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施堯嘉的病房。
蔣諾琛與甯紫琴推門而入。
病房裏沒有霍展鵬或肖蓉,這一點,讓蔣諾琛覺得意外。
看到蔣諾琛,施堯嘉好不容易恢複一丁點血色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她聲音低而細:“阿琛!”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她身上發生了這樣惡心的事情,她哪裏有臉見他呢?
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裏,有血流進指甲蓋裏。
蔣諾琛應了一聲,沒什麽表情,從文件袋裏掏出離婚協議,遞到施堯嘉面前:“簽了吧!”
他順便把筆也遞到她面前。
施堯嘉用力地閉了閉眼,兩行清淚滑下。
她施堯嘉從未有一刻,如此難堪過。
也從未有一刻,如此痛苦。
手上,還挂着吊瓶,身上還全是傷口,而她最愛的男人,迫不及待地要與她撇清一切關系。
身上再多的痛,都不及這個男人将離婚協議遞給她的那一瞬,心頭的痛。
她牙關緊咬,手握住筆。一抖,筆掉到了地上。
蔣諾琛厭棄道:“施堯嘉,其實沒有拖延的必要,對嗎?你被人那樣了,這段婚姻,再也不可能維系下去!我會給你一個億作爲補償!如果霍總裁還有什麽意見,你讓他對我提出來。能滿足的,我盡量滿足!”
看,多麽大方!
施堯嘉心在滴血。她勉強擠出一抹慘白的笑容來:“阿琛,我沒有不同意離婚。我不小心把筆掉了,拜托你揀一下!”
這是她最後的一絲尊嚴了。早在被輪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這輩子,和阿琛真的完了。她以爲她會死,她以爲她可以解脫。可是沒有,韓澤昊那個喪心病狂的人,竟然沒有直接殺了她。
既然讓她活着,她就要賴活着,她要報仇。
安靜瀾那個賤人都還活得好好的,她施堯嘉憑什麽要去死?
蔣諾琛厭惡地看一眼施堯嘉,沒有揀起地上的筆,而是從公文包裏重新取了一支出來,遞到施堯嘉手裏。待得施堯嘉接過,他的手就立即抽了回去。一副生怕被施堯嘉碰到的嫌棄樣子。
施堯嘉的心,再次被傷到。
她打掉牙往肚裏吞。
她不顧自己現在的手還不能握緊筆,用力地攥住,咬緊牙關,不顧疼痛,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望着因手受傷使不上勁而簽得歪歪扭扭的名字,她痛苦地低下頭,沒有勇氣看蔣諾琛一眼。
蔣諾琛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他勾起嘲諷的唇角:“施堯嘉,這是你最聰明,最識相,最知進退的一次!那一個億,我會立即劃到你的帳戶!”
“不用了!”施堯嘉痛苦地閉上眼,低低地說道。
不要用錢來玷污她施堯嘉的愛情!
一直不說話的施敬平聞言,騰地從椅子裏跳起來:“嘉嘉,你是不是瘋了?這是他們蔣家欠你的,你怎麽能不要?”
他恨恨地瞪着施堯嘉,責怪她不懂事。
今非昔比了啊!
他手裏的那十幾個億的藏品,全部被陸峥拿走了。
看這情形,霍展鵬這邊大概距離知道真相也不遠了。也許,他已經知道真相了呢?要不然,爲什麽不來守着嘉嘉?
更何況,誰會嫌錢多,誰會和錢過不去?
就算霍展鵬永遠都不知道嘉嘉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難道會嫌棄這一個億多嗎?真是的。
甯紫琴一聽施敬平的語氣,不高興了。怒道:“施敬平,你搞清楚。是你女兒對不起阿琛在先,是你女兒被人輪了在先,是你女兒丢盡了我蔣家的臉面。我家阿琛仁至義盡,肯給她這種人一個億。你不僅不懂得感恩,還覺得理所當然。難怪了,也就隻有你這種人,才會教得出這樣的女兒來。誰知道她是真的被輪還是自己享受不小心洩露了視頻呢?”
“媽!”蔣諾琛聽不下去,喊了一聲。這是打他的臉!
甯紫琴立即閉了嘴:“行了行了,走吧!”
施堯嘉緊緊咬住唇,不說一句話。她的指甲掐進肉裏。
一滴一滴的血順着指甲蓋流下來。
她的唇,也被她咬破了。
甯紫琴與蔣諾琛離開病房,施敬平就罵起來:“嘉嘉,你也真是太蠢了。”
罵完,就看到施堯嘉的不對勁,看到她臉色慘白,一嘴的血。
他吓了一大跳,大喊:“嘉嘉,你是要做什麽?你傷害自己做什麽?松開,松嘴!”
蔣諾琛與甯紫琴才走到醫院一樓的大廳,就看到偌大的顯示屏正在直播霍氏記者招待會。
霍展鵬一襲深灰色的西裝,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對着麥克風,冷着臉,說道:“很感謝大家來參加霍氏的記者招待會。今天,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待我宣布完成以後,我會留十分鍾的時間,答記者問!”
