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瀾接到蘇穎的電話,得知她在喬家各種被寵愛,現在已經在瑞城了,喬慕白父母正在跟她媽媽商量親事。安靜瀾特别替穎子興奮。
她蹲在狗屋前,手心裏是已經切小的香腸。小狗狗伸着猩紅的舌頭,舔着她的手心,吃着香腸,尾巴可愛地搖啊搖。
安靜瀾才和蘇穎聊了幾分鍾,手裏的香腸就全沒了。她咯咯一笑,拿手指輕輕地戳一下小狗狗,小狗狗立即賣萌地翻了個身,滾了一圈,然後又伸舌頭來舔她的手心。舔得庠庠的,她看着狗狗的眼睛,那純真的兩隻眼睛,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她的心都要萌化了。
她揚眉笑着對狗狗道:“樂樂,少吃點,你太胖了!”
狗狗像是能聽懂人話一般,嗚嗚地低喚着,尾巴搖啊搖,好可愛!
蘇穎在電話那頭咯咯笑:“靜瀾啊,你家狗狗還是改名叫樂樂了啊,我就說嘛,‘平安’這名字不行。哈哈哈,來來來,告訴姐,怎麽想着要給它改名了?”
安靜瀾嘟嘴怨念道:“泠雪一回來見着它,就叫安安……”
其實之前把‘樂樂’帶回來的時候,她說給‘樂樂’起名叫平安,取平平安安的意思。韓澤昊就反對,他說,以後等它長大,把它帶出去,肯定會有人叫它安安,他不願意!
果然,她堅持給狗狗取名‘平安’的結果就是,泠雪和塞澤爾都樂呵呵地叫狗狗‘安安’。而塞澤爾的表情還格外誇張,說話又沒有聲調,總是第四聲,聽着真讓人難受。
遂,她怒而給狗狗改名叫‘樂樂’。
蘇穎笑得腰枝亂顫:“哈哈哈,我看到它都想叫安安的。平安平安,不就習慣性地叫安安了嘛。哈哈哈!早讓你給它改名啦,你不聽,嘿嘿。”
安靜瀾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好了,喬太太,快去應付你後媽吧。别太得瑟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各有立場,那時候家裏條件苦,給了你,就給不了蘇翊。爲親生的孩子多作打算,無可後非的。多站在她角度想想,也想想蘇翊對你的好。”
“行了,羅嗦婆。”蘇穎聞言,酸澀不已。
在喬宅的時候,她想着自己終于要修成正果了,要揚眉吐氣了。
可是入夜的時候,一躺在床上,就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她和蘇翊一起玩耍的場景,還有蘇翊去廚房裏偷包子給她吃。
這麽多年,她一直不肯原諒後媽。可是,年紀越大,就越想回家。
明知道這世上最疼愛她無限包容她的那個叫做爸爸的男人已經離開了人世,她已經沒有了家,可是,仍然會想要回到那個地方看看,隻是,一直都沒有勇氣。
靜瀾說的是對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喜歡别人用嚣張的方式來對待自己,自己一朝得勢,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縱使從前許寶鳳對她再不好,以前也曾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過。
她突然就覺得釋然了。以後她也會嫁人,會有自己的孩子。都會爲了孩子奔忙,何況還有工作要忙,也沒有時間再去回頭與許寶鳳有過多的交集。何必總揪着過去不放呢?
挂斷電話以後,她走出衛生間。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臉,然後走出去。
很小的客廳裏,喬慕白端正地坐着,一副恭敬的神情。
喬慕白的爸爸坐在慕白媽媽的旁邊,慕白媽媽熱情地與蘇穎後媽許寶鳳聊着天。
蘇穎從衛生間裏一出來,就聽到後媽許寶鳳說道:“親事,我是同意的。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對我們穎穎一定要好,至于有沒有錢,家世怎麽樣,不重要。我們穎穎的哥哥,再有半個月就回來了,他這幾年一直在外面打拼,總算有點成績了。所以,就算穎穎嫁一個家境差一點的老公,隻要對穎穎好就行,沒錢,穎穎的哥哥可以給她。以後也不要欺負我蘇家沒人。”
蘇穎渾身一怔。她震驚地看着後媽許寶鳳,就好像不認識她了一般。
許寶鳳看到她從衛生間出來,笑道:“穎穎,以後嫁人了,要多收斂自己的脾氣,還要多回家來看看。其實錦城到瑞城也不過幾個小時的車程,工作不忙的時候,就多回來看看。”
“好!”蘇穎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喬慕白媽媽又熱情地與許寶鳳聊起來:“我特别喜歡穎穎的性子,直爽,一點也不藏着掖着。而且啊,她特别能幹,今年才二十六歲呢,都自己買房了。而且啊,她現在還是很厲害的景觀設計師呢,女孩子能做景觀設計的,那都是頂呱呱的……”
慕白媽媽對蘇穎贊不絕口。
許寶鳳一直附和着,笑着。
蘇穎不太是滋味,尤其覺得許寶鳳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覺得特别奇怪。
晚上慕白父母要趕飛機回錦城。喬慕白送他們去機場。
蘇穎本來要一起去送,慕白媽媽攔着她:“你好好休息,我才知道你出了車禍,肋骨都還沒恢複好呢,早知道都不該讓你過來,提親有我和你爸來就行了啊。好好休息啊,慕白,你也别送了,在這裏陪着穎穎。”
最後是蘇穎硬推着喬慕白去送。
蘇家,就隻剩下蘇穎和她的後媽許寶鳳了。
氣氛,一下子便僵了下來。
許寶鳳的笑容蓦地一收。
蘇穎望着她,幽幽地問:“爲什麽突然就對我好了?”
