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宿舍和領取衣物。”
李觀棋和森本健太郎7人,來到焚靈山的時候,是正午。
等有人來接他們時,是晚上。
這是一位身穿紅衣,領口上有一枚灰色櫻花徽章的胖子,是兩儀級的異血武士。
他帶李觀棋等人在焚靈山内兜兜轉轉,迎着風雪,去一個倉庫,每人領了三套紅色的衣服。
焚靈山的制服似乎就是樸素的紅色,也沒什麽花紋。
區别身份的,應該就是類似胖子領口上的櫻花徽章了。
領完衣服之後,李觀棋這7個人就被他帶到了一間很大很大的長屋門外。
“好了,也晚了,你們今天先進去休息吧,明天再安排其它的。”
說完,胖子打着哈欠走了。
“進去看看。”
森本健太郎率先邁步,推開了長屋的大門。
然後李觀棋就發現這屋子簡直離譜。
它居然是一個百人大通鋪!
不分男女的百人大通鋪,雖然人沒有完全睡滿,但這裏起碼也住了60多個人了。
見李觀棋這7人到來,這些人的表情沒什麽變化。
而他們7人之中,看見這個百人大通鋪,有人無所謂,有人抱怨不休,有人嘿嘿一笑……
“啊,我喜歡這樣的環境。”
森本健太郎咧嘴一笑,“人多才熱鬧嘛,而且男女同住,一視同仁,很公平。”
“……”
李觀棋則是無言以對。
特麽的百人大通鋪。
放現實裏,戰俘住這種地方都違反公約……
“算了。”
李觀棋搖搖頭。
特殊時期,忍一個月吧。
他來到最角落、周圍人最少的一個位置,躺在上面的硬床闆,準備睡覺。
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進行過“睡眠”了,畢竟随着他修爲的提高,以睡眠這種方式來補充精力,并不高效。
但睡覺的感覺總歸是令人懷念的。
此刻這具分身孱弱,反而讓他可以更好地進行睡眠,此時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有睡意襲來。
“嗯?”
然而,就在李觀棋即将睡着之際,他忽然感覺身旁的床鋪上來了個人。
他睜眼望去。
是森本健太郎的背影。
此時這人背對着他,側卧躺着。
李觀棋這下是沒半點睡意了。
……
……
次日。
天光初亮。
“吱呀——”
長屋大門忽然被推開,一位壯碩的紅衣漢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和昨天的那個胖子一樣,兩儀級修爲,領口上有枚灰色的徽章。
這似乎就是焚靈山雜役隊長的象征。
“起床了起床了!”
這個漢子聲音渾厚,“其他人該幹活就幹活去,那7個新人,給你們二十秒時間,穿好昨天發給你們的紅色制服,在門口集合。”
李觀棋等人開始穿衣。
不多時,他們7人就都站在了長屋外邊。
那個紅衣漢子則是站在所有人面前,并且身旁還有兩個身穿紅衣的男人,大紅色的衣袍,在白白的雪地之中格外顯眼。
紅衣漢子是兩儀陰境的異血武士,另外兩人則是一元級的武士。
“我叫川崎和人。”
紅衣漢子看着李觀棋7人,平靜道:“你們以後叫我川崎前輩就行,然後現在分配崗位。”
說罷,他從右手的空間戒指裏,憑空取出一本書冊,開始翻閱起來。
“等等,什麽叫分配崗位?”
有人不解。
“就是讓你工作的崗位。”
川崎和人依舊翻着書,頭也不擡,“你自己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什麽衣服,沒有半點花紋的紅色。
沒花紋的就是雜役弟子,雜役弟子是要幹活的。
都記住,焚靈山内,雜役弟子的衣服沒花紋。
外府弟子的衣服就不一樣了,他們的衣服,在衣袖位置有銀色花紋。
内府弟子的衣袖和衣擺都有銀色花紋。
八位大師的親傳弟子,金色花紋,當然,他們也可能不穿制服。
看見那些不穿制式衣服的就小心點兒,别得罪了。
能在焚靈山穿自己衣服的,隻有親傳弟子和四象級執事以上的大人物,都懂了嗎?”
