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莎看着李觀棋,指了指他手中的懷表,認真道:“上面有我的氣息,而我是女皇大人的侍女,我的氣息,在某種程度上就代表着女皇的命令,随身帶着它,這樣,即便引星地鎮守者巡邏之際發現你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
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
畢竟引星地的情況是這樣的——區域全封閉,鎮守者在引星地外面看守,防止他人進來。
而我由于清楚此地的防禦陣法結構,所以才能帶你悄無聲息地潛入傳送到此。
在大部分情況下,鎮守者自己是不會進來引星地的,但偶爾,他也會進來逛一逛。
每個北鬥引星地的鎮守者都是八階,或是獵魔騎士或是術師,總之要是攻擊你,結果就不好了。
但是有它在,感應到我的氣息之後,那些鎮守者就不敢攻擊你的。
至于我……抱歉,李先生,我沒法一直在這裏陪你的,畢竟牽引一顆星辰少則數月數年,多則十年,甚至十幾年的都有。
我還得去負責女皇大人給我的其它任務。
所以你要拿好這一副懷表,不要收進空間儲物器,要随身攜帶,這樣才能讓鎮守者發現它的氣息,從而選擇不攻擊你……這點很重要的,李先生,記住了嗎?”
“記住了。”
李觀棋點點頭。
“說三遍。”
西爾莎認真地看着他。
“啊?”
李觀棋一愣。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西爾莎那張精緻臉蛋上面的表情依舊認真,“說三遍你記住了。”
“……”
李觀棋一時語塞,最後撓了撓頭,還是心情複雜地說道:“我記住了,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他總感覺哪裏怪怪的,講不上來。
噢,懂了——像個呆子。
“嗯,這才乖。”
西爾莎面露笑意,輕輕點頭,然後拿過李觀棋手中的懷表,“還有,它不僅僅是一個可以保護你的信物,它還是一個傳送器,可以帶你悄無聲息間離開這裏,隻要幫我解開小辮子就好了,就像這樣……”
說着,她就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搓了搓懷表相片。
李觀棋注意到,她在搓相片裏幼年的自己的其中一根辮子。
搓了幾下之後,在李觀棋愕然的目光之下,相片裏那一根麻花辮的發繩就掉了下來,緊接着發絲散落。
“我隻是演示一下,另一根辮子就不解了。”
西爾莎将懷表相片遞給李觀棋,“當你引星完畢,需要離開這裏的時候,就幫相片裏的我解開辮子,兩根辮子都解開之後,傳送通道就會開啓。”
“哦,哦。”
李觀棋忍俊不禁地接過懷表。
這東西還真是有趣。
随着相片不再被觸碰,幾秒之後,相片裏小西爾莎那一根被解開的金發辮子,此時居然又恢複了原樣。
還帶自動複原的。
“還有還有。”
西爾莎看着李觀棋,認真道:“當你開啓傳送門離開之後,請在原地等我1—10天,我會來找你,帶你前往第二個引星地的。
因爲我有可能要先處理手上的事務,所以沒法随叫随到,你得等等我,一般來講,10天之内我就會來找你的。
但也要看情況。
比如,等你出來之後,而我已經戰死了,那就沒辦法了,你隻能回帝都找女皇大人了。”
“……”
李觀棋眼神一沉。
戰争。
郁金香帝國+新派術師,面對咒術學院的戰争。
然而西爾莎的話語裏,完全沒有說郁金香帝國戰敗的可能性。
“放心。”
似是從李觀棋的眼神裏察覺到了什麽,西爾莎忽然行了個騎士禮,右手放在左胸處,仰頭望着璀璨夜空,神情異常認真,“郁金香必勝,女皇永恒,我可能會戰死,但女皇大人一定會勝利,榮耀在上!”
李觀棋沒有再說什麽。
沒有哪個國家的戰士,會在尚未開戰之前說自己國家戰敗的喪氣話,特别是郁金香這種充滿騎士榮耀觀,就連術師行禮都是行騎士禮的國度。
“願偉大的光明神,祝您榮耀而歸。”
李觀棋忽然想到了什麽,然後看着西爾莎,認真說道。
“嗯嗯!”
