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
霍展鵬撲通一聲跪在伍老爺子的卧室門口,低垂着頭,一臉歉疚的神色。
伍老爺子的卧室裏,現在守着沉默寡言的伍亦銘,和生性活潑的伍卓倫。
伍老爺子因爲施堯嘉出事而急火攻心,一下子受了巨大的刺激,卧病在床了。
家庭醫生來給伍老看過了以後,交代飲食清淡,絕不能讓老爺子再受刺激。
霍展鵬這麽冷不丁地跪在伍老卧房門口。伍卓倫和伍亦銘都吓了一跳。
伍卓倫看不下去,伸手去拉霍展鵬:“姑父,這件事情,你沒有錯。你也不想的,你不必這樣,爺爺他一時受不了,休養幾天就好了。姑父你還是去醫院照顧瞳瞳吧,爺爺這裏,有我們呢。”他按爺爺的意思下逐客令,不過說得比較委婉。
爺爺在得知瞳瞳出事的那一刻,氣得差點中風了。一醒來就怒氣沖沖地說了,霍展鵬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護不住老婆,護不住女兒的男人,不是伍家的女婿。
對于施堯嘉身上發生那樣的事情,伍卓倫沒有多少難過。也沒有多少驚訝,他覺得,以施堯嘉那種作死的性子,發生這樣的事情,并不甚稀奇。
霍展鵬不願意起來,眸色深沉,透着難過。語帶請求:“我可以見見爸嗎?”
伍卓倫有些爲難:“姑父,您别這樣,爺爺才剛受了刺激!”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爸說!”霍展鵬歎息一聲。
他來,是來爲采薇的死道歉的。
可是看到老爺子病倒了,他知道,他不能再刺激老爺子。暫時不能告訴老爺子采薇因肖蓉而死。
不過,另一個消息,或許能解了老爺子的郁結。
他站起來,對伍卓倫道:“卓倫,施堯嘉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施敬平把她送到我那裏冒充我女兒,是爲了霍家的财産。”
“咳咳,你說什麽?”一直在床上躺着的伍老爺子突然咳起來,大聲問道。
伍卓倫與霍展鵬對視一眼。
兩個人走進卧室。
之前是伍老不想見霍展鵬,不讓他進去的。現在有問題問他,伍卓倫也就不再攔着。
霍展鵬撲通一聲在老爺子床前跪下:“爸,對不起,是我弄錯了。施堯嘉不是我的女兒!”
伍老胸口劇烈起伏:“你又要來騙我這個老頭子?”
“沒有,爸。”霍展鵬解釋,“肖蓉與施敬平勾結,他們想要霍氏。肖蓉幫施敬平換了血樣,騙了我!”
伍老深深地看着霍展鵬,看他眼神沒有絲毫閃爍。他皺了皺眉,心裏不好受。
雖然施堯嘉不讨他喜歡,但他一直把她當成瞳瞳。付出了愛,突然之間說她不是那個人。沒有人心裏會好受的。這種難受的感覺,還說不上來的怪異。
他歎了一聲,閉上眼,聲音低沉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煩我這個老頭子。”
沒有瞳瞳,沒有采薇的霍家,與伍家不再有任何關系。
霍展鵬咬咬牙,說道:“爸,瞳瞳還活着,我會找到她!”
伍老那雙如死灰的眸子猛地铮亮:“你說什麽?你說的是真的?”
他的心如擂鼓一般狂跳起來。
霍展鵬點頭:“是真的,我也是剛得到的消息。”
他希望老爺子可以長命百歲,所以把這個消失告訴他。
伍老盯着霍展鵬,半晌,才說道:“不要再弄錯了,你會要了我這個老頭子的命的。快去查,查到了,把瞳瞳帶回來!查不到,你再也不要來伍家!”
“好!”霍展鵬應下。
采薇,我已經對不起你了。不能再對不起咱爸。我不能讓他意志消沉下去。采薇,你泉下有知,告訴我,我們的瞳瞳,她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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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韓澤昊讓公寓對面那家餐廳送了餐過來。
都是安靜瀾愛吃的菜。
韓澤昊給安靜瀾剝蝦,細緻又體貼。好像那天在爛尾酒樓發生的事情,已經過去有八百年了。也好像是,那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安靜瀾十分滿意地笑着,兩隻眼睛裏都是甜蜜。
她笑着與韓澤昊分享今天的收獲:“韓澤昊,我跟你說哦。今天我有好大的收獲。你不是這幾天生我的氣嘛,今天我們和好了。我突然靈感大爆發。我設計了一款衣服。我要拿這件衣服去參加第二場比賽,等到比賽結束。我要把這件衣服親手做出來。到時候,你一定要穿哦。”
韓澤昊看着她,笑得溫柔雙寵溺,他把一隻剝好的蝦蘸上料,直接遞到她唇邊。
安靜瀾誇張地張大嘴,一口吞下,心情極好地咯咯咯地笑,嘴巴鼓得像是塞了一個雞蛋。
韓澤昊洞悉地問:“安安,你是不是從來沒有親手完成過一件衣服?”
“咳……”安靜瀾被嗆到了。嗆得有點猛,她用力地用手捶打胸口。
韓澤昊立即端了開水遞到安靜瀾嘴邊,急道:“喝點水,順順!”
