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一串串火花在黑夜裏炸起，爆發而出的陣陣餘波，将方圓數百米的大地摧毀了一次又一次。
随着李觀棋和青柳涼太雙方的交鋒越來越深，屬于他們二人的劍意也愈發明顯。
青柳涼太的劍意，是森林。
李觀棋每每朝他揮劍，都仿佛是在朝一大片森林揮劍，似乎無論怎麽攻，無論往哪兒攻，都會被大片大片的參天巨樹所攔住，根本就攻不進森林的最深處。
武道意象，是“意”，并非實質。
而李觀棋之所以會有這種攻擊森林的感覺，就是因爲青柳涼太借劍意之威，而施展出來的劍招，完全就是将防守做到了極緻，手中的青色武士刀化身密不透風的“樹牆”，根本不給他絲毫可乘之機。
青柳涼太用的究竟是刀還是劍，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位年輕武士的“勢”，弱攻，而重守！
“轟隆隆——”
忽然，李觀棋雙手握劍，自上而下，以力劈華山之勢狠狠斬向青柳涼太，劍氣就仿佛洶湧的飓風與狂雷，将青柳涼太的“森林”硬生生給轟碎大半！
很巧。
風雷劍魔王修教給李觀棋的風雷劍意，是完完全全的抛棄防守，隻求瘋魔般不顧一切的強攻型劍意！
以攻爲守，就是王修的劍。
殺！
殺光所有人，殺盡眼前敵，殺到沒有任何人還站着，便是最好的防守！
“锵！”
“锵！”
“锵！”
有一就有二，在李觀棋第一次破開青柳涼太的防守之後，他便接二連三地破開招架，正式開始了屬于風雷劍意的猛烈攻勢，如同飓風雷暴一般滔滔不絕的攻勢！
青柳涼太很快就陷入了被動的防守，而且是越來越被動。
而李觀棋則是雙手持劍，不斷重斬、斜砍、重斬、斜砍……從未間斷！
短短時間，他就揮出數百劍，把青柳涼太手中的青色武士刀，都硬生生辟出了幾個豁口，甚至這位青衫武士握劍的雙手虎口，也早就被李觀棋恐怖的力量給震裂，鮮血滲出。
“锵锵锵！”
青柳涼太面色難看，死死咬着牙關，握刀的雙手虎口不斷地崩裂又愈合。
而李觀棋仿佛陷入了某種瘋魔般的狀态，面目猙獰，湛藍色的雙瞳之中，根本沒有眼前的青柳涼太，而是隻有一片郁郁蔥蔥的茂密森林。
在他的視角之中，他在不斷揮劍，風雷劍氣劈碎了一片又一片樹木，不斷往森林的最深處進發、再進發！
李觀棋沒有發覺。
但青柳涼太卻是已然發現了。
這位白發藍瞳的高大武士，其中一隻右手的中指指尖，已經開始泛起了點點的白色火星，時有時無，上一刻還飛了出來，下一刻又銷聲匿迹。
右臂神脈，即将開啓。
但終究是差了一點。
很多時候，就是這麽一點點，就會讓武士在某個瓶頸前，蹉跎百年。
怎麽辦？
青柳涼太一邊拼死抵擋李觀棋的狂暴劍招，一邊咬牙沉思。
照現在這麽個打發，他很快就會落敗，然而對面的這位金城先生，顯然還差了一點，若是就這麽結束戰鬥，那這場以破境爲目标的一場問劍，本質上就是一場失敗的問劍。
得想個辦法幫他……也罷！
青柳涼太眼神一凝，仿佛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轟！“
他持劍橫擋在胸前，硬生生攔下李觀棋的一記重斬，而後左手迅速探出，在自己胸膛上連點數下，連續開啓了十八個竅穴，而後整個人驟然爆發出一陣遠超先前的磅礴威壓！
青柳家秘術——木之體！
“吼！”
青柳涼太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樹木身軀迅速拔高，将身上的青衫徹底撐破，從原本的樹人，硬生生變成了一頭三米來高的樹怪！
原本的青色武士刀，在此時三米的青柳涼太手中，就好似一支青色小匕首般。
“轟！”
如同樹怪般的青柳涼太，渾身威壓轟然爆發，揮舞武士刀，朝李觀棋斬出一片青綠色劍氣。
“锵！”
雖然李觀棋用水月劍硬生生擋住了劍氣，但他整個人還是被直接轟飛數百米，摔進森林深處，發出一聲巨響，揚起漫天煙塵。
“……”
“嗯？”
青柳涼太有些愕然。
不會吧？
過猶不及了？
他想給金城先生再添一把火幫忙突破，卻反倒徹底壓垮他了？那他豈不是搞砸……
“轟隆隆——”
青柳涼太的思緒，忽然被一陣驚天雷暴所打斷。
隻見前方的濃濃煙塵之中，一團紫藍雷光爆射而出，在瞬間就跨越數百米距離，直接沖到了他的上方！
青柳涼太仰起頭，瞳孔微微一縮，但也有些許喜色流露。
因爲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一道身影，滿頭白發飄揚亂舞，湛藍色的眼瞳裏滿是戰意，而握劍的雙手，則是全都燃燒着熊熊的白色氣焰！
雙手！
右臂神脈，開！
“轟！”
李觀棋雙手持劍，從天而降，朝三米高的樹怪青柳涼太重重斬下，風雷劍意徹底爆發，化作一片飓風雷暴組成的劍氣，将青柳涼太硬生生轟飛百米，接連撞碎大片大片的樹木，最終在地上砸出一片深坑，掀起大片煙塵。