西爾莎面露笑意。
光明神,光明女神,郁金香帝國信仰的主神,也就是在舊紀,跟火神夢瑤一個輩分的姐妹,最早的九大神靈之一,據瞬空所言,光明神還是觀夢庇護所出身的。
郁金香帝國的先祖,就是曾經光之神域子民的後裔。
當然,這些都是過去式了。
諸神早已隕落,人們沒有神靈可以依靠,隻能靠自己。
“好啦,那就這樣吧。”
西爾莎面朝李觀棋,笑着行了一個郁金香禮節,“我先回去了,李先生,下次再見。”
“嗯,再見。”
李觀棋輕輕點頭。
“嗡——”
西爾莎朝他告别式地擺了擺手,然後轉過身,走進來時的空間傳送門。
随着她的背影逐漸被白金光芒吞噬,這座空間傳送門也緩緩閉合,直至徹底消失。
至此。
在這片星光璀璨的夜空之下,在這座充滿銀色星輝的森林之中,隻剩李觀棋一人。
“西爾莎小姐越看,跟那個紫頭發的潑婦比起來,差别就越大。”
李觀棋忍不住輕聲感慨。
至于這位活了數百年的九宮級女術師,堂堂女皇之翼的兩大統領之一,到底是真的溫柔還是假的溫柔?
沒必要想。
不必想那麽深,因爲根本不重要,反正也就萍水相逢地打幾次交道而已。
“好了主人。”
這時,瞬空那飽含期待的聲音在李觀棋腦海裏響起。
“可以開始牽引北鬥序列的第一顆星辰了!”
“天樞貪狼!”
聽得此言,李觀棋也不禁情緒微微波動,有些亢奮。
一路修煉至今,他也終于要踏入七星級的層次了!
“瞬空,把你的北鬥引星法給我看看,也許和西爾莎給我的會有所區别也說不定。”
“好。”
一番信息灌輸之後,李觀棋從瞬空那裏得到了一套舊紀的北鬥引星法。
結果證明,瞬空的北鬥引星法,跟西爾莎給他的引星法,确實有些細節上的差異,比如使用引星地的土壤擺置陣圖時,陣圖紋路上的不同。
但是經過阿瑞斯、瞬空兩大神器的探讨之後,這兩位一緻覺得,西爾莎的新紀引星法要更爲高明一些。
前者,是解封了八層記憶的戰神之器。
後者,更是記憶完全解封的狀态。
他倆結合起來的看法,李觀棋深信不疑。
“時代總是在進步。”
阿瑞斯輕聲說道:“哪怕新紀沒有了神靈,可是在這些不屬于神靈的知識領域,他們也依舊在一代代努力着,這就是人類,也許有時會停步,有時會退步,但無論如何,他們永遠都在想方設法地進步。”
“那就用西爾莎小姐給我的方法吧。”
李觀棋邁開腳步,在這片星輝漫天的夜色森林裏行走着,開始尋覓湖泊。
想要引星貪狼,就需要采取引星地裏的“湖底濕土”來鋪成一個陣法。
既然引星法是如此描述的,那就證明貪狼引星地之中,肯定有湖泊的存在。
李觀棋散開魂力一掃,很快就發現了湖泊所在,全速之下,眨眼即至。
“嗯?”
他站在湖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愣神。
湖面,有月亮的倒映。
那一輪明黃色的彎月,倒映在湖面之上——水中月。
如果水中有月,那就證明天穹之上也一定能看見月亮,可是……
李觀棋仰頭望天。
繁星滿天的夜空之中,沒有任何月亮的身影。
“是引星地的某種奇異之處,形成了類似幻術的效果,讓我無法看見月亮,但實際上,在客觀的角度來說,月亮依舊在那兒,我被影響了看不見它,但是光的反射沒有受到影響,湖面依舊可以倒映月亮?”
