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薄雪兒穿着華美昂貴的雪白蓬蓬裙,神情帶着擔憂,話語卻有種不合年紀的老成:
“太奶奶,我們趕緊派人去找找吧,妹妹還這麽小,萬一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不測……”
“找什麽找,又不是我們把她弄丢的,是她自己跑的!”
薄老太太還沒發話,薄雪兒身旁,約莫五十多歲,面容嚴肅的薄慶國倒是滿臉的怒氣:
“既然她不稀罕回來,那就永遠别回來了,我們薄家容不下她這尊大佛,我也當沒她這個孫女。”
薄雪兒垂眸斂下眸底一閃而過的精光,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面上卻抿了抿粉.嫩的嘴唇,繼續拱火:
“可是,爺爺,妹妹她畢竟……”
“行了,雪兒,你就少說一點吧,沒見你爺爺都被那丫頭氣成什麽樣了麽。”
薄慶國的夫人唐清雅撫了撫薄慶國的後背。
她人雖上了年紀,卻保養的極好,盤起的頭發烏黑柔順,一身暗花色的旗袍襯得她身姿纖纖,妩媚又動人:
“不過話說回來,那丫頭确實是太不懂事了,我們好心派人去廟裏接她,她卻什麽都不管,自個跑了,真是盡給人添麻煩,要我說,這薄芽啊,要是有我們雪兒一半的懂事就好了。”
“确實,”
一提起薄雪兒,薄慶國臉上忍不住帶着幾分自豪:
“雪兒太給我們長臉了!”
“眼下整個京城圈子裏,誰不知道我們家雪兒的本事!”
“就那什麽四大家族的那個霍夫人,那平時可是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我想跟她說句話,那都得三請五請的!”
薄慶國唏噓的臉上透着得意:
“但你猜怎麽着,她昨天居然專程過來,親自上門給我送了禮,說是感謝雪兒前幾天救了她們家老爺子。現在圈子裏的人一聽說這事啊,就沒有不羨慕嫉妒我的!”
薄雪兒也不驕傲,反而甜甜的說:“都是爺爺教的好。”
薄慶國一聽這話,更是心花怒放,連聲贊歎:“好好好,果然是我薄慶國的乖孫女,比你爸強太多了。”
薄耀祖聞言撇了撇嘴,但也爲有薄雪兒這麽個養女感到驕傲,倒是沒說什麽,卻再次将話題拐了回來:
“不過,我倒是覺得,那丫頭跑了還挺好的。”
薄耀祖一臉慶幸地拍着胸口:
“萬一她真被接回來了,把我們都給克死了,那才要命呢。我看她最好死在外邊,這樣我們大家都安全了。”
薄耀祖這般惡毒的話,卻并沒有引起反駁,可見他們心裏都是這麽想的。
薄家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薄芽完全不上心,也沒打算去找人,反而還對她多有埋怨,司機心下一喜,嘴角微翹。
他就是料定了會這樣,才敢這麽說的。
隻是老太太還沒發話,司機不敢掉以輕心,面上依舊自責。
他紅着眼,失聲痛哭:
“說來說去,這事都怪我,要是當時我憋着不去廁所,要是我當時多留點心,多注意下小小姐的異常,小小姐或許就不會不見了……”
“我沒有不見啊。”
司機正哭的起勁呢,蓦地轉頭就對上了一雙圓溜溜的烏黑大眼。
他瞳眸狠狠一縮。
那雙大眼的主人還對他歪了歪可愛的小腦袋,脆生生的說:“我在這呢,叔叔,我沒有不見哦。”
司機卻像是看到鬼一樣,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冷不丁的就被吓倒在地,眼睛瞪的老大,哆嗦的看着她:
“小、小小姐,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去了動物……”
司機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了,猛的就閉上了嘴。
又看到她身後跟着進來的淡漠男人,他本就提起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嗓子眼,神情驚懼。
怎麽回事!
三爺今天怎麽出門了?
好像還是跟這死丫頭一起回來的。
難道她之前說去動物園找爸爸那話是真的?
陳珂也很錯愕,剛才司機和薄慶國他們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猛的看向薄芽,聲音抖着:“你真是我三哥的女兒啊?”
“對啊,”小蘿莉抱着爸爸的長腿,仰着圓圓的小腦袋:“我說了好多遍啦。”
陳珂:“……”
我的天啊。
三哥真有女兒了!
還長得這麽卡哇伊!!
