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是妲己第一次穿嫁衣, 卻沒有太大的感覺, 她畢竟是妖物, 人世間的妻妾嫡庶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這天底下的男人隻要她想要的, 終究會成爲她的裙下臣。
平心而論, 許青嫣的容貌确實是絕色,絕色中透着清麗仙靈, 是一種純白嬌嫩的美, 宛若未開的花苞,紅衣未免就有些掩蓋了她的氣質, 好在有蓋頭蒙着,讓她不至于别扭。
黃道吉日難尋, 再過兩日就是妲己出嫁之日,試過嫁衣無錯漏之處, 傍晚的時候蘇玉卿就親自駕了車來接妲己往山下去, 青雲門被滅,但禮數總要做足,蘇夫人爲妲己尋了一處面向青雲門方向的宅邸, 布置過後權當是娘家,後天出嫁,就從那宅邸裏接人。
妲己倒是沒有拒絕,似乎是見蘇玉卿小心翼翼忙前忙後的樣子頗有幾分可憐,臉色總算不是那麽繃着了,讓蘇玉卿着實松了一口氣。
傅離騎着馬跟在車駕後,冷眼瞧着蘇玉卿溫柔殷勤的模樣,握着缰繩的手都發緊,他已經被自家娘親狠狠地罵了一頓,心裏也明白自己這輩子怕是和許家姑娘無緣,但明白歸明白,心卻是不由自主的。
他想見她。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是在腦海裏生根發芽了一樣,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先遇到她的是他,如果青雲門的事情沒有發生,如果她鳳冠霞帔嫁進名劍山莊,或者哪怕更遲一些,如果他沒有那麽草率地答應了蘇玉卿的請求,至少這個時候,他還有不顧一切抱着她離開的權利。
越想越亂,越亂越想,傅離知道自己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不是爲他摯愛的劍道,而是一個情字。
V384提心吊膽地看着傅離的好感度忽上忽下,一直到半夜裏妲己都睡下了,那好感度才算是稍稍穩定在了七十點左右。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忽然窗台邊一聲細微響動,V384打眼一看,唬了一跳,來人正是傅離,隻不過他滿身酒氣,俊臉薄紅,一看就是喝醉了的。
妲己撐着頭看傅離搖搖晃晃走到床榻前,紅唇微微彎起,柔聲宛若妖物低語:“少莊主,三更半夜的,你來我房裏做什麽?我要叫人了……”
這話看起來很正常,可妲己卻拖長了慵懶的調子,尾音微帶了幾分嬌喘餘韻,沙啞又撩人,V384驚恐地扭頭看她,妲己玉指微擡,輕輕把V384按進衣裳裏,不讓他窺探。
傅離雙眼發紅,除了酒醉,他此刻的狀态也不大對勁,瞧着倒像是那些修道的牛鼻子走火入魔時的模樣,妲己從床榻上起身,袅袅婷婷來到傅離近前,“少莊主?”
傅離猛然按住她雙肩,低頭吻她,妲己低笑一聲,擡手撫摸上傅離的臉龐,傅離相貌俊美,眉如劍鋒,目若朗星,隻是如今眼尾薄紅,氣機紊亂,正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
傅離發覺自己走火入魔之時,身上的劍勢已然無法自控,他不想傷人,更不想自己走火入魔的事被人知曉,隻能強自壓抑下紊亂的神志,離了蘇家,想尋一處清靜地方慢慢調息,不曾想竟然下意識地來到了白日裏送許姑娘過來的宅邸。
宅邸内外是有人把守的,蘇家辦事一向很周全,然而傅離的武功比起這些護院高出不止一籌,即便是在走火入魔的情況下,也沒有驚動一個人。
眼前是朝思暮想的臉龐,耳畔是輕柔動聽的嬌語,傅離有生之年第一次離一個女人這麽近,連呼吸都差點忘記,朦朦胧胧的腦海給了他答案,這是他的洞房花燭夜,身下的是他明媒正娶來的妻。
沒有蘇玉卿,沒有九陰女,她鳳冠霞帔嫁他爲妻,他紅衣獵獵迎她進門,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美好到近乎虛妄。
V384清楚,傅離這副模樣除了最初的酒醉和走火入魔,更是被妲己給吸引了,平常時候的許青嫣雖然清靈動人,但終究是個小姑娘,可妲己在發覺傅離走火入魔之後,再也沒有半絲顧忌,千年狐妖的誘惑不是凡人能夠抵擋的,也許人家傅離最開始隻是想借酒表明心意,一進門,腦子就熱了。
