒的說:“我白養你這麽大了!我供你讀書不是爲了讓你今天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的!居然還敢教訓起我來了,你是個沒上沒下的畜生嗎?你這麽對我說話,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
辛雲态度十分冷漠的說:“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強勢、狹隘、自私,還總認爲自己做的都是對的。
一生氣就亂罵人,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我真不敢想象,你當年是怎麽罵甯澤的,想必不是你跟我說的那麽彬彬有禮吧?你也罵過他‘沒上沒下的畜生’嗎?
你總是想要所有人都服從你、忍讓你、尊重你,事有不如意就開始發狠發難,可我是有自己思想的大活人,不會再對你盲從下去。
以前我對你言聽計從是因爲我可憐你,可憐你身邊沒有人真正愛你,但是我們對你的順從卻隻造成了你更尖銳的個性。
就如你所說,我已經長大了,可以養活自己,不拿你的,我不手短,不吃你的,我不嘴軟,你再對我不客氣,我也不會你客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