“呵……引星地,還真是奇妙啊。”
李觀棋搖頭失笑,沒有過多糾結這個現象,右手一揮,從湖底之中撈出大量濕土。
“撲通!”
濕潤的湖底土壤破水而出,在李觀棋的控制之下,于腳邊逐漸堆砌,形成了一個七邊形的特殊陣法,紋路繁複。
很快,一座由濕土勾勒而成的陣圖就制作完畢。
李觀棋坐在陣圖中間的圓圈裏,靜靜等待着。
随着時間的推移,周圍那些彌漫遊離的星輝,開始逐漸朝陣圖彙聚而來,融入那些濕土當中,使得這一座土壤陣圖,開始閃爍點點銀光,而且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瞬空,我很好奇。”
李觀棋看着周圍的這一幕,眼中滿是求知欲,“爲什麽這些濕土平時不會牽引星輝,但是一擺成陣圖的紋路之後,就能牽引星輝了呢?還有那些陣法也是,爲什麽擺成一個符文模樣,就能牽引法則之力?”
“因爲這些紋路,是宇宙規則的文字。”
瞬空緩緩說道:“人類爲了交流,創造出了語言和文字,但實際上,早在人類,早在一切智慧生物創造文字之前,這個宇宙就擁有屬于自己的文字。
寫一個火字,就能引來火之規則的力量降臨。
寫兩個火字,就能引來更多火之規則的力量。
所有與‘火’有關的符文,本質上都是這種文字的疊加和變種,就像炎、炎一樣,當然,宇宙文字遠比這些要複雜,不是單純的同字疊加,我隻是舉個例子而已。
宇宙文字寫得越多,疊加越多,就越能牽引更強的力量,這也是爲什麽低級符文很簡單,幾筆而已,可越高級,陣法紋路就越是繁複,堪稱密密麻麻,眼花缭亂。
任何一種陣法、符文之類的東西,都是這個原理。
所以在我看來,咒術師是比異血人類更加值得尊重的。
異血人類隻是在遵循自然規律,尋常的變強。
而咒術師不僅僅是遵循,他們還在研究、探索這個規律的起源和原理,這也是陣法、符文的由來,如果沒有最早那一代咒術師的不懈求知,人類就無法掌握這些宇宙規則的文字,永遠也無法創造陣法和符……嗯?
主人,就聊到這裏吧。
可以開始引星了。”
瞬空不再多言。
因爲李觀棋身旁,這座由引星地濕土勾勒而成的陣圖,此時已經徹底爆發銀白光芒,星輝洶湧澎湃,幾乎将他的身影徹底吞沒。
“星辰……”
與此同時,李觀棋也徹底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态,不再具備清醒意識,對外界的時間流逝失去了感知。
他盤坐在地,仰着頭遙望夜空。
星輝洶湧,如同飓風環繞,使得李觀棋身上的白色衣擺和滿頭白發都在飄揚亂舞。
然而,白發藍童的他,此時卻不再是藍童。
李觀棋的眼童,此時已經從藍色,完全地轉變成了一副繁星滿天的樣子,與其說眼裏倒映着星辰,不如說眼球變成了夜空的一部分,容納着漫天繁星的其中一角。
哪一角?
一根勺子。
也可以說,一根古代舀酒的鬥形。
他眼中容納的那一片夜空,有數十顆星辰,而其中七顆最亮的星辰,若是串聯起來,則可以大緻地組成一根勺子,它們不斷閃爍着,将周遭星辰的光芒徹底壓過,直至讓這片眼中的夜空,隻剩下這七顆星辰。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李觀棋的雙眸之中,七顆星辰的另外六顆也逐漸暗澹,隻剩下最開端的那一顆還在閃爍耀眼星光。
北鬥七星,天樞,貪狼!
“轟!”
忽然,如同牽引連接一般,李觀棋身旁的陣法爆發耀眼星光,與夜空之中的貪狼星遙相呼應!