說實話,比起蘇玉卿,妲己更中意傅離,蘇玉卿這個人心裏藏着太多事,即便歡好都是克制而隐忍的,而傅離,這個驕傲的年輕人經曆了無望的單戀之後失而複得,熱情猶如野火,讓妲己都有一刻失神。
一夜過去,傅離的好感度在朦朦胧胧中漲到了八十三點左右,妲己散着頭發起身,坐在梳妝鏡前梳妝。
說是梳妝,其實她也不怎麽會,許青嫣天生麗質,記憶裏也很少有關于梳妝打扮的東西,妲己略翻了翻也就放下了,用桃木梳輕輕地梳理着披散的青絲。
許青嫣相貌宛若仙子下凡,妲己的眼神卻是妖冶放肆的,她微微收斂一些,換了副心若死灰的神情,方才太過激烈,嘴角被傅離咬破了,額頭也在床沿碰出一點青紫,顯得有些狼狽,但卻透着一股狼狽的美麗。
傅離醒時天還未亮,他是習武之人,冬練三九夏練五伏,更習慣早起,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起身,陡然發覺了不對勁。
陌生的被褥,陌生的床榻,地上是他的衣裳和一地碎裂的女子衣物,梳妝鏡前,他朝思暮想的背影靜靜地坐着梳理發絲,昨夜一點零星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讓他幾乎瞬間就白了臉色。
“許姑娘,我……”
妲己輕聲道:“不必解釋了,既然醒了就趕緊離開吧,我明日還要嫁人的。”
傅離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他把衣裳一件件穿好,冠帶系上,一副眉目俊逸的模樣,似乎又成了那個讓無數江湖女俠魂牽夢萦的少俠,妲己卻沒看他一眼,仍舊低頭梳着自己的發絲。
傅離不知怎麽的腦子一熱,脫口道:“我帶你離開這裏,我……”
妲己微微回轉過身來,傅離一見她臉上的傷痕,愈發惱恨自己無狀來,想說什麽,卻聽妲己慘然笑道:“我爲什麽要跟你走?你們兩兄弟,一個是人面獸心,一個是衣冠禽獸,跟誰不是跟?”
“許姑娘,我昨日練功出錯,一時……”傅離話還沒說完,就瞧見了妲己愈發嘲諷的笑容,頓時想起蘇玉卿是如何占了她身子的事情來,啞然無聲了。
妲己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開裂後滲出的血迹,臉色恢複了平靜,漠然道:“你走吧,我隻希望你日後不要再提起此事,别辱沒了我許家……如果許家還有什麽聲名在的話。”
傅離心如刀割,卻也知道自己實在混賬到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他覺得蘇玉卿不是東西,可他如今比蘇玉卿更加無恥,走火入魔莫非就是他半夜闖入女子閨閣強逼人家的借口?明明……是早就起的念頭。
V384盯着傅離的背影,深刻地爲他掬了一把同情淚,什麽叫倒打一耙,妲己這就是了,狐妖本就是惑人的東西,那些修煉了三五百年心智都不成熟的小狐妖在床榻上都能勾得人要生要死,何況妲己這樣的狐妖祖宗,她有心想勾人,連法術都不需要,是個男人都得喪失理智。
等到傅離的腳步聲聽不見了,妲己一把扔了桃木梳,懶洋洋地散了頭發,擡手一個術法把房間恢複原狀,V384認真地說道:【傅離的好感度剛才漲到了九十一點,十拿九穩的事情了,接下來最後一個願望,就是給許家報仇了。】
妲己驚訝道:“你難道要叫我去練武?沒聽蘇玉卿他們說,兇手是什麽劍神嗎?”
V384想了想,說道:【你一開始想的就是讓傅離和蘇玉卿幫你報仇?】
妲己都懶得回答它,V384也知道自己說了蠢話,隻是它習慣了自我奮鬥努力做任務的宿主,像妲己這樣萬事不經心全推給别人做的也是少有。
隻是它明智地沒有把話說出來,它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要是把這話說給這隻狐狸聽,她可能還要得意,對狐狸來說,沒什麽是比不勞而獲更好的誇獎了。
傅離失魂落魄地走了,蘇玉卿卻喜氣洋洋地來了,妲己沒見他,推說明日就要成婚,不好見面,回房卻取了昨日試穿的嫁衣,一件件穿上,許青嫣穿嫁衣的樣子頗有些違和,她想了想,尋了件素白衣裳穿在嫁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