許寶鳳冷笑道:“你别誤會!我沒有讨好你的意思。你嫁的是富是貧,都與我沒有關系。我也絕不會貪圖你的一分錢。”
蘇穎聞言,原本打算修好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許寶鳳說道:“畢竟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我沒必要拖着你的後腿,不是嗎?你嫁了人,于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壞處。既然不損害我的利益,我有什麽必要貶低你呢?蘇翊下個月的确是要回來了,他如果知道你嫁了人,也不會願意看到你被人欺負,你就當我是爲了蘇翊好了。”
蘇穎深深地看了許寶鳳一眼,然後問道:“我,原來的房間,還可以住嗎?”
“嗯,從你離開,你的房間我就沒有再進去過,可能要收拾一下。”許寶鳳平淡地說道。
“我去收拾一下!”蘇穎覺得氣氛更尴尬了,她往她原來住的房間方向走去。
許寶鳳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坐着吧。不是肋骨受了傷嗎?我來收拾!放心,我不會亂動你的東西,該放哪個位置,還會在哪個位置。”
蘇穎的心,蓦地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沉沉的,悶悶的,還有一絲叫做感動的東西在流淌。
看到許寶鳳走向她的房間,她突然覺得不想相欠,說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許寶鳳轉過頭來,臉上沒有笑容,還是像多年前一樣,對她的态度冷冷淡淡的:“你坐着吧,就算隻是個客人,我幫着收拾一下房間,也沒有什麽的。”
“謝謝!”蘇穎脫口說出兩個字。
許寶鳳身形僵了一下,往房間内走去。
蘇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許寶鳳進進出出,看着她滿頭大汗,手裏拎着桶去衛生間換了清水,進去一趟,又變成了髒水,就這樣來來回回……
“那個,我,我自己來吧。”蘇穎從沙發前站起來,對許寶鳳說道。
許寶鳳沒有搭理蘇穎,繼續收拾。
良久,許寶鳳總算弄好了,對蘇穎說道:“去洗澡休息吧,床單被套我換了新的,洗好以後,我再給你鋪回去,不會亂動你的東西。”
“我……”蘇穎有點結巴,心裏,滑過一抹愧疚。
原本,在來之前,她還想着,要打一打許寶鳳的臉。這個後媽,從前真的對她很不好,總是冷臉相向,各種數落她的不好。
可是聽了靜瀾的電話以後,她想了想,靜瀾說的是對的。那個時候,家境貧寒,給了她,就給不了蘇翊,所以,作爲一個母親,偏心蘇翊一點,偏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一點,無可厚非。
這樣,也好的。就像陌生人一樣相處,不帶任何的仇恨。
“謝謝你。”蘇穎在許寶鳳轉身之際,說道。
許寶鳳沒有再轉過身後,而是聲音有點沉沉地說道:“你爸閉眼的時候,說,一定要把你找回來,他讓我再也不要罵你。我沒有做到,很抱歉!那時候,蘇翊急着去J國。我不識字,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你?這幾年,我一直希望你能夠回來看一眼,我也好原封不動地轉達你爸的遺言。”
說完,許寶鳳大步走進房間。
許寶鳳的房間門合上的那一瞬,蘇穎再也忍不住,用力地捂着嘴,嗚嗚地哭起來。
人總是這樣,勸别人的時候,說得特别容易,特别明事理。可是一旦到了自己的身上,好多事情,都束手無策,處理不好,還格外偏激。
爸爸走了好幾年了,她沒有見到爸爸最後一面。那時候,接到蘇翊的電話,得知爸爸已經走了,她傷心難過,在電話裏大罵蘇翊王八蛋,你和你媽媽就是劊子手。之後賭氣硬是沒有回來見與爸爸的遺體告别。後來,把電話換了,再沒有和蘇翊以及許寶鳳聯絡。隻是每年偷偷地去墓園看望。
她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擡起頭來看着許寶鳳關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