“可是不對啊,”
秦蕪皺着眉頭,發現了其中的矛盾:
“丫丫,剛在車上,你不是跟我們說,你三歲在孤兒院裏被認回了家,但就隻在家裏呆了一個晚上,連你爸爸的面都沒見上,就被送到廟裏去了麽。”
薄芽點點頭:“對啊。”
秦蕪眉頭皺的更深了:
“可如果你真是我三哥的親生女兒,那你從孤兒院回到薄家的那個晚上,我三哥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
畢竟三哥是丫丫的親生父親,這找回了親生女兒,作爲親生父親的,應該第一時間被告知吧。
“可這都兩年半過去了,直到今天,我三哥才知道這事,那你怎麽可能會是……”
何止是三哥今天才知道這事,連他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事!
反倒是薄慶國他們,好像早就知道了……
像是猜到了什麽,秦蕪猛的擡頭,看向他三哥的父親薄慶國,以及唐清雅他們,咬牙說:
“是你們搞的鬼吧!”
不等薄慶國他們說話,秦蕪就紅了眼:“你們故意不将丫丫的存在告訴三哥,要不是我們今天偶然碰見丫丫,你們還想瞞着我們多久!”
薄慶國臉上掠過慌亂和心虛,卻強撐着,沒吭聲。
可他臉上的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秦蕪心底發寒。
秦蕪對薄慶國從來都是憎恨的。
這種恨,刻入骨髓,溶入血液,這輩子都不可能剔除。
她的母親跟三哥的母親是關系極好的親姐妹。
而大姨這人,溫柔善良,知書達禮,對人平和,一點富家小姐的架子都沒有。
跟秦蕪那性格嚴肅刻闆的母親完全不一樣。
小時候,秦蕪做噩夢害怕,說給母親聽,隻會得來指責和謾罵。
但大姨不同,大姨會給她講故事,會給她折星星,會做好多好吃的給她和三哥吃,還會教他們爲人處事的道理。
活在秦家這種壓抑到近乎黑暗的家族裏,她沒有長歪,沒有犯法,沒有成爲禍害社會的惡人,反而成爲了一名頂尖的植物專家,這都得感謝她大姨。
這是她灰暗童年裏的唯一一束光。
可就是這樣一個美好善良的女子,卻因爲薄慶國的背叛,出軌,甚至明目張膽的,将小三唐清雅連同他們的兒子薄耀祖一起領進門……
本就擔憂三哥病情,憂心過重,身體不好的大姨被氣病,被氣的想不開。
最終,抑郁而死。
他們之所以會回到薄家,三哥之所以會在薄家住下,卻不對薄慶國、唐清雅他們下手,全是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
他們都希望老爺子走的安詳,不想讓老爺子在臨死之前,看到父子相殘,薄家烏煙瘴氣的畫面,從而走的死不瞑目。
否則,現在哪還有薄慶國蹦跶的份。
而那串佛珠,就是老爺子替三哥到處求人求來的,是舍棄尊嚴面子,真正磕頭下跪的那種求。
老爺子大概是目前薄家上下,唯一一個對三哥好的人了。
可如今,老爺子快死了。
三哥也活不長了。
他們都要死了。
難道真的是好人命短,壞人命長麽。
不然眼前的這些惡人,怎麽一個都沒死!
還活的這麽好!
秦蕪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翻滾的恨意,冷着臉:
“這是我三哥的親生女兒,你們憑什麽不告訴他!”
薄慶國看了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薄夜枭一眼,面對這個手段可怕的兒子,他完全沒了剛才說起薄芽時的怒意和嫌棄。
反而還有些膽怯,束手束腳,漲紅着臉,不敢吭聲。
倒是唐清雅見狀,尴尬的出來,忍着害怕,輕聲慢語的解釋:
“我、我們隻是怕影響他養病,這才沒……”
見薄夜枭沒做什麽,隻沒什麽情緒的站在原地,薄慶國還以爲他并不把這事當回事。
實際上,薄夜枭隻是想看看,這群人到底能說個什麽出來。
也想知道,他病重的這幾年,到底還被瞞下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東西。
薄慶國總算是有了點勇氣,沉聲說:
“對,當時你三哥病的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也是怕刺激到他,才……”
秦蕪冷冷的“呵”了一聲,打斷他:
“我看不是這樣吧!我倒是覺得,你們明顯是看我三哥活不久了。”
她一字一頓:
“z國法律規定,父母的遺産,第一順位是子女,第二順位才是父母。”
“也就是說,三哥若是不小心病死在了床上,又不知道自己有個孩子,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個親生的孩子,那他死後留下來的那些巨額遺産,自然會落到身爲三哥父親的您的手中。”
秦蕪語氣冰冷:“你們還真是打了一出好算盤!”
薄慶國眸底掠過一絲心思被戳中的心虛,但面上卻闆着臉,怒道:
“夠了!秦蕪,我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我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才給你點時間,聽你講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但你要是再敢亂說,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