說到這兒,川崎和人看着書冊其中一頁微微點頭,似乎終于找到他要找的那一頁了。
“我還是不懂我們爲什麽要工作,我們不是進焚靈山來學習煉器、修煉的麽?”有人問。
“學習煉器、修煉?”
川崎和人恥笑一聲,“你們自己什麽情況,自己不知道?沒法控火,學個屁煉器,先從打雜開始吧。
至于修煉?
奶奶的,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傳出去的謠言,焚靈山又不是咒術學院,誰免費教你修煉,來這裏就是要幹活的!工作換報酬!”
川崎和人開始拿毛筆在書冊上勾勾畫畫,“你們呐,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幹活,每個月的績效達标之後,會有5—10瓶一階異血的獎勵,這才是正道,這才是盼頭。”
李觀棋聽得此言,神情古怪。
這個焚靈山……特麽的聽着有點像是黑工廠啊?
“好了,念到名字的過來。”
川崎和人招了招手,“中尾健琉,石塚真也……”
名字一個一個被念到。
人一個一個上前。
每念一個,他就會發出一份工具——黑布手套和伐木斧。
“我知道你們覺得自己可以單手噼樹,但焚靈山要的樹可不是普通的綠樹,那玩意兒是銀葉玄木,可比你們想象的硬多了,拿着這個特質的斧頭,拿好了,斧頭要是丢了,我就把你也一起丢了!”
“下一個……”
川崎和人總共念了5個名字,發了5套工具。
還剩2個人的名字沒念。
李觀棋和森本健太郎面面相觑,皆是無言。
落單的是他倆,雖然有兩人也不算“單”。
“豪武。”
川崎和人看向身旁的兩人,“你們帶這5個去工作區。”
“是。”
兩人點頭應答,然後帶着拿到工具的5人,就此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漫天風雪之中。
“森本健太郎是吧?”
然後川崎和人回過頭來,走到森本健太郎面前,看了這個高大青年好一會兒,才面露羨慕之色,“你倒是好運氣,那個叫高田蒼的是你朋友,他在第二輪資質檢測之中堪稱逆天,對火屬性靈氣的感知力是焚靈山30年來第一人,直接被木村大師收爲了親傳弟子。”
木村大師?
旁邊的李觀棋眉頭微挑。
焚靈八匠之一的木村慎平?
高田蒼被他收爲了親傳徒弟……嗯,也許,高田蒼和岩井家支系的沖突,在這件事裏邊也起了作用。
事情好像連起來了。
高田蒼三人和岩井家支系的沖突,看似蹊跷古怪,但其實裏邊都是有原因的。
岩井家得到預言,是想試探這三人是否有特殊之處,是不是預言裏的“三人行”。
而高田蒼三人明顯要搞事,卻跟李觀棋三人不同,行事如此嚣張高調,或許也是故意的,他們就是要嚣張,要引起焚靈八匠之一的關注,從而做些什麽。
成爲焚靈八匠之一的親傳徒弟,或許隻是第一步。
“每個親傳弟子都有3個名額。”
川崎和人看着森本健太郎,輕笑道:“三個無條件讓人成爲内府弟子的名額,而你,以及和你們同行的那位小野七緒,都被他選中了,你準備一下,待會兒就有人帶你去内府區域了。”
“嘿。”
森本健太郎臉上毫無意外神色,隻是咧嘴一笑。
李觀棋見此,更加确定了心中想法。
這三個家夥要做的事情,絕對跟他們截然相反。
他們要保持低調,安穩等到一個月後的開山祭,進入山體内部。
而這三人,反而要高調,高調到引起焚靈山高層的注意,在此之後,才能做到某些事情……問題是,究竟是什麽事情,需要他們這般行動?
并且最重要的問題出現了。
這三人都去了内府,那他該怎麽除掉這三人?
