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當年武安叔叔在下界時就是族中一等一的天才,更在父親踏破虛空之後三年便覺醒龍血踏破虛空, 那時正是上界天上城最爲艱難的一段時期, 接連兩位龍血後裔的飛升給搖搖欲墜的長生世家帶來了強有力的支援, 這也是後來族人一緻推舉父親繼任天上城的重要原因。
白旭出殼還不到十年,萬年孵化的過程雖然讓他有了完整的龍族傳承記憶, 但傳承再多也不能讓他的心性也變成萬年的修者, 至多是比尋常小童聰慧一些,他自出生起就沒怎麽見過父親, 龍性類蛇, 蛇不親父,這本也是常态, 可偏偏武安叔叔管他們幾個兄弟管得極嚴,真個成了第二個爹爹似的。
妲己也聽這聲耳熟, 愣愣地擡起頭看去,隻見白武安眉尖微蹙, 上前幾步, 一把拎起吓得坐到了地上的白錦,又擰了白旭耳朵,口中教訓道:“說了多少次, 不準随意在城中亂跑,去哪裏必須要跟着人,你們都當成耳旁風了是吧?”
“沒有亂跑啊,出來的時候是跟着人的,”白旭被擰着耳朵,大聲狡辯起來,“一定是我們走得太快了,那些人沒跟上,哎喲!哎喲!”
白錦老實一點,呐呐地說道:“武安叔叔,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武安狠狠地擰了一把不老實的白旭耳朵,擡眼看了一下周遭,冷聲哼道:“要隻是亂跑也就罷了,還跑到這裏來,那條雜龍是會吃小孩的,下次生吃了你們!到時候哭都沒地哭!”
這話從他們還在殼裏的時候說到大,說了一萬年整,聽得他們耳朵裏都起了繭子,用來騙小孩都不管用了。
白旭撇了撇嘴,見白錦有替白旗叔叔辯解的意思,連忙踩了他一腳,抱着白武安的胳膊撒嬌,嘿嘿地傻笑道:“知道了,武安叔叔,我們不是來找白旗長老的,我們,我們是爲了抓這隻狐狸跑到這裏來的,六弟,你說是吧?”
“狐狸……是,是啊!”白錦有些懵,不過看着自家三哥遮遮掩掩朝着自己擠眉弄眼的神色,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呐呐點頭。
白武安的視線這才落在了白錦懷裏死死埋着腦袋的大白狐狸身上,他和兩個出殼沒多久的小龍不同,一眼就能看出妲己身上的淺淡仙氣,眉頭忍不住就蹙了蹙。
白旭生怕白武安還要多問,連忙說道:“武安叔叔你看,這隻狐狸長得多可愛啊!毛茸茸的……”
他說着,舉起妲己的爪子,朝着白武安招了招,這本是個狗急跳牆的昏招,卻不想白武安真的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他有些愣愣地看着那隻緊張地縮着腦袋的大白狐狸,好半晌,喃喃地說道:“是有些……可愛。”
白旭朝着白錦使了個眼色,趁着白武安發愣的時候,一把抱起大白狐狸塞進白武安的懷裏,兩個做了壞事的白發小童随即一前一後飛快地跑了。
“武安叔叔,天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白旭的大叫遠遠地傳來。
毛茸茸暖呼呼的一大團狐狸占據了整個懷抱,白武安有一瞬間的失神,随即反應過來,又好氣又好笑地想要去追,走了幾步才發覺自己還抱着隻不知道哪裏來的妖仙,頓時步子一頓。
妲己感覺到自己被放了下來,爪心貼上了天上城的寒冰地面,頓時有些瑟縮地蜷了一下,睜開眼睛。
白武安半蹲着看她,雪白長睫微微擡起,清藍的眸子略微有些彎了起來,“抱歉,小侄胡鬧,你家住哪裏,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妲己眨了眨眼睛,她猜到剛才那兩個小童的身份了,她并沒有什麽親近之意,隻覺得避之不及,對着白武安搖了搖頭,縱身一躍跳上了玉牆。
白武安連忙道:“别再往裏跳了,裏面那龍脾氣不好,被他發現你進了他的住處,一定會生吃了你的!”
