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棋走出空間裂縫,看着眼前這片黑色的荒蕪大地,不禁微微一怔。
天空還是湛藍,萬裏無雲。
可大地就不同了。
從這裏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土地皆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漆黑,而且如同貧瘠到了極點的平原,就連枯木都沒幾根,不遠處兩米一多的德川真司,都算得上是方圓幾百裏内最高的事物了。
“第一次來荒野?”
德川真司瞥了眼李觀棋。
“是的。”
李觀棋點了點頭,然後右手一勾,控靈取物,從地上挖了一塊黑色土壤到手裏,右手揉捏,藍色靈光閃爍之際,這些土壤也被他摩挲成土粉從掌心縫隙裏流下。
三階咒術——掃靈解析。
這是一種李觀棋很少用的咒術,是用來分析一個物質結構的,因爲能分析的物質不多,隻能用來分析一些普通的物體,所以他幾乎沒用過。
但至少,分析一塊土還是可以的吧?
他是這麽想的,但事實并非如此。
“這黑土怎麽回事?”
李觀棋擡起右手,張開手心,看着僅剩的幾顆黑色微塵,神情詫異,“這些黑土和普通的土壤比起來,多了一些這種黑色塵埃,也正是因爲這些黑色塵埃,才讓土壤受到影響,整體變黑……我不認識這個物質。”
“我們叫它禁忌之塵。”
德川真司走了過來,看着他手裏的黑塵,平靜道:“因爲,有這些黑塵的地方,禁忌之地就有幾率移動到這裏,這也是各國不願染指荒野的原因,諸國,都不約而同地把黑塵地域隔離開來,甚至連靠近都不願意,久而久之,這些地方就被稱之爲‘荒野’。”
“哦?”
李觀棋微微皺眉,“我從未在書上看見過有關禁忌之塵的記載。”
“書籍,是上位者用來統治下位者的工具。”
德川真司淡淡道:“你們能看見的,都是統治者們,想讓你們看見的,禁忌之塵,同樣如此。”
“爲什麽?”
李觀棋有些好奇,“禁忌之塵這件事……似乎公之于衆,也沒什麽太大影響吧?”
沒有回應。
德川真司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嘴角微勾,然後邁步朝前方走去。
見此,李觀棋也識相地沒有再追問,隻是跟着德川真司緩緩前行。
走得不快,如同散步。
“其實我很喜歡荒野的景色,有種末日般的凋零美感。”
荒蕪的黑色大地之上,德川真司一邊走着,一邊輕聲感慨。
李觀棋沒有吱聲。
因爲他理解不了這家夥對“美”的認知。
這鳥不拉屎,烏漆嘛黑的貧瘠地方,連“窮山惡水”都算不上,因爲壓根沒山也沒水,這種地方還能稱之爲“景色”?
“話說,傳言在荒野地帶,不是有很多流浪者部落和流浪者建造的國度嗎?”
走着走着,李觀棋很是好奇地問道:“似乎也沒看見這些地方啊。”
“荒野很大的,也并非全部地方都是這樣的貧瘠荒原。”
德川真司笑了笑,“荒野上的有些區域,禁忌之塵覆蓋量較小,因此能誕生一些植物花卉之類的,這些地方,被稱之爲‘綠洲’。
荒野上那些被流放到此的人類和獸人們的後裔,基本就是生活在一個個綠洲裏。
值得一提的是,綠洲隻是禁忌之塵覆蓋量較小,所以禁忌之地移動到那裏的幾率相對來說也較小。
但,小,不是沒有。
綠洲也有幾率會被禁忌之地籠罩,一旦倒黴被籠罩了,那是死是活,就全看運氣了,遇到危險小一點的禁忌規則,說不定還能活着出來,去尋找新的綠……看!”
說着說着,德川真司忽然興奮起來,擡起右手,指着西南方的天邊。
李觀棋随之望去。
他看見了一片黑色的……額,風暴?霧氣?
高速流動的黑霧?
隻不過那片黑霧流動的方向與他倆相反,并不會沖到他們這邊來。
“那是什麽?”
