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黑角少女如釋重負的低歎。
她來到相骞錦身前,橫眉怒目的呵斥:“不準笑!”
看她滿臉是灰挂着兩條鼻血,相骞錦趕緊轉開臉,他的嘴角都快痙攣了。
少女又問:“你是誰?”
超大号長柄榔頭在她手裏掂着,似乎會視答案的不同,選擇用尖頭或者鈍頭敲他。
相骞錦說:“我是向前進。”
發出的聲音卻是:“喔喔哦哦哦。”
黑角少女噗嗤笑了:“原來是個啞巴。”
“你應該不是這些家夥的同夥,也不是這裏的人,至少千泉大山裏我沒見過你這号白角。”
少女這時候才仔細審視他,目光在臉上轉了好幾圈才下移。
“你光着勾子不冷嗎?”
她若無其事的轉開目光,“還是說賢神教連衣服都不給你穿?”
相骞錦這才意識到剛才感覺不對勁是怎麽回事了。
身上的衣服被電光球劈得粉碎,他現在是赤條條的。
等等聽她這話,自己被當作賢神教的人了?
“你難道不是賢神教的傀人嗎?”
黑角少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說什麽,“年紀不大,漂亮得不像人,舌頭被割了。隻有一種人符合這些條件,那就是賢神教豢養的傀人。”
“漂亮得不像人”這話雖然有點陰陽怪氣,勉強能當做贊譽。
“年紀不大”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個千年老怪物啊。
相骞錦問助理:“對了現在我到底多少歲?”
“按銀河人類生理周期算,你現在還是十四歲。”助理說:“還沒過青春期呢。”
相骞錦忽然覺得虧了:“等于說我處于凍結狀态的一千年不算工齡……哦,軍齡?”
“你怎麽會想到這種刁鑽古怪的問題?”
助理的意念又有了劇烈波動,不過它還是不放棄給他灌輸赤聯的認同:“算不算也得找到上級才知道啊,所以你更該努力完成任務。”
也對,相骞錦覺得自己有點動力了。
這邊少女見他擠眉弄眼的樣子,以爲他還想抵賴。
“别擺出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嘴臉。”
少女咬牙切齒的說:“地上的死人是賢神教的教徒,他們到處搜羅神棺,想要複活神明,你這樣的傀人就是賢神教專門用來複活神明的容器!”
“這幫人明搶暗奪,什麽壞事都做絕了!就爲了這種可笑的事情,竟然跑到千泉大山來,把我們伍家趕盡殺絕!”
說話的時候提起榔頭用力頓地,霎時碎石亂飛。
“他們帶着你和巴婵闖進來,想獻祭巴婵召喚神明。你以爲下一個祭品就是自己,奪了武器幹掉了他們。”
少女的觀察力很強:“看看這些痕迹,這是雷電造成的痕迹。還有這些人,都是死于雷電。你手裏的法器就是賢神教的天雷權現,司祭以上才有這種玩意。”
她掃了幾眼就搞清楚了狀況,雖然搞錯了。
“然後你用藥膏救了巴婵,抛開惡行不說,賢神教的治傷藥膏确實很有效。”
她自我肯定的點頭:“就是這樣,肯定沒錯。”
“等等……”
又有了新發現,她走到一具屍體前踢了踢,正是那個自殺的家夥。
“你還是個練家子啊,這一刀又準又穩,力道剛剛好,我都很難做到。”
什麽都讓你說完了……
相骞錦的舌頭有了知覺,應該能說話了,但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神明是怎麽回事?”
這時候他才想起這個問題,找助理确認:“這裏的土著把銀河人類當神明崇拜?”
