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停在甘泉宮前,嬴昭先下了車駕, 随即回過身, 看着妲己在宮人的攙扶下站穩, 才道:“走吧。”
妲己跟在嬴昭的身後,步子規矩又袅婷, 眼神流轉間帶着一股難言的韻緻, 魏太後對妲己的惡感不大,但剛出了這種事, 做母親的總是不肯責怪自己的孩子, 心裏免不了有些嬴昭是被她帶壞的感覺,臉色就沉了下來。
甘泉宮裏幾個稍有位分的妃嫔都在, 齊姬也在,她跪了一夜, 這會兒脊背挺直跪坐在魏太後下首,強要撐着公主儀态, 見了嬴昭, 面上帶了些委屈,目光落在妲己身上,心中又是一陣快意。
嬴昭和妲己一并行了禮, 魏太後冷眼瞧着,并不叫起,嬴昭無奈地說道:“母後,孩兒是真的知道錯了,孩兒發誓以後再也不會犯,您别氣壞了身子。”
“你還知道錯!”魏太後沒好氣地瞪了嬴昭一眼,“今早信陽侯遠陵侯一前一後進宮來打聽,都是擔心你病了,我都沒好意思告訴他們。”
嬴昭看了這兩列跪坐的妃嫔,挑起眉頭,看向魏太後,“那母後您找她們來幹什麽,瞧寡人的熱鬧嗎?”
魏太後瞪他,“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你站邊上去,越姬!”
妲己還沒說話,就聽嬴昭道:“母後,是孩兒昨夜睡得遲了,才誤了早朝,您要教訓就教訓孩兒吧。”
“王上分明是替這狐媚子開脫!”齊姬尖着嗓子叫了起來,“母後,王上一向勤勉,不是這狐媚子有意勾引,怎麽會誤了早朝,您不知道,這狐媚子髒得很,之前還在齊國的時候,她不僅勾引我阿父,連我幾位兄長都爲她神魂颠倒,幾次做出……”
“住口!”魏太後的臉色更沉,瞥了齊姬一眼,斥道:“王上說話,哪有你插口的餘地,齊國莫非就是這樣教你的?”
齊姬是真的忍不住了,她被罰跪了一夜,打殺了好幾個宮人也沒散去心頭的火氣,一早給還在驿館的二兄遞了消息,不成想二兄怕事,讓人回來勸她忍氣吞聲,這會兒又聽見嬴昭字字句句維護那個空有一張臉的狐媚子,這才失了儀态。
齊姬有火氣,魏太後更是,見嬴昭這個時候還在護着越姬,越發覺得都是越姬的錯,冷聲對嬴昭道:“你近來消瘦,醫官也說你有半年都未曾宣召于他,今日正好得閑,不如讓他給你看看脈。”
嬴昭無奈,知道自家母後除了關心他,還是想找個理由發作越姬,畢竟他連着寵了越姬這麽久,正常來說身子都會有些虧虛,他看了看妲己,用眼神示意沒事。
早就候在殿外的醫官聽了通傳,連忙恭恭敬敬低頭進來,魏太後免了他的禮,讓他去給嬴昭探脈。
醫官如何不知自己被當成了槍使?他原是滿頭大汗地想着說辭,不成想一探嬴昭脈象,臉色就有些不對起來,再探了一會兒,臉色頓時複雜了一瞬,魏太後蹙眉問了一句,醫官頓時有些緊張地跪在了地上。
“回,回太後的話,王上的身子康健,不見虧洩,并且還隐有,隐有龍精虎猛之勢。”醫官結結巴巴地說道:“太,太後,王上畢竟年輕氣盛,長久不洩,容易傷身啊……”
魏太後懵逼了,下意識地看向嬴昭,嬴昭摸了摸鼻子,看向醫官,能睜着眼睛胡說八道,這也是個人才。
魏太後當然也不信,一連召了好幾個醫官來,都是這話,甚至還有個上了年紀的老醫官非常獵奇地掃了掃嬴昭的下半身,心中暗道,這麽猛的脈象,他也就在書裏讀到過,上一個可是能夜禦十女的神人。
嬴昭莫名所以地承受了一衆醫官敬畏羨慕的眼神,看向魏太後,魏太後也說不出什麽話來了,隻是身子再好,誤了早朝也是該敲打的,然而她剛要開口,妲己就捂住了口鼻,一連幹嘔了好幾聲。
還沒走的老醫官愣了愣,魏太後隐隐察覺到了什麽,連忙讓老醫官給妲己探脈,老醫官擰着眉頭上前,隔着一層帕子探了一把妲己的脈,有點不确定地猶豫了一下,才道:“這,這位娘娘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比起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魏太後已經站起了身,從上座走了下來,嬴昭看向妲己,冷峻的臉龐上滿是茫然的神色,似乎不大能理解醫官說的話。
