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喬醫院。
安靜瀾挺着七個月的肚子坐在爺爺的床前,握住爺爺的手。
不停地和爺爺說話。
“爺爺啊,我知道您一定可以聽見我說話的。您是那樣慈愛的人,不會舍得抛下我們這些愛你的親人的,對不對?”
“秦嫣然死了,她這輩子,再也做不了傷害别人的事情了。”
“爺爺,您起來罵我吧。我讓秦嫣然死得很慘,我的手段很毒,我讓人啃咬她的肉,掐她的大腿,把她的頭發全部揪了下來,然後讓人把她扔進了火海,讓她死前經曆了生不如死。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又經曆了各種紮針,各種插管的痛苦。爺爺,我是一個心狠的女人,您起來罵我吧。”
“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秦嫣然死了,我很痛快。我終于給媽媽報仇,也給爺爺報仇了。她早就該死了,我隻恨自己沒有早一點弄死她。我如果早一點出手的話,媽媽不會死,爺爺也不會有事。”
“爺爺,您怪我對不對?您一定是怪我,所以您不想見我,您聽見了我說話,因爲不想見我,所以不肯睜開眼睛對不對?”
“爺爺啊,您知道嗎?泠雪的哥哥,阿昊的弟弟,找到了了啊。他成長得很好呢。很快他就會回來了,就會來爺爺的跟前盡孝。爺爺,您不想看看他嗎?”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來,安靜瀾一轉過頭,便見韓澤昊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冷沉着一張臉,一眼看向病床上的爺爺。
安靜瀾嚅動了一下嘴角,解釋什麽都顯得好蒼白,是她沒有保護好爺爺。
韓澤昊已經撲到爺爺的病床前,握住爺爺的手。
“是誰?”他問道。
“秦嫣然!”安靜瀾悲哀地說道。
韓澤昊憤然地站起身來。
安靜瀾伸手一把拉住韓澤昊的手:“你去哪裏?”
韓澤昊一雙眸子變得猩紅嗜血,恨意從齒縫裏擠出來:“我去殺了她。”
“她死了。”
“死了?”
“對,我殺了她!”
“你?”
“死得很慘,被火燒得面目全非。”安靜瀾眸子裏流露出冷然的神情。
韓澤昊看着她。
她又再說道:“韓澤琦想要把她葬在韓家的私人公墓裏,被我拒絕了。這樣的女人,不配!”
看韓澤昊一副連韓澤琦也恨上了的神情。
安靜瀾說道:“老公,你應該比我更了解韓澤琦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除了沒有主見一點,也并沒有多壞。從前或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一切都是邱玲珑作主。”
她感念那天去見韓澤琦的時候,韓澤琦告訴她,他将和秦嫣然離婚,以後秦嫣然将離開韓宅,但是,秦嫣然很愛韓澤昊,所以,可能會對她和她腹中的寶寶不利。她感念韓澤琦的提醒。單從這一點來看,韓澤琦就并不是一個多壞的人。凡事,得饒人處且饒人。爺爺最希望看到的,也是家庭和睦。
韓澤昊眸子裏劃動着異樣的光芒,心口,又是悸動。這個女人,就是這樣善良。
安靜瀾又再說道:“他對秦嫣然,有着很深的感情,秦嫣然死了,他比較痛苦。但我想,一切都會過去的。隻是他想要把秦嫣然葬在韓家公墓,我不能同意。另外,秦嫣然害死爺爺的事情,我也沒有讓他知道。我怕他會更痛苦。”
韓澤昊點了點頭,徑直去了喬慕白的辦公室。來之前與喬慕白通過電話了,說了爺爺頭部受創變成了植物人,别的,他也沒有細問,一心隻想要快點見到爺爺。
現在看到爺爺這副樣子,他直感覺到心口堵得發慌,那裏喘氣都非常困難。他想要知道,爺爺到底能不能醒?什麽時候能醒?要怎麽将爺爺喚醒?
得知韓澤昊回來了,韓澤琦抱着秦嫣然的骨灰盒便趕往醫院。
爺爺的病房前,他抱着骨灰盒便要沖進病房。被安靜瀾憤然地攔下了:“大哥,不要帶着這個女人的骨灰進爺爺的病房。”
“我要見韓澤昊!”韓澤琦一雙眸子透着猩紅的顔色。
安靜瀾的聲音很冷:“大哥,如果是想要讓秦嫣然葬入韓家的公墓,我看你不必費這個心思了。就算韓澤昊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
韓澤琦就急了:“安靜瀾,你不要過份。我去了解過了,你養母分明就是你媽媽開槍打死的,這件事情,你不能賴在嫣然頭上。”
“呵,如果不是她綁架了子航,如果不是她對我開槍,我養母會死嗎?我爸爸會受重傷做手術嗎?大哥不必再說了,說破了天,我都不會同意的。”安靜瀾仍然冷沉着一張臉,絲毫不敢妥協。
韓澤琦咬了咬牙,便大聲喊起來:“韓澤昊,你不是回來了嗎?你出來啊!”