貪狼星,在宇宙之中存在了悠久歲月的古老星辰。
與這顆星辰的呼應連接,使得位于陣法正中央的李觀棋,一瞬間如同醍醐灌頂,走馬觀花般地,感受到了許許多多難以言喻的宇宙至理。
那些至理一瞬而過,根本無法捕捉,給他帶來的實際感受,就像是……
清晨,将醒未醒,房間裏卻好似多出了很多親戚,在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着,聲音朦胧模湖到了極點,想仔細聽,卻發現根本聽不真切,有種讓人心煩意亂的躁意。
而就在這個過程之中,李觀棋對于貪狼星的聯系,也開始了逐步加深。
一旦聯系達到某個階段,便能算是引星完畢,獲得更強的實力上限,以及來自貪狼星的饋贈——星辰技【封天】!
“騰!”
忽然,坐在陣法中央的李觀棋,渾身上下居然開始冒出一團團赤紅色的小火苗。
“火?!”
腦海之中,魔刀愕然出聲,“這小子哪來的火?!牽引貪狼星爲什麽會着火?瞬空!瞬空!出來看看,這情況正常嗎?還是說我記憶沒解封到這一塊?”
“這明顯不正常!”
瞬空的聲音裏也透着一股凝重,“牽引貪狼星不可能着火。”
“這是一股無形之火……”
阿瑞斯聲音裏透着些許遲疑,“這不是真正的火焰,它隻是空有火焰形态,非要說的話,它更像是……額,一種……信号?
因爲主人在牽引貪狼星,與星空建立聯系,跟宇宙深處有了一種共鳴,所以這個信号也随之出現,跟宇宙深處的某個信号發生了接觸。”
“誰的信号?”
聽着三個神器的交流,小雪也忍不住急了,軟糯的聲音裏充滿了焦急,“會對主人造成什麽影響嗎?”
“我猜到了一個可能性……”
忽然,瞬空聲音一沉。
“火?”
“那頭21世紀的鳳凰!”
……
……
牽引星辰的過程,跟領悟法則的過程極其相像,都會失去大部分意識,陷入一種“迷迷湖湖”的狀态,導緻對外界的感知極其模湖,對時間的流逝也失去感覺,自身的全部注意力,都會放在牽引星辰上面。
這種感覺,就像是心神沉入水面,不斷下沉,下沉,再下沉……直到接觸水底,完成引星。
但此刻,李觀棋卻在牽引貪狼星的過程之中,聽到了一些奇異的聲音。
他很确定,那不是漢語,也不是他已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但鬼使神差地,他就是能聽懂那些對話的内容。
“西沙部落集結完畢。”
“海天部落集結完畢。”
“柳杏部落集結完畢。”
“幻常部落集結完畢。”
“祖山部族集結完畢。”
“梧桐聖地,所有鳳凰全員到齊,請大族老下令遷徙。”
“……”
“九卿部落呢?”
“邪凰?!那個孽障和她的部落如何有資格随我們前往天元大世界!”
“就是,我們的祖星不容玷污!”
“她們隻會髒了天元大世界的靈氣和土壤!”
“……她終究是我們的一份子,這顆星辰即将迎來末法大劫,留下她們未免太過殘忍。”
“大族老,莫要心慈手軟!帶上她們,隻會把邪惡也帶到祖星!”
“……族長,何必如此?”
“無需再談!”
“所有鳳凰聽我号令,啓程,離開此星,飛往天元大世界!”
“……”
“……”
“唉……”
“九卿,如果你能聽到這段話語,就說明你還活着,我在星空古路的遷徙路上留下了指引氣息,如果,如果你還有來到星空古路的能力,那便循着這些氣息,來天元大世界找我們吧,這裏,才是家鄉。”
“……”
“……”
“……”
對話之後,李觀棋的腦海之中,緩緩浮現一片畫面。
浩瀚的茫茫宇宙,那顆藍色的美麗星球之中,忽有無數火光升起,從星球上飛離,集體遷徙,前往宇宙深處。
當李觀棋凝神望去,這才發現那群火光其實是一群展翅翺翔,飛行在宇宙之中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