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種種, 他也都看在眼裏, 明明是和堂弟兩情相悅的樣子, 卻又當着他的面撩撥旁人,還不止一個, 堂弟也沒有露出生氣的情緒,他不懂什麽叫打情罵俏欲拒還迎, 隻覺得不符合常理, 不免多看了妲己幾眼。
妝容豔麗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 白傾本以爲少女也會像對旁人一樣, 給他一個撩撥的眼神, 或是噘一噘那嫣紅的唇,不想她渾身一僵, 面上流露出些許本能防備,别開眼睛,不去對上他的視線。
白傾覺得有點失望, 卻又不明白自己的失望從何而來, 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台上, 白旗的身手他一眼就能看個透徹, 算是個庶支裏的佼佼者, 按理以堂弟的這些日子的進境,對上這人,雖然會吃力一些,但赢是必然的,可糾纏數百回合,氣力眼見不足的竟然是白武安。
他眯了眯眼睛,仔細看去,果然察覺到白武安體内修爲不足,前幾場的消耗顯然不會讓他這樣狼狽。
白傾猜到了一些,他看向妲己,卻見本該擔憂愧疚的人面上毫無異色,媚眼橫飛,隻是每每見他看來,那副輕薄模樣就會收斂些許,大約是真怕了他。
白傾沒有生氣,他其實也并不很能理解情愛,白武安心甘情願的事情,他也沒有什麽資格置喙,隻是對妲己不免多關注幾分,他即便不懂情愛,但人的性情總是要清楚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總是要引來更多的注意。
台上,白武安知道自己修爲不足,再拖延下去,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他也沒想到一個地階七層的武者竟然能在他手底下也不落下風,他後力不足,無法強撐,拳風越發狠厲,想要速戰速決。
白旗平日裏用劍,但對上白武安,用的也是拳,兩人算得上一拳一腳打鬥到如今,氣力消耗都很快,但即便他沒有達到白武安的境界,也能看出白武安的氣力消耗得不符合常理,隻是對手忽然加大攻勢,讓他一時無法深想下去,下手也越發重了起來。
白武安走的是勢大力沉的路子,和他的形象一點也不相符,與之相對的,白旗的武道是快,不求拳拳到肉,隻求行動如風,給敵人造成傷勢的同時躲避開去,原本就是白武安吃虧,他要是修爲還在,自然一力降十會。
幾道血汗劃過白旗的額間,他擡手擦去,就在這個當口,白武安的拳影已到,他離白旗尚有三尺,拳風中卻出現了一條仰天長嘯的銀麟巨蟒,血口大開,直朝白旗面容撲來,一直在小心躲避的白旗這時也不再避讓,猛然迎上白武安運足了全力的一拳。
白旗拳生幻影,突然,兩條銀麟巨蟒重重相撞,轟隆一聲,台子一沉,白武安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鮮血,半跪在了台子上。
白旗目光有些渙散,但遙遙地似乎察覺了大小姐擔心的視線,退了一步,還是站住了。
那個庶支子弟真的打敗了白武安!
底下一片倒吸氣的聲響,這裏頭,會不會有那個可惡的女人……白武安想要站起來,然而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白武安那一支的長老臉色難看,但還是忍不住擔心地站了起來,白傾瞥他一眼,微微颔首,那長老連忙行了一個禮,急匆匆飛越到台子上,查看白武安的傷勢。
傷倒是沒什麽大礙,長老松了一口氣,但臉色還是不太好,家族大比自然不會下狠手,但多的是天才被打敗之後一蹶不振,無數的天之驕子踏着同族的驕傲登臨武道巅峰,五年前白武安也是這樣,現在輪到别人踩他了。
長老探了探白武安的脈象,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霍然擡眼,他還沒說話,白旗臉色蒼白地開口道:“武安公子身上的修爲至多不過半數,這一場,是我占了武安公子的便宜。”
這話原本是長老想要說出來挽回些許顔面的,不曾想從白旗的嘴裏說出來,底下衆人也有些疑惑,但更多的還是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長老看了白旗一眼,臉色和緩了些許,這話從這個戰勝者口中說出來,顯然比他要可信得多。
隻是無論白武安半數的修爲去了哪裏,這一場也是作數的,許多庶支子弟不管認識白旗的,不認識白旗的,都高聲呼喊起他的名字來,一時熱烈。
底下的大比妲己也沒什麽興緻去看了,白傾以爲她是擔心白武安,不曾想她對着那個得勝的庶支子弟眉眼彎彎,一副也爲他高興的樣子。
白傾覺得這是不對的,他看向妲己,見她果然又露出了那副被驚吓之後的乖巧模樣,滿意了,卻未曾見幾個有心人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白旗更是雙拳握緊。
地階武者比試之後,就是天階人皇的大比,長生世家底蘊濃厚,光是天階的人皇就有十指之數,其中天階四層以上的高階,也有三人,隻是除了白傾以外,都是人過中年,不修邊幅的老蛇模樣,妲己一點也瞧不上。
她是不看重年紀的,但就算千年萬年的老妖,總得注意一下形象,這世上男人遍地走,放着那幹淨俊美的不要,難不成還要邋遢鬼嗎?