李觀棋好奇地看向德川真司。
“正在移動的禁忌之地。”
德川真司目不轉睛地望着那片流動黑霧,興緻勃勃道:“這副場景可不是每次都能看見的,你運氣不錯,老夫運氣也不錯,居然能看見這一副場景。”
“禁忌之地……”
李觀棋一愣,然後繼續看向那片漸行漸遠的黑霧,忍不住心中詫異,問道:“可是那片黑霧看上去不過高達千米而已,如果真被它籠罩了,直接飛上一千米的高空,從上空飛出去不就行了嗎?
我知道,書上都記載說,禁忌之地是出不去的,無論是從上空還是地下都出不去,但是這些書全都語焉不詳,沒有記載具體原因。
德川前輩,這其中原因究竟是什麽?”
“空間。”
德川真司平靜道:“禁忌之地也是有差異的,有些禁忌之地,其實就真的如你所說,從上空飛出去,從地底挖洞出去,或者直接打碎禁忌之地的邊界,也就是那層天然形成的靈力護罩便可脫身。
但這些禁忌之地,都是最低級的禁忌之地。
大部分情況下,這種禁忌之地的禁忌規則,效力也都很弱,對兩儀級、三才級的生物就無效了。
不過,我也說了,這是最低級的。
真正強大的禁忌之地,它的邊界是空間屏障,如果對空間法則的領悟程度不夠,就永遠無法穿過那層空間屏障,永遠也沒法離開。
甚至,有些禁忌之地,它本身就是位于空間夾層之中,不在現實,也不在空間裂縫,而是在中間地帶。
這樣的禁忌之地,才叫有意思。
比如,最著名的禁忌之地——女兒國。
那片禁忌之地,就是一處典型的,位于空間夾層裏的禁忌之地,所有進去的人,即便是九宮級,也沒法強行通過空間屏障。
而且這種禁忌之地的禁忌規則,效力也相當恐怖,就算是九宮級也無法抵抗。”
說到“禁忌地·女兒國”,德川真司顯然非常感慨。
“既然這樣,那些人是怎麽離開女兒國的?”
李觀棋一愣。
九宮級都無法強行離開女兒國,那誰能離開?
可結果就是肯定有人能離開。
否則“禁忌之地·女兒國”這個地方,也不可能會流傳開來,成爲最著名的禁忌地之一。
“女兒國内,每隔十年,國王就會召開一場祭天聖典。”
德川真司眼神複雜,聲音沙啞道:“那場祭天聖典,就是人們離開女兒國的唯一機會,隻是,要付出的代價相當高……高到很多人都無法接受。
祭天聖典開啓之後,就會出現一道空間傳送門。
男性通過,回到外界之後就會變成女性。
女性通過,就會變成男性。
而且這是不可逆的,即便去找高明的咒術師完成性轉儀式,第二天還是會重新變性,并且……最恐怖的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變性的人,自身心理也會開始轉變。
他們會發自内心地,開始認同自己的新性别,不會再去想着做性轉儀式。
我曾經有一個好兄弟,從小一起長大,是真真正正的,穿一條褲子的、過命的好兄弟……唉,他當年,前往荒野尋寶,結果誤入了女兒國。
三十年。
他在女兒國内生活了三十年,最終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家人,選擇通過祭天聖典,回到外界。
然後,他,變成了她,嗯,女的那個她。
他變成了女人。
更恐怖的是,短短幾月之後,他就徹底認同了自己的女性身份,直接和結發妻子離婚,還聲稱可以跟我的那位嫂子義結金蘭,做好姐妹。
他妻子單場就崩潰了。
但緊随其後的,崩潰的是我。
我和他是好兄弟。
可是當他變成女人之後,對我的兄弟情誼,不知怎麽就變成了去他娘的男女愛情,開始瘋狂追求我。
雖然……雖然我未曾有過婚配,他變成女人之後也絕美無比,但我還是過不了心理那道坎。
我已經躲他躲了一百多年了,唉……”
說到最後,德川真司的表情異常複雜,也沒了繼續講故事的心情,開始朝前方邁步。
“……”
李觀棋看着他的背影,滿臉愕然。
我焯……
這特麽也太刺激了,模拟器爲什麽沒有把這段詳細模拟出來……額,不過,聽當事人自己講,确實比看模拟器的黑框信息來的有代入感。
這不就是現實的【當好兄弟變成大美女之後】的故事嗎?
