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交際能力會差嗎?
隻是他隻會說方言,普通話一直學不好,所以他都盡量少說話罷了,現在是個在場所有人都說家鄉話的場合,他用鄉音吵架,那戰鬥力,十裏八鄉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區區一個梁憶柔。
上官譽不喜歡争來吵去的,更何況他的媽媽還在旁邊一個勁兒的哭,他覺得頭疼,起身說:“算了,小柔,我們走吧,結婚是我的事,我們去領了證就是了,沒必要跟他們說同意。”
有上官譽撐腰,梁憶柔的心情總算好了許多,她耀武揚威的說:“我說了阿譽愛的人是我!哪怕我喜歡‘上房揭瓦’,他也愛我!哪怕你不喜歡我,他也愛我!哪怕我不能生孩子了,他還是愛我!”
她以爲,隻要讓老人家明白她在上官譽心中的地位是何其重要,他們就不會再有要挽回季染的意思了。
她以爲,隻要上官譽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他的父母最終也是無計可施。
上官譽的媽媽抖着聲音說:“你不能生孩子?”
爸爸已經暴跳了起來說:“你是要讓上官家絕後嗎?”
上官譽沒有想到,斜刺裏會又來這麽一出,他頭疼得厲害,不在再惹争吵,隻淡淡的說:“沒有孩子還可以領養,我又不想要孩子。”
上官譽的爸爸怒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要跟一個不能生娃的人結婚,我和你媽都不同意,你要是敢跟她結婚,就是要把你媽活活氣死,你要是不怕天打五雷轟,你就試試看嘛!”
鄉下人,書讀得少,文化水平有限,口耳相傳的俗話倒是說得溜,簡單粗暴的語言向來顯得各位狠絕,那句話一出,上官譽還是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就算他平日裏對他們諸多忽略,不聞不問的時間居多,可那畢竟還是他的父母,日常他錢是沒有少給,一直也希望辛苦了大半輩子的二老可以過着輕松快樂的生活,享點福,安度晚年。
要說上官譽真的一點都不顧及父母的感受,那也是不可能的,隻是他以前都是用回避的方式背着他們悄悄的處理問題,現在第一次正面杠上了,他還真有點心虛。
上官譽的媽媽已經哭得快要暈厥過去,老年人可能對“後代”“孫子”之類的詞永遠都是更爲敏感的,今天同時得到兩個噩耗“小麒歸了季家”、“想進門的新媳婦不能生孩子”,媽媽那一顆心啊,痛得亂七八糟的,都隻會哭了。
梁憶柔忍不了,尖銳的怼了上去說:“有你這樣詛咒自己兒子的嗎?你死了他還不會死呢!”
這話一出,上官家的人就都愣住了。
上官譽的爸爸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心髒,斜斜的倒在沙發上,臉色越來越難看,擡手指着梁憶柔,話都說不出來。
救護車來把老人家接走了,上官譽也變了臉色,他突然在一瞬之間意識到,父母的年齡已經大了,過度的悲傷和激烈的情緒都有可能惹出一場好歹來。
爸爸都這樣了,他必須要趕去醫院裏陪他,這個時候也不便于讓梁憶柔跟着去,于是便跟她說:“爸爸這樣的情況,肯定是要住院了,你就别去了,免得他看到你又激動起來了,你自己回家。”
梁憶柔覺得自己何其無辜,上門去被人這般羞辱,還不許她幫上官譽說句話嗎?
她一個人回家的時候就生氣的想着:“怎麽不幹脆氣死算了,看你還能妨礙我跟阿譽在一起。”
上官譽的爸爸沒什麽不良嗜好,但是年輕時候頗爲勞累,當年的生活過得也不好,有些病年輕時候不太顯現,年紀大了以後忽然之間就引發了。
心絞痛的診斷出來了以後,醫生叮囑道:“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現在需要先留院觀察。這次急性發作是因爲他的情緒過于激烈導緻心動過速,差一點就要窒息了。
以後要多注意,不要讓他生氣、激動或是過度興奮,也不要吃得太飽,不能着涼,也别抽煙喝酒。規律的服藥可以抑制症狀,自己還是要注意身體的保養。”
媽媽想在醫院裏陪着爸爸,上官譽說:“有護工在照顧,你回家休息吧。”
這本是一句對媽媽好的話,她聽了卻哭了起來說:“我和他結婚到現在,一天都沒有分開過。日子窮,我們窮過;一碗面,我們兩個人吃。
當時你還小不知道,那家單位給我們分了兩個樓梯間,一個在一樓,一個在頂樓,你爸說不要兩個,隻要一個,再小,我們兩個人都要住在一起。你回來,就跟我擠,他說一家人就是要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後來你買了房子給我們,結婚了就不跟我住一起了,他挺難過的,他總說,還好有我不嫌棄他,到哪裏都跟着他。他不是也沒嫌棄我嗎?我當然願意跟着他了。
他在醫院裏,我就住在醫院裏,你給我加張床就是了,他醒了肯定想要見我的。”
上官譽一直不覺得他的父母有多幸福,那麽窮的日子,定然和幸福無關。
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心在一起,就是幸福。
原來隻要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就是幸福。
他忽然想起了季染,她不争不搶,不怨不恨,以前,靜靜的等他忙完了,有時間的時候陪陪她,後來,默默的等他回家,趁着機會照顧他。
她的守候,無時無刻,那就是愛啊,隻是太沉默了,太安靜了,他都沒有發現。
和今天的喧鬧争吵比起來,季染在他身邊的日子,安甯祥和,他的世界因爲擁有一個季染而和平,因爲多了一個梁憶柔而硝煙彌漫。
他被煙塵迷了雙眼,再看不到前行的路,現在忽然之間靈台一片清明,他都想不起來他執意要與梁憶柔在一起的理由是什麽,他又愛她什麽了。
他愛的其實一直都是自己,在梁憶柔的世界裏他是造物主一般的存在,他高興了可以給予她一切,不高興了就可以剝奪一切,他愛的是這一份絕對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