助理悲涼的笑了:“千年前不是這樣,遊擊隊失敗了才會變成這樣。”
相骞錦安慰它:“想哭就哭,不要憋着。”
這就跟之前巴婵說的“燒了一千年香”聯系上了。
助理說得對,遊擊隊的下落應該就在巴婵身上。
相骞錦一直認爲上千年過去了,遊擊隊早就完蛋了,現在看或許還有轉折。
哪怕遊擊隊真的沒了,還能找到後人,也是好事。
相骞錦并沒有爲啥偉大目标努力奮鬥的想法,他隻是覺得既然替代了向前進,未盡之事總該有個交代。
“現在你應該不會相信神明了吧。”
黑角少女也說到了神明,她有些激動:“如果真有神明,爲什麽不把賢神教這種人全部劈死?看看他們做了什麽?麻麥皮,他們真的在亵渎神明啊!”
她完全是自言自語:“所以并沒有神明,就算有,神明也不關心凡人想什麽做什麽。古人有句話是什麽說的?哦,神明是殘暴的,在神明眼裏凡人和世間萬物一樣,全是祂們的糧食。”
這裏的文化傳承有問題啊。
“說這些幹嘛,還是說你吧。”
少女拍了拍腦門,剝下教徒的衣服丢給相骞錦。
她的态度熱絡了許多,“你不僅棄暗投明還救了巴婵,立下了大功。除開家主的賞賜,我個人也要報答你。舌頭被割了沒關系,我會找莫大夫給你接個新的,他幫很多動物接過。”
我可不是畜牲。
相骞錦默默穿衣服,他個子高,把長袍穿成了短袍。
“不過得看莫大夫能不能活下來,”
少女皺着眉頭嘀咕:“神祠這裏本來是最安全的,老弱婦孺都躲在這裏。本來以爲隻是賊匪偷襲,沒想到正主是賢神教還直奔神祠來了。我讓他們離開神祠躲進山裏,希望他們沒事。”
“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教徒,我們得堅持到援兵趕過來。”
她伸出手說:“我叫四丫,高泉山伍家的護衛管事。現在我們是并肩戰鬥的戰友了,像戰友一樣握個手吧。”
被清澈金瞳盯着,相骞錦心靈也變得純淨了。
他伸手與四丫相握:“我叫向前進……啊啊……”
手像被老虎鉗夾住,骨頭都在喀喇喇錯位。
“你不是啞巴!?”
四丫眼中金光閃爍,咬牙切齒的似乎要啃他脖子。
“我什麽都沒說,全是你在說。”相骞錦呲牙咧嘴的辯解:“剛才我隻是舌頭咬着了。”
“啊?哦,是嗎?”
四丫讪讪松手,摸摸自己的角掩飾尴尬,“向前進,挺奇怪的名字,又挺有力。”
她修正了自己的腦補:“傳聞果然不能盡信,原來傀人并沒有被割掉舌頭。”
這姑娘力氣好大,絕對不是常人。
頭上的角又有了異感,這次是細碎如潮的腳步聲。
“又有敵人來了。”
四丫提起長柄榔頭,低聲說:“一邊去,被榔頭敲着了我不負責。”
說好的并肩戰鬥呢?
打量下榔頭,确認自己不可能像她一樣當充氣錘揮舞,相骞錦乖乖退後。
片刻後一群鐵甲軍士沖入洞穴,這些人訓練有素,進來就結陣。前排舉盾後排持矛,如戰車般壓向四丫。
“州軍鐵衛?”
四丫哼道:“傳言果然沒錯,刺史終于還是跟賢神教勾結起來了。”
軍士們沉默不語埋頭前進,四丫端起榔頭,擡腳一踩。
地面轟隆開裂,煙塵中紅發飛揚,少女拉出虛影激射而出。
黑黢黢的鐵榔頭被少女揮舞出鋼鐵虛影,與軍士的大盾長矛撞作一團。
沉悶的鈍響與清脆的铿锵聲連綿不絕,不時迸射出點點火星。
嬌小瘦弱的四丫竟然靠一人之力,硬生生把這隊鐵甲軍士壓着打,砸得對方隊形散亂不斷哀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