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修路的話,再過個把月,原本連燒帶鏟弄出來的道路就又被密林覆蓋了。千泉大山……不,五角星的生機的确是被調整得過于旺盛了。還好人類沒受太大影響,不然千年時光,足夠五角星人産生各種千奇百怪的變異。
“關于變異,你剛才說的方法,我忽然想到了新的問題。”
助理忽然說:“之所以讓絨鳳承載神選系統,是因爲五角星人沒有輔腦,沒辦法單獨承載涉及到維弦特性管理的思維活動。”
對啊,怎麽忘了這茬?
相骞錦暗道糟糕,自己這個銀河人類失去了腦井,也是靠着助理附身才能建起引導系統,一點點恢複能力重建腦井。而助理并不是附到自己的大腦裏,而是占用了輔腦,有沒有輔腦也是銀河人類與行星人類的最大區别。
那豈不是說自己提出的“人人都是神選”的偉大設想就此落空了?
“我沒這麽說啊……”
助理又道:“我的意思是,五角星人不是有角嗎?跟千年前相比,他們的角有了很大變化,至少神經變得更多。否則也不會人人都可以跟絨鳳建立神經連接,進而實現意念相通。”
相骞錦不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有遊擊隊的資料啊。”
助理理所當然的說:“千年前普通五角星人可沒辦法這麽容易的跟絨鳳連接,而且那時候他們的角感也很原始,并不是獨立于視覺聽覺之外的另一種感知。”
那麽聽起來其實是好事?
“是的,我覺得他們的角有進一步進化成輔腦的潛質。”
助理說:“當然我還需要對神選系統做更多調整,讓他們隻靠角就能承載神選系統,當然是不需要絨鳳在線支持的最簡版神選系統。等他們的角能作爲輔腦了,雖然還是行星人類,但至少是更接近銀河人類了。”
說到這又歎氣:“當初軍團爲什麽不在這些事情上多下點功夫呢,按照這個思路把五角星建設起來,就能提供更多資源了。”
沒錯,好好建設遊擊區,就能從木材場變成鄉村,至少能招募到民兵。民兵雖然成長上限低,升不到頂級兵種,但是成本低數量多啊。
“你重新塑造意志的選擇還是值得肯定的。”
助理更加唏噓:“不管成功的幾率有多渺茫,至少讓我們有了另一條道路。”
聽你這意思,到現在對自己還是沒多大信心啊。
相骞錦也懶得跟它争論,這家夥對赤聯道路的堅持已經不是思維鋼印,而是自我存在的前提了。
不過它說到了五角星人的角,讓相骞錦下意識低頭看四丫的角。
向滴滴在急奔,四丫馬尾招展,黑角藏在發絲中時隐時現,泛着瑩瑩玉光。
不知道手感跟巴婵的角有什麽區别。
相骞錦正在猶豫是直接摸上去還是找個借口,四丫忽然說:“想摸就摸吧,别老是把熱氣吐到我角上,癢得很。”
語氣雖然淡淡的好像不當回事,但是角下的耳朵卻變得紅紅的。
相骞錦也不客氣了,握住四丫沒跟絨鳳觸須連接的那支角,上下其手盤了起來。
“喂……”
四丫嚷了聲,身體頓時軟了。
“你别……别挼啊……”
她咬牙切齒的抗議:“就算把我當作小貓小狗玩,也别幹擾我啊!”
助理說得對,五角星人的角的确有了變異,相比之下巴婵的角更敏感。這說明随着她們能力的提升,角裏的神經也更加豐富和成熟,的确有了充當輔腦的基礎。
這又帶來了新的問題,安全。
這麽重要的器官,又富含神經。就暴露在外面,平常還不是大問題,戰鬥的時候就麻煩了。
四丫因爲沒回應怒了:“說話啊!”
相骞錦松開手,又屈指輕輕彈了下。
“呀……”
這下四丫渾身哆嗦兩眼翻白,整個人倒進了他懷裏。
絨鳳同時呱呱大叫,向滴滴足爪一歪,扇着小翅膀撲在地上鏟起大片灰燼。
“你就是報複我!”
過了許久,向滴滴重新上路,四丫的角被發絲纏得緊緊的,還套上了麻布套子。
四丫冷着臉冷着嗓子說:“覺得我不像巴婵那樣,對你百依百順。抱歉我又不是她,這輩子都休想我像她那樣對你,大人!”
報複……難道你一直在腹诽我?
相骞錦苦笑,剛才真是無心之過,各種道歉這姑娘都不給他好臉,的确跟巴婵完全不同。
“這個布套沒什麽用處。”
相骞錦實話實說:“我是在想怎麽讓你們更好的保護自己的角。”
“這還需要想嗎?”
四丫哼道:“還需要在别人身上做試驗?你自己不是有角?”
