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川的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想來這酒是冰過的,吃着火鍋喝冷飲,簡直冰火兩重天的舒爽享受。
辛雲釀的酒很甜,可饒是如此,酒中也還有一絲抹不去的酸,富含層次的味道,在口中慢慢漾開,很好喝的酒。
季川喝罷問她:“這是什麽酒啊?味道很不錯。”
辛雲見他喜歡喝,又爲他斟上一杯說:“青梅酒。每年梅子上市的時候我都會釀上幾罐,這是去年的陳釀了,你想喝口感更清新一點的話,等到八月的時候,今年釀的就可以喝了。”
季川手中握着的那隻杯子,本身就有極美的色澤,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用它喝酒的關系,他覺得今天的酒特别好喝,酸甜清爽,過喉冰涼,一點都不想停下來。
辛雲見季川很喜歡瞧那杯子,笑着和他聊起了《笑傲江湖》裏的一段劇情,講的是什麽酒就得配什麽杯子喝才對。
可辛雲本身是個怕麻煩的人,俗稱“道理我都懂,然而我仍然隻選擇自己喜歡的杯子”。
季川聞言笑了起來,她的行事作風依舊如此,我行我素,沒将任何人、任何規矩放在眼裏。
辛雲準備的菜吃得七七八八的時候,兩人已經喝了四壺酒。
季川第一次喝這種酒,不知道喝着可口,其實後勁還挺大的,他現在看東西都有點重影。
辛雲是喝習慣了的,可是第一次有人陪她喝自釀的酒,她顯得很興奮,一開始空腹喝下去不少,現在也是微醺了。
她伸手出去,摸到季川的眼鏡說:“你怎麽戴了這麽多眼鏡啊?摘一副吧。”
季川當然知道他隻戴了一副眼鏡,不過他現在視物也不清楚,眼鏡摘了正好,于是便沒有阻止。
辛雲拿到季川的眼鏡,順手架上自己的鼻梁,然後說:“你的眼鏡度數還挺高的,我戴上看東西都是花的。”
季川的眼鏡都是沒度數的,他表示,那是因爲你喝醉了。
兩人不再吃菜,關了電磁爐。
酒卻沒有停下來,冰涼酸甜的酒液是夏日最好的慰藉,簡直讓人無限貪杯。
辛雲小口啜飲着,忽然想起最近網上流傳的一首詩,她幽幽的說:“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盡傾江海裏,贈飲天下人。”
季川聞言,轉頭看了辛雲一眼,她面上的哀戚之色,他竟然看得那麽清楚。
這首詩的意象本不哀戚,可是季川在那一刻卻在想,她傾盡江海裏的,究竟是撫慰,還是憂愁。
青梅酒,青梅酒,青梅念竹馬,竹馬知否?知否?
後來,季川酒醒了以後還曾懷疑過,當時他到底是親眼看見了,還是他将辛雲六年前哀傷的容顔疊在了她現在的臉上,畢竟,他早就醉到眼花缭亂了啊。
辛雲喝醉酒和睡迷糊的時候都會亂竄,意識早已經飄遠,剩下的隻有身體的本能,現在她渾身發軟,想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下來。
季川被辛雲牽着,走到客廳裏的一塊絨毛地毯上,她指着雪色的地毯說:“這麽大一塊,夠我們兩個人躺了。”
這不是大小的問題吧?
辛雲說完,卻不給季川選擇的機會,拽着他就往下倒。
季川此刻也很飄,被她拽着一起倒了下去。
辛雲就勢枕在季川的胳膊上,又往他身上貼了貼說:“好像有點冷呢,誰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啊。”
說的好像這房間裏還有誰能爲她服務一樣。
季川見她幾乎是秒睡了,那困意便如潮水般将他也傳染了,好在他的胳膊夠長,從沙發上拽下一個靠墊枕着,他也舒服的睡着了。
人睡着以後,體溫會慢慢降低,所以一定要蓋被子,否則會着涼。
辛雲覺得冷的時候就往季川懷裏鑽,最後她就緊抱着季川,臉埋在他胸前,睡得很是安穩。
季川也會覺得冷,懷裏的溫軟就變成了他想要靠近的,于是越發的摟緊了辛雲,睡得很舒心。
夢裏是陽光正熾的五月天,綴滿青梅的果樹種滿整個山坡。
季川看着樹上那些碧綠青硬的果子就覺得牙齒要倒,一陣發軟。
辛雲不知道做了什麽夢,忽然踢了一下腿,季川就被她完全踹醒了。
辛雲醒來的時候,聞到一陣淡雅的香味,她細細的分辨了一會兒,發現并不是季川衣服上的味道,于是笑着說:“木蘭花香,我大概知道你用的是什麽香皂了。”
此時,夜已經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