“至于你。”
川崎和人看向李觀棋,翻了翻手中的冊子,“嗯……砍樹區域其實都是5人一組的,你剛好落單啊,這樣吧,你單獨去一個區域,反正和别人一起也一樣,都是自己砍自己的,砍完定量的鐵玄木就好。”
說罷,他就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副黑色手套和伐木斧。
“明白。”
李觀棋接了過來,戴上手套,拿着沉重的特殊伐木斧,平靜點頭。
“健太郎。”
川崎和人看了眼森本健太郎,“你就在這等一會兒,馬上就有人來接你了。”
“而你。”
他又看向李觀棋,拍了拍他肩膀,邁步向前,“藤原拓海是吧,我正好順路,直接帶你去工作區吧,跟着,記好路,明天可沒人帶你了。”
李觀棋緊随其後。
……
……
李觀棋的工作,就是砍樹。
位于焚靈山半山腰的一片區域,名爲玄木場,生長着衆多銀葉玄木。
這些樹木的枝葉、花朵、樹皮,都是銀色,在太陽的照耀下甚至會泛着金屬光澤,是專門用于煉制祭器,打造一階到三階祭器的器坯材料。
李觀棋要做的,就是每日砍伐十棵銀葉玄木。
對不入品的異血武士來說,這種木頭的質地極其堅硬,全力揮斧頭砍下去,也就隻能砍出一道白痕,得多砍幾下才能真正砍進去。
但這恰恰就是需求所在。
銀葉玄木的特性,就是得慢慢砍,如果直接一刀噼斷,樹木内部的纖維結構,會達不到它作爲祭器材料的标準。
也就是說,一元級的異血武士過來,全力以赴,當然可以一刀一棵樹。
但問題是這樣砍下來的銀葉玄木就沒用了。
唯有一點一點,慢慢砍斷,這樣砍下來的銀葉玄木,由于在1個小時之内,都處于“受損,自愈,受損,自愈”的狀态,反而會讓木頭材質出現異變,達到它作爲材料的标準。
所以……這就成了個耗時耗力的苦力活。
對不入品的異血武士來說,要砍十棵銀葉玄木,加上中途休息摸魚,想砍完基本就要花上全部白天的時間。
雜役弟子全部的白晝時光,就都這麽耗在了在做焚靈山分配的任務上面,唯有晚上才是自己的時間。
這特麽簡直就是黑工廠。
在李觀棋心中,焚靈山已經變成了黑心企業的代名詞。
按照先前川崎和人的說法,每個月的績效達标之後,會有5—10瓶一階異血的獎勵。
5—10瓶?
一般這麽說的,那基本就是按5瓶算。
李觀棋自己估了一下價,幕府東原這邊他沒怎麽打聽,但是先前他在幕府北嶺逛了2個月,對當地物價算是有些了解的。
想聘請不入品的異血武士幹活,而且還是從早幹到晚,一個月下來的工錢,至少能買20瓶一階異血來修煉。
然而焚靈山隻給你5瓶。
“幹,這也太特麽黑了。”
烈日當空。
被白雪覆蓋的玄木場之中,李觀棋站在一棵銀葉玄木的面前,想到這裏,頓時撂下了手中的特制伐木斧。
他感覺受到了資本家的剝削。
至于那什麽,做雜役弟子久了,就可以正式進入外府的錘器科,學習煉器,擁有好前途……這特麽的不就是畫餅嗎?!
“草,果然,人類曆史是一個循環,舊紀之前的現代是這樣,經過了一個舊紀時代,新紀又過了4871年,結果資本家們還是這一套,奶奶的。”
李觀棋滿臉無奈,拿起斧頭繼續全力噼砍。
說起來,他在現實裏,18歲的時候,詭異世界就降臨了,使得他都還沒經曆過社會的毒打,沒被剝削過。
現如今來了這焚靈山反而被剝削了。
烈日毒辣。
李觀棋在雪地裏,一邊呼哧呼哧地揮斧頭砍樹,一邊想着這些事,感覺越砍越難受。
奶奶的!
要不是神器問題,以及山腳下還住在幾十萬無辜百姓,高田蒼那三人把這個黑心企業炸了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
……
接連砍樹大半天。
直到夕陽西下之際,李觀棋才終于完成了十棵銀葉玄木的每日要求。
“奶奶的!”