白傾并不參加大比,他是城主,自然要有一城之主的氣度。和他同階的大多都是長輩,論實力,白武安能在地階七層時打遍地階四層無敵手,他資質隻有比白武安更高,族中長輩也是要顔面的,連他平日修煉也不同這些長輩相搏,而是與城中豢養的高階妖獸厮殺。
天階的大比牽涉到更深的一個層面:各嫡脈的長老名額,十數位人皇并不全是嫡脈的長老,長生世家嫡脈七分,十個人皇隻有七個名額,故而每一次的天階大比,競争都格外激烈。
以往白傾就算打得過這些人,也會專心看大比,從中尋到一些讓他受益的戰鬥經驗或是創新的招式,但這一次,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視線大部分時間是停留在妲己身上的,隻要發覺她眼神亂飛,他就會半帶警告地看過去,妲己總是時不時偷瞧幾眼,他勞心勞力之下,也沒什麽時間去看大比了。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台上戰得激烈的兩位人皇,其中一個打紅了眼,竟然控制不住地化成數十米長的銀麟巨蟒,對手怒意勃發,頓時也化成一條巨蟒,同撲上來的巨蟒絞在一起,血口大張,兩蟒纏鬥,必有一傷!
白傾眉頭微蹙,低喝一聲,然而那一雙巨蟒戰至眼紅,一副不死不罷休的兇殘模樣,哪裏還肯聽他号令!
纏鬥的兩位人皇正是素日十分不對付的,兩位高階人皇,其餘的人皇即便已經停下了打鬥,也不敢上前,巨蟒纏鬥之時,旁人介入,定然要承受兩條巨蟒無差别的攻擊,白傾眉頭蹙緊,擡手解下身上的雪貂披風,猛然間化成一條銀光湛湛的巨蟒,朝着兩條巨蟒騰空襲去。
這巨蟒比妲己那天見過的大了何止一倍!
兩條巨蟒同時回頭,蛇瞳陰冷地對上那條剛加入戰圈的年輕巨蟒,比起他們,這條巨蟒實在是年輕的過分了,看上去連皮都沒有蛻過,然而周身的威壓比起他們隻強不弱!
兩條巨蟒已經失去了意識,獸性的本能讓它們紅了眼睛,連對視都不必,一左一右同時向着那條危險性極高的年輕巨蟒撲去!蛇瞳微冷,年輕的巨蟒血口一張,死死咬住其中一條巨蟒的頭,尾巴橫掃出去,就擊飛了正要襲擊過來的另一條巨蟒!
天空之中,巨大的蟒蛇纏鬥一處,遮天蔽日,宛若銀雲翻飛,這一幕實在震撼到讓人無法言語,然而不過數十回合,遮天蔽日的巨蟒陡然被打落兩條,兩條巨蟒落地之時化成了人身,狼狽地掙紮着站起。
以一人之力,制服兩位獸化的人皇!
衆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随之而來的就是狂熱,大比持續到現在,那麽多場戰鬥看下來,唯有這一場的意外,讓他們真正地感受到了什麽叫武道!
然而沐浴在衆人崇敬震撼的眼神中,天空中那條小了好幾圈的年輕巨蟒,卻是盤旋了一會兒,絲毫沒有變回來的意思,它吐着蛇信,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麽,突然,巨大的蛇瞳陡然對準了底下小小的一個人影。
妲己眼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蟒頭越來越近,卻沒有絲毫動作,像是被吓傻了,身後的侍女驚叫着想拉她一把,卻被蛇瞳一掃,頓時眼白一翻,暈了過去。巨蟒吐出蛇信,在妲己臉頰上輕舔了一下,随即鮮紅蛇信纏上妲己的腰身,将她帶離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