齊姬的眼睛都要氣紅了,想說話又怕挨罵,指甲生生掐進了肉裏。
V384終于理解了妲己的蜜汁自信是從哪裏來的了,這也實在是它的慣性思維作祟,妲己是狐妖,和人是生不出孩子來的,它卻忘了,越姬是個正常的,健康的女人,又得嬴昭夜夜獨寵,想不懷上孩子都難。
妲己從懷孕那天就知道,隻是凡人的醫術最少也要一個月才能診出來,不然按她的性子,當時就說了。
這一日玉霞宮的門檻都快要被來來往往的宮人踏破了,賞賜如流水入庫,妲己有些新奇地摸了摸小腹,就這一個孩子,她能感覺到嬴昭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按照V384的說法,就是好感度瞬間突破八十點大關,不知道省了她多少心力。
V384确實很興奮,一般這種S級任務,再厲害的任務者至少都得幹個十年八年才能見曙光,妲己來這個世界不過兩個月,這好感也有了,孩子也懷了,再刷一段時間估計就能滿,以嬴昭的能力,必能秦國攢下滅六國的資本,下一任秦王滅六國是妥妥的事情,至于齊姬,别說妲己沒放在眼裏,就是它也不大在意的。
嬴昭是真的很茫然,他這一生順風順水,煩心的從來都是朝政大事,他不屑在女人身上花心思,更不屑情愛,然而就是那麽一個柔弱嬌美如同玩物的女人,卻一步步侵蝕了他的心,還沒來得及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他和她就有了孩子。
以往來過許多次的玉霞宮不知爲何變得處處陌生,站在殿外台階下,嬴昭竟然一時有些不敢進去,各種各樣他不會形容的滋味湧上心頭,又釀成了一種沉澱着甜蜜芳香的美酒,讓他迷醉。
沒有讓人通報,嬴昭來到玉霞宮的内殿前,正要進去,忽然就聽見裏面傳來一陣幽幽的琴聲,那是母後特意讓人送來給她的繞梁琴,怪不得彈得如此動聽,似乎每一下撥弦聲都響在他的心底。
嬴昭想着,是不是她太高興了,所以要彈琴作樂,然而聽了一段,卻怔住了,那琴聲哀傷低迷,幽幽寒寒,滿是亡國的凄楚和無處可依的迷惘,宛若浮萍低鳴。
步子一頓,嬴昭忽然就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和越姬相處的情形來,他從未對她說過一句交心的話,至多是誇贊她的容貌,他不屑于她的身份,又迷戀她的身子,兩相矛盾之下,對她一直很惡劣,昨夜還那樣……哪怕他這會兒進去表明心意,她大概也是不會信的吧。
嬴昭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他是秦國的國君,秦國的王上,她不過就是一個亡國的孤女,能得到他的寵愛是她的幸事,她還不知感恩,背地裏自怨自憐,若換了一個人,他早就把她打進冷宮了。
隻是偏偏是這麽一個女人,偏偏是她,他連想一想她掉眼淚的樣子,心都發疼,就連現在,他羞惱不堪的同時,也恨不得分出另外一個自己沖進去,緊緊地抱着她,告訴她,他是她的依靠。
越姬的身份看似是個死結,其實卻非常能戳中嬴昭心裏的那個點,亡國意味着毫無勢力背景,自薦枕席說明除去抛棄尊嚴别無他路可走,男人的掌控欲和保護欲是并存的,這是前三十點好感度的基礎。
至于後三十點,則是妲己這些日子和嬴昭朝夕相處得來的,大殿上的事情是她留的引線,好讓嬴昭認識到她對他來說是特别的,至少别人朝齊姬看的時候,他不會堵心到變了臉色。
自然,這些說給V384聽它也聽不懂,妲己其實對制造出這些機械意識的人很有幾分好奇,明明就是懂得思考知道喜怒哀樂的意識,然而卻似乎天生和人的思想情緒隔了一層,明明嬴昭的态度是逐漸轉變的,可是到了V384這裏,卻隻會用什麽好感度來衡量。
這一夜的嬴昭格外溫柔,折騰了半夜,抱她入懷一同安睡,妲己在嬴昭睡着之後睜開眼睛,纖長的玉手在他跳動的胸膛上慢慢畫圈,她迷戀男人的胸膛,似乎每一個她喜歡過的男人胸膛都是這麽跳動的,平穩又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