李觀棋看着眼前的十棵粗壯樹幹,一把将手中的斧頭扔在地上,滿臉無奈。
越想越氣。
他這輩子還沒給人打過工呢。
“看來某人很憤怒啊?”
忽然,一陣女子的輕笑聲從不遠處響起。
“嗯?”
李觀棋轉過頭,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平凡的女子身穿紅衣,在昏黃的餘晖下緩緩走來,雪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正是用着複制肉身的西村美奈。
此時的她,身上紅衣跟李觀棋沒有樣式上的區别,隻是加厚了很多很多,堪稱紅色大棉襖——畢竟是咒術師,沒有異血武士的體魄,在這雪山裏耐不住寒冷。
而不入品咒術師又沒那麽多靈力,時刻給自己施術取暖。
除此之外,西村美奈身上的這件紅衣,在衣袖處,有着一片銀色的水波紋。
這是外府弟子的服飾。
“柊人,你怎麽來了?”
李觀棋好奇地看向她。
這當然是假名。
西村美奈在焚靈山的假名是小坂柊人,關霆的是山田航平。
“來看看你啊。”
西村美奈走到李觀棋跟前,眼神隐晦地看了看四周。
顯然,這地方并不是一個聊天的好地方,至少,沒法聊關于神器的話題。
“看來你是到外府了,那他呢?”
李觀棋又問,顯然問的是關霆。
“也是外府。”
西村美奈聳了聳肩,“但是怎麽說呢……他好像被外府的一個美女長老看上了,從早上拉進房間到現在,門就沒開過,那女長老一直在裏邊浪叫,我在附近都聽得到。”
“……”
李觀棋愕然。
草。
我特麽在雜役區砍樹,累得半死,結果那貨特麽的在外府區**,爽得要死?!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額,等等。”
李觀棋忽然面色古怪地看着西村美奈。
關霆和和她可是情侶啊。
“哎,到時候再算賬吧。”
西村美奈擺擺手,無奈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也沒法拒絕,拒絕了也不好辦。”
“行吧,話說你就是單純地來看我?”
李觀棋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額,還真沒什麽。”
西村美奈撓了撓頭,遲疑道:“唯一值得說的,就是那個高田蒼在第二輪資質測試的時候,表現很出彩,不僅直接留在了内府,還被木村慎平收爲了親傳弟子,一時間風頭無倆……很高調。”
“……”
李觀棋微微皺眉。
他倒是有話想說,想跟她講講關于預言的事情。
問題是隔牆有耳,這片玄木場看似除了他倆空無一人,但終究是不保險。
“嗡——”
忽然,西村美奈手上的一枚戒指大放紅光,不斷閃爍。
“又來了。”
西村美奈頓時臉色一垮,“那個老女人就知道使喚我,端茶倒水也叫學煉器?什麽焚靈山,什麽煉器聖地,完全就是剝削聖地!”
“我有事,先回去了!”
她朝李觀棋說了一句,然後就火急火燎地跑路了,甚至還用了個咒術加持速度。
《最初進化》
“……”
李觀棋望着她的背影,一時語塞。
最終還是隻得搖搖頭,轉過身來,用繩子捆住十棵銀葉玄木,迎着黃昏和風雪,拉着它們往回走。
這樣的生活,還得持續29天那麽久嗎……
……
……
入夜。
月色正濃。
焚靈山,内府,春秋閣。
焚靈八匠之一,岩井沙座下親傳大弟子,修爲已至四象級風境,煉器水平更是可稱四階極緻的日向安也,獨坐閣頂,一人飲酒,意正酣。
忽有一陣腳步聲傳來。
日向安也放下酒杯,看着來人,朗聲大笑:“哈哈哈哈!悠野,好久不見!你終于入山了!”
“悠野,拜見日向大哥。”
走上樓的年輕人同樣笑了一聲。
恰逢雲開霧散,月色灑下,照亮了他的臉龐。
赫然便是岩井家支系的少主,岩井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