有記者尖着腦袋高舉着麥克風,扯破嗓子大喊着問:“霍總裁,請問您的這次記者招待會,與您的女兒霍雨瞳有關嗎?請問您女兒的豔照事件,是被人惡意陷害還是她的珍藏不幸曝光呢……”
霍展鵬一個眼神。
他的特助立即攔住記者,客氣卻又威嚴地說道:“等霍總裁宣布今天的事情以後,這位記者朋友如果還想問這個問題,霍總會回答的。”
“好吧。”記者有些失望。
霍展鵬冷聲宣布:“前不久,我的妻子肖蓉與施敬平合謀,将施堯嘉送到了我的身邊。肖蓉配合施敬平更換了我驗證DNA的血樣,以緻于,我認錯了女兒!
這裏,我出具兩份DNA報告來證明。一份是施堯嘉與施敬平的DNA報告,大家可以看結果,他們的DNA結果完全吻合。另一份,是施堯嘉住院以後,我再次與施堯嘉之間驗證的DNA報告。結果顯示,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我想,記者朋友一定有疑問,爲什麽要再驗DNA。記者朋友也一定會認爲,我因爲施堯嘉身上發生了如此不幸的事情,而故意想要撇清我與她之間的親子關系。
這件事情,我想有請伍喬醫院的喬慕白喬院長爲各位解惑!”
霍展鵬說完,喬慕白走了出來。
記者們一個個高舉着麥克風,巴巴地望着喬慕白。他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呢。
喬慕白一身白大褂,儒雅又帥氣。
錦城四少之一,不是濫得虛名。
他穿着白大褂,大褂上伍喬醫院的LOGO就是權威的象征。
他對着麥克風澄清道:“施堯嘉身上發生了不幸的事情以後,霍總裁将她送到伍喬醫院來搶救。因爲施堯嘉身體欠妥,需要輸血。在給霍總裁與施堯嘉重新驗血的過程中,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血型不吻合。之後進行DNA比對,确定霍總裁與施堯嘉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伍喬醫院可以擔保!”
他沒有提施堯嘉得了性病之類的。隻說了驗血。觀衆嘛,都是需要引導的。他們自行就會腦補霍總裁一定是什麽稀有血型了,驗個血就知道是不是親子關系了。
他出來替霍展鵬作證,是韓澤昊的意思。韓澤昊早就料到霍展鵬一定會對外澄清他與施堯嘉沒有關系。
讓施堯嘉再沒有靠山,是喬慕白樂見其成的。所以,二話不說他就出來澄清了。
而韓澤昊之所以這麽做,當然是爲了他家安安的名聲。
施堯嘉這樣的賤人,有什麽資格頂着瞳瞳的名頭?
甯紫琴與蔣諾琛一直站在醫院一樓的大廳裏看記者招待會直播。
蔣諾琛微微松了一口氣。這樣,很好。施堯嘉不是真正的霍大小姐,他就不必擔心霍展鵬這邊會給他任何的壓力或者商業打擊了。
甯紫琴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差,越來越差。
她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賤人!”
随即,眸色深沉起來。施敬平和肖蓉合謀起來想謀劃霍氏的财産,那麽,三年前呢?
三年前,施敬平明着暗着地告訴他,施堯嘉是他的養女,施堯嘉極有可能是霍總裁的親生女兒。難道就不是爲了蔣家的财産?
原來,她一直被施敬平父女二人耍得團團轉。施敬平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一邊謀算着蔣家,一邊謀算霍家。要是謀算霍家不成,不還有她蔣家這個冤大頭麽?
想到此,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憤怒地對蔣諾琛說道:“阿琛,你不能給施堯嘉那一個億!”
蔣諾琛不依:“媽,不管她是不是霍總裁的女兒,畢竟曾經與我有過一段婚姻。在這段婚姻裏,我沒有給過她一絲一毫的溫暖與感情。給她這筆錢,我會活得更自在一些!”
甯紫琴看一眼蔣諾琛,不再說什麽。心裏,卻早已經有了想法。呵,一個億,她能便宜了施家這兩個賤人?
一個小時以後。
甯紫琴就折回了醫院。
她帶着七八個男人沖進施堯嘉的病房。對着施敬平就是一頓暴打。
施敬平全身的鋼管留下的痛感都還沒有消失,這又被打,他痛得在地上嗷嗷直叫。
施堯嘉驚呆了,大叫:“救命,來人,救命!”
她全身又顫抖了起來,她仿佛又看見了自己被打,被強之前的場面。也是這樣,一群男人先是打她,對她拳打腳踢,之後,就把她扒光了……
她瘋狂地按鈴。
喬慕白領着兩個醫護人員走了過來,冷冷地瞟一眼病房:“發生什麽事?”
甯紫琴看着喬慕白,眼神閃躲了一下,解釋道:“我是患者的婆婆,我們處理一點私事!”
“好的!”喬慕白煞有其事地點頭。轉頭之際,唇角揚着嘲諷的笑意,眸光甚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施堯嘉。
施堯嘉莫名地覺得這眼神滲人得慌。
甯紫琴見院方不管,更來勁了。
又讓那七八個男人走向施堯嘉。
施堯嘉吓得半死,瑟縮着身體,拿着枕頭往外丢:“别過來,别過來……”
“把那一個億,轉到這個卡号!”甯紫琴扔出一張卡片。
施堯嘉顫抖着身體,抱着膝,低着頭,撿到卡,顫抖着手立即拿手機轉帳。
施敬平趴在地上,嗷嗷叫喚:“嘉嘉,别給她。這裏是醫院,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麽樣的。”
施堯嘉卻完全聽不進去了。好似機械一般。
她隻知道,把這一個億轉出去,這些男人就不會像那天那樣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