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浮無數歲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了有多久,很少有人知道, 仙界的尊位其實就是上古時的聖位, 成尊便是成聖, 聖人無情無欲,故而最近天道, 以身合道之後, 雖意識留存,然再無一絲欲求, 便如同不存。
就這麽不存了不知多少年, 再次有了意識,雲翎幾乎有一種虛無的可笑之感, 他閉上雙眼,又再度睜開, 合道之前的記憶慢慢地回籠,他眯了眯雙眼, 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而是這無間宇宙再度回轉,又是一元會。
有些熟悉又無比陌生的修真界,終年飛雪的落英峰, 還有……雲翎頓了頓,目光落在自己一身的素白衣裳上,眉頭微蹙,拂袖而過,素衣白裳頓時幻化成了一身的黑紅錦衣。
他不知爲何天地更新一元會,會讓他帶着記憶回到從前還在修真界的時候,但這一次,既然有了選擇,他就不會再讓霜兒有遇到其他的人機會,即便攔他的是此間世界的天道,他也會逆天而行。
落英峰的後山一片白雪皚皚,妲己來時,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背對着她的男人雖然形貌上和嚴霜記憶裏的師尊一模一樣,可那周身的氣息實在太過……平淡,平淡到不像是一個大乘的劍修,反倒像是一個尋常的凡人。
她有些拿不準了,面上卻還是一副清冷的模樣,并沒有上前,離了大約十步之遠,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尊。
雲翎回轉過身,目光落在了妲己的身上,一個元會的沉寂讓他的眸子看上去幾乎有些黯淡,然而視線和眼前的少女一個交錯,就像是雪地裏升騰起的火光,灼灼燃燒了起來。
妲己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師尊,是弟子出了什麽差錯嗎?”
雲翎頓了頓,道:“你受傷了?”
“師尊,弟子并無大礙,隻是突破時一時不慎,休養些日子就好了。”妲己松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說道。
雲翎卻不會再信她的話,幾步上前,擡手按上了她的手腕,一股龐大的靈氣陡然從經脈之中順行五髒六腑,妲己臉色一白,吐出一口鮮血來。
她起初十分警惕,以爲是被眼前的男人發覺自己神魂附體的事實,卻不曾想一口鮮血吐出之後,原本隐隐約約能察覺到的,嚴霜因爲晉階而導緻的傷勢被那股強大的靈氣安撫了下來,她内視一圈,發覺傷勢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大礙。
明明隻是舉手之勞,上一世究竟爲什麽還要去爲嚴霜取什麽九玄冰蓮?妲己心裏嘀咕,面上卻是又驚又喜,“師,師尊?”
“從今日起,你随爲師住在落英峰,準備閉關晉階,若無他事,盡量不要離開爲師的視線。”雲翎收回手,語氣淡淡地說道。
妲己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的任務本來就是看好雲翎,不讓他被魔門聖女給迷惑,故作疑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然……眼前這個深不見底的男人好像不太像會被美色迷惑的人。
落英峰終年飛雪,雲翎知道妲己不喜歡,在她回去小寒峰取行李的時候,他把整座山峰的積雪全部消融下去,高高矗立在後山的試劍石也撤走,遍地的花草樹木猛然生長起來,隻是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雪峰已成青峰。
妲己回到小寒峰的時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麽時候,V384縮在了角落裏瑟瑟發抖,她摸了摸它短短的直發,有些奇怪道:“怎麽了?剛才那個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不對大發了!我就沒見過這麽,這麽可怕的任務對象!】V384忍不住叫出了聲。
妲己倒是不明所以,她覺得那位飛華仙尊雖然看着有些深不可測的樣子,但周身的氣息收斂得極好,如果不是治療她傷勢時洩露出的強大靈氣,她幾乎都要懷疑有什麽人假扮了他,畢竟作爲一個殺戮爲業的劍修來說,這人身上的氣息也實在太過平和了點。
V384驚叫道:【哪裏平和了?他看我的眼神……等等,他看我的眼神!他發現我了!我當時居然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真的發現我了!!!】
妲己不大相信這個有些神經質的系統,拍了拍它的腦袋,整理起了嚴霜的東西,說句實在的話,這個飛華仙尊真的是她見過的男人裏最合她心意的了,雖然還不知道那身漂亮的衣裳底下……是不是也同樣合她心意。
V384被吓破了膽子,堅決不肯再跟着妲己過去,它也收拾了一個小包裹,不管妲己說什麽,它都使勁搖頭不要跟着上落英峰,妲己到最後也無法,隻得把它留在了小寒峰上,嚴霜的洞府裏。
霜兒回來時,沒有帶上那個奇奇怪怪的器靈,這讓雲翎分外滿意,他還是修真者時并不清楚霜兒身上有什麽東西,隻是隐隐約約覺得有些怪異,如今以尊位之能,開天眼視萬物,卻被他發覺霜兒脖頸間挂着的小小器靈,那器靈格外肆意緊貼霜兒肌膚,若非怕驚了霜兒,他幾乎就要把那器靈滅殺。
落英峰上洞府不多,妲己一個個看去,雖然心裏很想住在雲翎附近,但出于矜持,還是忍痛指了指後山處的洞府,卻不曾想面容清冷的飛華仙尊隻是淡淡朝那洞府一瞥,腳步并未停留。
就這樣一直經過了所有的洞府,到最後來到了落英峰的主洞府,也就是雲翎的住處,妲己眨了眨眼睛,絕豔的面容上露出一點恰如其分的驚訝,“師尊?”
“霜兒和爲師同住。”雲翎淡淡地說道。
一直到被安置在洞府靠左的一間石室裏,妲己才像是回過了神似的,她把行李放下,見外間雲翎的身影已然消失,面上的冷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狐狸般的狡黠神色,她紅唇微抿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來,似乎有些勢在必得的意思。
隔着一道石壁,雲翎收回視線,按了按心口,他的霜兒果然從這個時候起就愛慕于他,是他不好,直到最後才……好在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他不會再讓霜兒吃一點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