太秀了。
李觀棋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以前看過的書籍,居然都不曾描述過這種有趣事情。
……
……
遠處。
那片被李觀棋與德川真司親眼目睹的移動黑霧——或者說,移動的禁忌之地,此時還在保持着高速移動,一直沖向荒野的更遠方。
期間,一支倒黴的荒野流浪者狩獵小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個比台風速度還要猛烈的禁忌之地籠罩,一下子囊括其中。
置身高速移動的禁忌之地裏,他們反而沒了高速移動的感覺。
“嗯?!”
“糟糕!”
“完、完了……”
幾個隊員看着眼前這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頓時心如死灰。
“不要慌!”
隊長沉聲大喝:“先搞清楚此地的禁忌規則是什麽,也許這個禁忌之地并不強,我們可以直接沖出去呢?别慌!别害怕!我們……”
“嘿,你們好呀。”
忽然,一陣悅耳的女聲從不遠處的樹林裏走出。
小隊衆人連忙望去。
那是幾名容貌美豔,衣着暴露且性感的女人,正對着他們笑眼彎彎。
其中有一個女的還舔了舔舌頭,看着這幾個男人,滿眼都是看見大餐的樣子,“祭司的預言果然沒錯,今天又有新人進來了,而且還是男人呢,嘿嘿……男人……”
“禁忌之地原住民?”
隊長一驚,然後硬着頭皮,朝這幾個女人行禮問道:“敢、敢問,此地是哪裏?”
“此地?”
一名美貌女人的大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朝流浪者小隊張開雙手,咧嘴一笑。
“歡迎來到——女兒國!”
……
……
“到了。”
禁忌之地。
黑色的荒蕪大地之上,德川真司帶着李觀棋,停在了一片“空地”的前邊。
這裏看似空地,仿佛和周圍光秃秃的黑色平原沒什麽區别。
甚至李觀棋憑借自己對空間法則的領悟,也沒察覺什麽不對,但臨近此地之際,瞬空卻在他腦海裏出聲提醒道:“主人,這地方有問題,是一處被屏蔽的空間,讓你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李觀棋眼眸微眯。
“嗡——”
德川真司站在他面前,随手一揮,方圓千米之内的整座空間就微微晃動起來,如同一個拍人輕輕拍打的水嫩豆腐,搖晃不止。
很快,這片空間就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一座曾經肯定極其輝煌,但如今卻已經破敗不堪的城堡廢墟,唯有那些五顔六色的殘垣斷壁,似乎還在向目擊者展示着當年的繁榮。
“是阿瑞斯的家!“
魔刀忽然在李觀棋的腦海裏出聲說道。
“哦?“
李觀棋聽得此言,連忙在腦海裏問道:“阿瑞斯?那個神靈戰铠的家?也就是說,這裏是他的神器祭壇所在地?也就是他主人的神殿了?!“
真的假的?
可模拟器完全沒模拟這條啊,這麽要緊的事情,模拟器才不會直接忽略才對。
“不。“
魔刀很快回應,卻是否定回答:“像小雪那樣,神器祭壇和神殿在一起的,确實是常見情況,但阿瑞斯的情況不常見,他主人是專門給他造了個城堡當神器祭壇的,沒有和自己的神殿住一起。
所以,這裏僅僅是阿瑞斯的神器祭壇所在地,并不是他初代主人的神殿。“
……難怪。
李觀棋輕輕點頭。
難怪模拟器沒顯示,因爲這裏确實不是神殿。
不過,到時候得問問阿瑞斯,看看對方的記憶是什麽情況,是否還記得神殿所在地。
“走吧,櫻木先生。”
德川真司在城堡廢墟的倒塌大門前駐足半晌,然後深呼吸一口氣,邁步向前,朝城堡内部走去。
李觀棋緊随其後。
一路前行,在沿途之中,李觀棋看見了許許多多有關希臘的畫像和雕塑,還有各種用希臘文寫就的詩歌、碑文之類的玩意兒,即便有的殘破不堪,他也依舊能勉強分辨出來。
這座城堡的主人,顯然對希臘文化極其感興趣。
德川真司帶着李觀棋,一直走到了城堡廢墟的地底深處,走過長長的密道,不斷深入地底。
整段前行過程之中,不難看出,路段其實早就被清理了一遍,早就清空出了一條供人行走的道路,應該就是德川真司之前來的時候幹的。
最終。
德川真司和李觀棋,來到了城堡廢墟地底的這一段密道盡頭。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赫然是一座雕刻着衆多希臘神祇圖像的祭壇和白色基座。
基座之上,擺着一塊純白無暇,猶如西瓜般大小的橢圓形石闆,此刻在散發着溫和的白色熒光,上面還用希臘文刻着一段字迹。
祭壇旁邊,則是紅綠藍黃四個石碑,上邊同樣刻着字迹。
“就是這裏。”
德川真司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轉身看向身後的李觀棋,“櫻木先生,請開始吧,翻譯這上面的文字,石闆和四塊石碑的,都要!請務必準确詳細!”