然後一隻手替她順背。
安靜瀾氣順了以後,不好意思道:“我以前都沒想過,我這輩子會重新拾起服裝設計呢。那時候,跟着裴老師,多是畫圖和剪裁。咳,剪裁完以後,是交給裴老師的助理縫制的。”說到這裏,她低下頭去,聲音也小了好多,“我其實從小到大都不會針線活。至于縫紉機,我偷偷用過我媽媽的。踩得猛了,針倒着走,然後吱一聲,就斷了。把我吓哭了。從此再沒碰過縫紉機!”
她說得輕松,還帶着點俏皮。
韓澤昊卻是聽得一陣心痛。
偷偷踩了縫紉機而已,就吓哭了。他該早一點認識安安的,早一點把她捧在手心裏,就不會讓她多受那麽多的委屈。
他伸手,摸她的頭。試探性地問:“安安,如果你的父母是因爲意外和你分開,他們不知道你還活着,所以沒能找到你。你會原諒他們嗎?”
安靜瀾手裏的筷子,猛地掉到了地上。她慌了神。
她眼神躲閃着,心裏有點亂。
她蹲身撿起地上的筷子,顫抖着手抽了紙巾擦筷子。她的臉上,閃着異樣的慌亂神色。
韓澤昊看她這樣子,知道她接受不了,笑道:“安安,你别多想,我隻是這樣假設!”
安靜瀾一聽是假設,心情好多了,她有些生氣道:“韓澤昊,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假設,我說了,不管是任何原因,我都不會原諒,我都不會相認。既然狠心,就該狠得徹底。既然把我抛棄,就永遠不要相認!我爸爸叫安天軍。他很好,他是一個好爸爸。我媽媽叫劉曉蓮,她雖然不喜歡我,但她還是任勞任怨地把我養大。我很感激他們!我不需要親生父母!生恩不及養恩大,這個道理我很懂……”
她一直說着話。
韓澤昊聽得心頭發酸,他看出來了,她心亂,所以用這樣的方式來掩飾。
她其實想知道親生父母到底是誰的吧?她也是在乎的。
她隻是害怕真相是她被抛棄,她不想承受一個這樣的結果。
慢慢來!
安安,你這麽堅強,你一定能接受的。霍總裁會是個好爸爸,你媽媽也沒有不愛你,她隻是死于意外了!
韓澤昊眸光深邃了些。
他不要安安不快樂!
他知道安安内心深處對親情的渴望。
他又剝了一隻蝦,放到安安唇邊,笑着轉移話題:“今天晚上,我陪你睡,你不準動手動腳!”
安靜瀾壞笑着看一眼韓澤昊,揚眉保證:“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動手動腳的。”
跟他一起睡,哪一次不是他可勁折騰,需要她來對他動手動腳嗎?
夜深。
韓澤昊摟着安靜瀾睡覺。
安靜瀾一夜無眠。
她睡不着。
她滿腦子都是韓澤昊吃飯時說的話。
如果你的父母因爲意外而和你分開……
她不想去想的,可是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意外。這兩個字,讓人心頭堵得發慌。
韓澤昊說的是真的,對嗎?
她的父母,是因爲一場意外而與她分開。以爲她死于那場意外,所以沒有找她。
她的父母,并不是有意抛棄她,是這樣嗎?
心裏好亂,亂得發慌!
病房床頭的小夜燈,泛着柔和的光。
安靜瀾輕輕地翻了個身。
背對着韓澤昊,她睜開眼來,沒有一絲睡意。
她該找父母嗎?
可是,怎麽那麽想要知道他們是因爲什麽意外而沒有找她?
那麽想要知道,他們過得還好嗎?
如果是意外,他們有沒有受傷?現在的身體,還康健嗎?
好多疑問,充斥在她腦海裏,讓她越來越淩亂。
她又翻了個身,側向裏面,與韓澤昊面對面睡着。
她奇怪今天韓澤昊怎麽了?
怎麽都不碰她呢?
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呢。
現在,都已經三天沒有碰過她了。
她往他懷裏輕輕蹭了蹭。
感覺到他輕輕哼了一聲,好像哪裏痛的樣子。她眉頭皺了皺,用力吸了吸鼻子。
聞到好濃的香水味。
他怎麽那麽奇怪?以前不是不用香水的嗎?
她又狐疑地吸了吸鼻子。
上上下下地嗅着。
“做什麽?”韓澤昊睜開眼來。睡眼惺忪地望着安靜瀾。
安靜瀾疑惑:“韓澤昊,你這兩天不會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吧?”
韓澤昊:“……”
女人的腦子結構果然與男人不一樣,就這兩三天的時間沒那啥,她就開始疑神疑鬼了。
唇角揚起,他把她的頭壓進懷裏,唇貼到她的耳邊,魅惑地問:“想了?”
“哪有。”安靜瀾臉紅。
“就有!”韓澤昊笑。
“沒有!”安靜瀾紅着臉否認。
“就是想了,都想得睡不着覺了。大半夜地垂涎老公的美色!”韓澤昊開玩笑,聲音低而蠱惑。
“沒有。”安靜瀾羞得滿臉潮紅。
韓澤昊愉悅地低笑:“老婆,不要害羞,想了可以說出來。老公滿足你!”
“臭不要臉,走開,我要睡覺了。”安靜瀾轉過身去,把身體倦成一個蝦子,決定不再理韓澤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