也對,不過自己這個角不過是僞裝,不靠這個角也能跟絨鳳連接,還是無線。
看來得找工匠商量了,給大家定制可以把角收納進去的帽子和頭盔。
感受自己頭上的角,相骞錦又覺得這事還是讓五角星人自己想辦法更好,畢竟他們的角是經過自然淘汰才最終變成這樣的。
五角星人的角并不是長在腦袋兩側,嚴格說其實是在頭頂的兩側,而且都是向後伸展形成貼合頭頂的自然弧度,并不顯得突兀。
并不是他們有意識的把角進化成這樣,而是不這麽長的五角星人,都在漫漫的進化長路上死絕了。跟睡覺時可以變換姿勢的同類相比,角長得過于突出隻能直挺挺躺屍的人有太多麻煩。
“你一會是白角,一會是黑角,到底是變的什麽戲法?”
相骞錦長久的沉默讓四丫很不習慣,主動沒話找話:“别告訴我你其實沒角,你該知道隻有神明才沒有角。”
相骞錦很坦誠:“以後你會知道的。”
最終他肯定要以真面目示人,現在還不是時候。
四丫不甘心的嘀咕:“我猜就是什麽障眼法……”
就這麽有一茬沒一茬的聊着,向滴滴奔出密林,到了當初伍家殘族宿營的河岸邊,。
“要回去看看嗎?”
四丫問:“回神祠去看看?賀天雄說神祠被亂石封了,不過重新打通費不了什麽力氣。”
相骞錦猶豫了下,搖頭說:“就封着吧,沒什麽好看的。”
神祠下面有他的凍結倉,同時也是着陸倉,不過已經損壞了。就算接通了行星引擎找回身份,沒有工具和備件也修不了。
“嗯……”
助理正想說什麽,見相骞錦是這個态度,也就沒話了。
過了河岸都是下山路,眼前豁然開朗,相骞錦漸漸沉浸其中,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象。
熠熠光雲無盡伸展,天地比在山中開闊得多。要到極遠處的天邊才能見到依稀的山巒陰影,而占據視野的,則是由灰到黃的茫茫原野。
這是将千泉大山與益州腹地隔開的沙海,細分成戈壁荒灘和沙漠等幾層,真正的沙漠也有數百裏寬。不熟悉沙漠情況,沒有大量牲畜載運水草糧食,很難跨越這樣的天塹。
“賀少爺很努力嘛……”
四丫嘀咕:“以前的伍家山寨,現在的高泉城,已經有模有樣了。”
相骞錦低頭看,千泉大山與隔壁接壤的山脊間,一座隻能算山寨的小小山城矗立其上。山脊周圍分布着片片山間梯田,隻是現在已經雜草叢生,快要變回密林的一部分了。
這就是巴婵和四丫的老家,相骞錦也是第一次見到。
在這之前,他隻見過這座山寨燃燒時升起的黑煙。
山寨之前被賀家修繕過,現在由賀天雄率領五大隊駐守。加上若幹工匠總計兩千多人,正在擴建寨牆,将其建設爲新的高泉城。
這是千泉大山面對北面威脅的第一道關卡,同時也會是與外界來往的商貿樞紐。
“神使大人……”
城中的會堂裏,賀天雄帶領五大隊的大小頭目跪地恭迎。
相骞錦是不講這些的,不過賀天雄堅持,而且還有外人在,他就卻之不恭了。
衆人起身,又向四丫拱手:“軍團長……”
“哎呀别搞這些花裏胡哨的。”
四丫心情正不好呢,瞅着在門口吓得渾身打抖的商人問:“就是那家夥嗎?”
“益州商人沈九九?”
相骞錦覺得這名字頗爲刻意,是自嘲還是把名字也當作了招牌。
他語氣溫和的道:“我是黑夜神使向前進,也是千泉大山現今的山主。你上前來,我有話問你。”
又轉頭吩咐:“看座。”
這個白角中年一步三搖,很艱辛的挪了過來,然後被四丫不耐煩的拎到座位上。
吞了好幾口唾沫,自稱沈九九的中年才開了口。“小、小人知道神使大人的事迹,所、所以才主動來、來聯絡,希望能有、有益于神使大人。”
果然,這是個風險投機客。
“你既有此心,就不必害怕。”
相骞錦說:“世上所有凡人都是黑夜女神的子民,隻要不亵渎女神,不與千泉大山的人敵對,不管是來往交流還是做生意,我們都是歡迎的。”
他露出八顆牙齒笑道:“那麽沈……九九,說說益州發生了什麽,洛京現在有什麽大變。”
沈九九漸漸安定下來,話語也從結結巴巴變得流暢。
就在他恢複了商人本色,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時的同時,高泉城北面數百裏外,漫漫黃沙中,若幹粗壯如巨柱的身影沖破沙塵。
這些身影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蚯蚓或者蠕蟲,渾身又裹着黃褐色鱗片,鱗片伸縮摩擦發出嘩啦啦如疾風拂林的連綿聲響。
一個個人類從鱗片中站了起來,他們的角都是黃褐黑白混雜,彼此大聲吆喝着不同的诨号,像是江湖會中互報名号。
“天照已死!”
某人舉起一杆大旗,迎風飄搖。
他呼喊出了旗上的大字。
“三賢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