“嗯。”
李觀棋點點頭,然後走上前,假模假樣地看了一下,然後說道:“石闆上面,似乎是一個問題,問世界上一共有幾種性别?然後……紅色石碑寫着,兩種,綠色石碑寫着,三種,藍色石碑寫着,五種,黃色石碑寫着,我不知道,我是新來的。”
“什麽?”
德川真司面色微變,滿臉狐疑地看着李觀棋,“你确定?這是什麽鬼謎題?”
“事實如此。”
李觀棋聳了聳肩。
“……”
德川真司眉頭緊鎖,沉默一會兒之後,忽然擡起右手,對着李觀棋五指張開,釋放出一團金銀交織的光輝,将李觀棋整個人籠罩其中。
星輝之力。
來自德川家命名爲“惑靈星”的星辰技——催眠!
當金銀光芒漸漸散去,李觀棋整個人看上去都木讷無比,如同提線木偶般呆滞。
“翻譯石闆和石碑上的文字。”
德川真司沉聲道。
“是。”
李觀棋呆闆地點了點頭,然後看着石闆和四塊石碑,再次重複道:“石闆上寫着,世界上一共有幾種性别?紅色石碑寫着,兩種,綠色石碑寫着,三種,藍色石碑寫着,五種,黃色石碑寫着,我不知道,我是新來的。”
“居然真是這鬼問題?”
德川真司見此,眉頭愈發緊鎖,“謎題……謎題……”
他站在石闆面前,陷入沉思。
幾分鍾之後,李觀棋自動從催眠狀态退出,擡手摸了摸有點暈乎乎的腦子,在腦海裏朝瞬空問道:“瞬空,發生什麽了?“
“這老東西對你施展了一個星辰技,是催眠效果。“
瞬空沉聲道:“主人,這老東西對你明顯不懷好意,你得小心點兒,而且如果此地真是戮默老冤家阿瑞斯的家的話,那如果真給這老東西拿到了神器,他肯定……“
“我知道,我知道。“
還不待他說完,李觀棋就在腦海裏打斷:“放心,我有計劃,我跟你說的記憶事情,就是爲了這件事。“
瞬空這些神器,都無法感知李觀棋和模拟器的事情,自然不知曉這些。
“我知道了!”
忽然,德川真司走到謎題石闆面前,神情激動。
“舊紀神靈,也是人類,而人類的常規性别隻有男女兩種,算上幾率稀少的雙性人,那就是三種,可如果再算上其它更多心理定義上的性别,那又遠遠不止五種,所以紅綠藍答案都不算完全對。”
“所以,這道謎題的答案,應該是黃色石碑——我不知道,我是新來的!”
德川真司聲音斬釘截鐵,異常笃定。
說罷,這位九宮級的老人,擡起右手就是一掌,狠狠拍中了謎題石闆旁邊的黃色石碑。
“轟!”
謎題石闆頓時爆發一陣強烈金光,讓李觀棋都感覺有些刺眼。
很快,這些金光就凝聚成了一道空間傳送門。
“看來老夫這是解謎成功了!”
德川真司面露笑意,對李觀棋招了招手,“櫻木先生,我們走,也許還有新的謎題在等着咱們呢!我先進去探路!”
說罷,他就一步踏入其中,消失在空間裂縫裏。
李觀棋則是在原地等了十幾秒,然後才邁開右腿,也走進了這道空間裂縫。
第一道謎題,破。
接下來的第二道謎題,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