安靜瀾無語地看一眼韓澤琦,提醒道:“你這樣會吵到爺爺的。”
韓澤琦想到爺爺,果然收斂了下來,骨灰盒往懷裏緊了緊,問道:“韓澤昊還在醫院裏對不對?上洗手間了還是去喬慕白那裏了?我去找他。”
說完,都不等安靜瀾回答,就急着走了。
在喬慕白的辦公室裏,韓澤琦找到了韓澤昊。
看到韓澤琦懷裏的骨灰盒,韓澤昊的神色便是一冷。
韓澤琦看到韓澤昊,好像他懷裏的骨灰盒終于有了着落了似的。他急着說道:“你回來了正好,我就是想要問問,嫣然作爲我的合法妻子,爲什麽不能入葬韓氏的公墓,還是你們想要趁着爺爺昏迷不醒的這個空檔,徹底将我們這一脈趕出韓宅?”
韓澤昊聽到韓澤琦說這樣的話,蹙眉看了韓澤琦一眼。
韓澤琦脖子一梗:“韓澤昊,被我說中了,心虛了對不對?”
韓澤昊想着安安的話,她一直沒有告訴韓澤琦,爺爺就是秦嫣然害死,所以對秦嫣然十分維護,同時,因爲秦嫣然的死,也十分痛苦。
她的想法,是不想血上加霜。而他的想法,則不一樣,有些人,你需要徹底地點醒。
思及此,他沉聲說道:“你一定要一個不能讓秦嫣然入葬韓氏公墓的理由嗎?”
韓澤琦擡起下巴:“對。”
“爺爺現在這樣,是秦嫣然所害!”韓澤昊毫不留情地說出這個真相。
韓澤琦眸光猩紅地看着韓澤昊,一臉憤怒,咬牙切齒:“韓澤昊,你不要血口噴人,我親眼見到嫣然去了停車場,離開了韓宅。韓澤昊,因爲嫣然間接害死了安靜瀾的養母,所以,你們就公報私仇,不讓嫣然入葬韓氏的公墓對不對?”
韓澤昊沉聲道:“你回韓宅吧,晚上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看過了以後,你再決定秦嫣然的去向吧。”
韓澤琦再盯着韓澤昊看了一眼,看他眸子冷凝,透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的神情。他動了動唇,什麽也沒有說出來,便抱着秦嫣然的骨灰,憤然地離開醫院。
晚上,韓宅。
沒有了韓老的韓宅,顯得十分清冷。
韓澤昊走到韓澤琦的跟前,沉聲道:“來爺爺的書房!”
于是,韓澤琦抱着秦嫣然的骨灰,跟在韓澤昊的身後。
其實,二十多年以前,一起偷白菜的時候,他也是如此這般跟在韓澤昊的身後。一切,都是韓澤昊作主,雖然他才是大哥。
唯一不同的是,心境變了。從前,他甘之若饴。現在,總有種被強壓一頭的感覺,不舒服!
韓澤昊搬了張椅子,靠到書架前,他站上去,從上面抱下一個盒子。
盒子打開來,裏面擺放着一幅圖。
這幅圖,在韓宅幾十年了,韓澤琦也見過多次,他怎麽可能不認識?
他排斥地說道:“韓澤昊,不要用這種東西來忽悠我。你想說嫣然心思不良,所以沒有資格入葬韓氏公墓?我就隻問你一句,我韓澤琦,在你心裏,還是韓家的人嗎?你如果要趕我們走,我們胳膊細,擰不過你的大腿,我會識時務的。我走就是!”
韓澤昊搖了搖頭,掏出安安的手機,播放了秦嫣然的那段錄音:“我聽說,老東西還沒有死,隻是變成了植物人,是嗎?”
“哎喲,我一開始也是跟他好說好商量的嘛,我讓他給我一點韓氏的股權,他不肯啊,說什麽韓家有祖訓,韓氏的股權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呵呵,都還沒離婚呢,就已經把我當個外人了。安靜瀾啊,你說,同是孫媳婦,做人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既然他爲老不尊,那我就送他一程,不是挺好?”
聽完錄音,韓澤琦身體一顫,懷裏的骨灰盒砰一聲便砸到了地上。好在骨灰盒蓋得挺嚴實。骨灰沒有灑出來。
韓澤昊把手機放在桌子上,而他,将那副叫做《本我》的畫取出來,放到一旁,再從裏面取出幾個信封來,找到有一個‘澤琦親啓’的信封。他将信封遞給韓澤琦。
韓澤琦的手,便顫抖了起來。他的心,特别淩亂,他不知道,爺爺在信裏,與他說了什麽?有什麽話不能當面說?爲什麽要寫信?他握着信封的手,顫抖得厲害,他忐忑不安地問韓澤昊:“爺爺要說什麽?”
韓澤昊沉聲道:“我也想要知道,你看完以後,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
說完,他又再将《本我》的畫放回去,蓋好,再放回原處。
他記得,爺爺曾把他叫到書房,對他說:澤昊,不論做人還是做事,要适可而止,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和澤琦澤傑,始終是兄弟,你大伯也是個與世無争的人。天雅嘴快,是個有口無心的人。我很欣慰,他們幾個在心地上,遺傳你大伯的更多。如果有一天爺爺不在了,能夠拉一把,你便拉一把吧。一家人,我哪怕走了,也希望看到真正和諧的畫面。”
“澤昊,這裏,有留給你們所有兄妹的信。有一天,當我發生了什麽意外,或者離開了人世,把這些信,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