這話和剛才恐吓兩個小童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妲己擡起一隻前爪對着白武安揮了兩下,不再回頭,轉身跳進了院子裏。
白武安愣了一下,一時又想到負責接引新晉妖仙的龍官就是那個死人臉白旗,這隻狐狸大概就是他帶回來的,所以才住在他這裏,心裏不知爲何有些失望,他摸了摸鼻子,轉身就走。
仙界的天上城和下界并無太多區别,甚至各處建築都是一模一樣的,隻是格局終究不是下界的格局,當年仙界數次大變動,龍鳳麒麟等遠古仙獸早已滅族絕種,長生世家乃是真龍在下界遺留的血脈中最強的一支,爲白龍一族,另有青金黑紅四色龍種,千萬年争鬥不休,這天上城也是直到萬年前才安定下來。
有争鬥就有傷亡,其餘四色龍種雖然傷亡十分慘重,但白龍族也不是沒有消耗,相反,大部分飛升得極早實力最爲強大的白龍是最先倒下的,到如今,千萬年曆史的天上城,竟然根本找不出一頭活過千萬歲的白龍。
若非北域一向是妖仙聚集之地,妖仙隻尊龍威,這偌大一個北域,早就不複存在了。
白傾對這些不感興趣,從前在下界他是如何過活的,到了仙界也就如何過活,争權奪利非他本意,但到了要一條龍出來扛起責任的時候,他也不會退縮,僅此而已。
抿了一口茶水,白傾讓身後的侍從收起玉簡,也不去管坐在下首神色沉怒的幾人,起身走出了正堂。
“我還騙你們不成?我當時就站在那兒,小六被吓得坐地上,武安叔叔就把狐狸要過去了,我跟小六跑了他都沒瞧見,我跑遠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他正跟狐狸玩呢!”
白武安剛回到城主府,遠遠的就看見白旭正叉着腰和幾個白發小童編排他,正要上前擰他耳朵,就見白傾的身影從走廊拐角慢慢地走了出來,身後十幾個白龍護衛并列兩側,神色淡淡地接話:“哦?”
白旭對自家父親的聲音并不敏感,興高采烈地說着,不經意回頭,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吓得抖了抖,呐呐地說道:“父親……”
幾個白發的小童也被吓得站成了一排,一個個鹌鹑似的低下頭行禮,整整齊齊地叫道:“父親。”
白傾頓了頓,湛藍的雙眸微微眯起一線,放緩了表情,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聽你們在講狐狸,是什麽樣的狐狸?”
白旭吓得差點沒抖掉一身龍鱗,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說道:“就,就是一隻……普通的狐狸,白的……毛的那種,狐,狐狸……”
白錦癟了癟嘴,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看起來白傾再問一句,就要憋不住哭出來了。
其餘幾個長相和白傾一脈相承的白發小童也都是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白傾的臉色頓時有些僵硬,他低聲道,“罷了,都回吧。”
明明隻是一句溫和的辭别,卻連最大的白尋都抖了抖肩膀,白傾抿着唇,看着幾個兒子瑟縮着行禮過後,又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一個推着一個,飛快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大哥……”白武安有些呐呐地從走廊拐角走了出來。
白傾一早就察覺到了白武安的氣息,隻是他也有些私心,想和兒子們說說話,所以也就沒有叫他,不過顯然他是失敗了。
“大哥,剛才是黑京來過了?”白武安的鼻子動了動,嗅到一股黑龍的氣味,頓時如蒙大赦,連忙把話題扯開。
白傾知道他這點小心思,隻是撩了撩眼皮,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白武安道:“這幫雜色龍又來生事,我看下次也不必把他們四處調任,讓他們不滿意就走,仙界這麽大,哪怕是去南域,還怕他們沒個容身之地嗎?”
道理誰都明白,但妖仙的地盤終究是妖仙的地盤,同等實力的情況下,龍威可以壓制幾乎所有的妖仙,而離了北域,到了外邊,誰又會搭理這些喪家犬?
白傾懶怠在這上面費事,白武安自己說了一氣,發覺自家兄長的厭倦意思,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多話了,忽然,白傾的眉頭蹙了起來,看向他,直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大哥?”
白傾靠近他一些,嗅了嗅,似乎有些不确定地說道:“你今日去了什麽地方,見了什麽人?”
白武安不明所以,回想了一下,他不怎麽喜歡外出,平時不是待在城主府就是在城中巡守,今日沒有太多異常,除了那隻狐狸,并沒有見過什麽生人。
白傾聽他瑣瑣碎碎地說着,眉頭越蹙越深了,白武安正說着,一擡眼就見白傾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銀白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