“呼——”
這一劍過後，李觀棋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風雷劍意帶來的瘋魔情緒，也逐漸消散。
他另外四條手臂放松垂下，用兩隻手握着水月劍。
除了左手之外，右手同樣燃着白色氣焰。
借這一場問劍比試，李觀棋成功将右臂神脈的第一截，開辟而出！
【肉身：lv.46→lv.47！】
四象級開脈境，中期！
李觀棋的三條右臂神脈，其實是完全連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他現在開辟出了第一截的右臂神脈，那他三條右臂的神脈，都可以輕松貫通，無需再去找什麽突破契機。
李觀棋有預感，可能把三條右臂的神脈完全貫通之後，他的肉身強度就能超過lv.50。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剩雙腿神脈沒開。
也就是說，從四象級開始，他的肉身，也和靈力一樣，可以超過當前修爲境界的限制。
咒術四象級的他，因爲靈力百煉，所以能夠擁有堪比五行級的靈力。
武道四象級的他，因爲具備八條神脈，所以最終也會擁有堪比五行級的肉身。
“青柳兄！”
李觀棋轉過頭，朝遠處的那一道深坑低頭抱拳：“多謝相助！”
“等等啊，我先穿個衣服。”
深坑之中，濃郁煙塵的内部，隐約可見一道修長的身影在穿衣，嘴裏還在小聲嘀咕着：“幸虧我的空間項鏈能自動擴大，否則變一次身，壞一個空間項鏈，這誰受得了……”
李觀棋啞然失笑。
很快，青柳涼太重新換上了一襲嶄新的青色長衫，背負長劍，從煙塵之中走出，來到李觀棋面前，也笑着朝他抱了抱拳。
“同輩武士互幫互助，這是武士道精神，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無需言謝……更何況，真正要謝的，是我青柳涼太才對。
金城先生你的救命之恩，我到現在還沒想好該怎麽報答
至于這突破之事，真要說起來，關我什麽事呢？”
青柳涼太搖頭失笑，“金城先生你靠的是自己。”
“那就算一筆勾銷了吧！”
李觀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再提什麽救命之恩，我也不再提什麽突破之恩。”
“這……”
青柳涼太微微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撥浪鼓式地搖了搖頭，“不行，我……”
“青柳兄！”
李觀棋又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都是江湖男兒，别這麽婆婆媽媽的，幹脆一些，你剛剛自己講的，救命之恩比突破之恩大，既如此，那就聽我的，我說一筆勾銷，就是一筆勾銷！”
“那……好吧。”
青柳涼太本來還想再說，但眼看着李觀棋的臉色微微有點不耐，還是隻得笑着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
李觀棋面露笑意。
然後他随手将水月劍插在地上，退出了三頭六臂之軀，從空間戒指裏取出一件黑衣穿上。
穿好衣服之後，他則是指了指斜插在地的水月劍。
無鞘的水月劍。
“嗯？”
青柳涼太有些茫然。
“劍鞘。”
李觀棋伸出左手，“你說的，哪個同級武夫能勝你，你就把柳葉縣城主給的劍鞘送給他。”
“哦哦！”
青柳涼太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空間項鏈裏取出一柄淡藍色的……武士刀的刀鞘，遞給李觀棋，“說起來，這劍鞘和金城先生你的佩劍還挺相襯，皆是藍色……額，就是樣式不太搭。
這是弧形劍的劍鞘，但你的是直刃劍。
不過也沒關系，金城先生你的劍比這支劍鞘小很多，直接塞進去都行。”
“這東西真能溫養寶劍？”
李觀棋饒有興緻地接了過來，但很快就臉色一垮。
嗯？
這股靈力波動……劍鞘的制作工藝的确有些特殊，但是以他的眼界來看，這股靈力波動，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法器産生多大的溫養效果。
“溫養寶劍？”
青柳涼太搖頭失笑，“聊勝于無吧，說它半點用沒有吧，對不起這支劍鞘，說它有用吧，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就柳葉城主那老家夥吹噓，搞得大家都以爲他送了什麽寶貝給我似的。”
李觀棋頓時語塞。
“行吧。”
他無奈輕笑，将水月劍插入劍鞘，然後懸在了腰間。
背劍也背了一段時間，接下來看看腰間佩劍是什麽感覺。
“好了，你和我的事情解決了，現在要說說你自己的了。”
李觀棋看向青柳涼太，忽然問道：“青柳兄，你今年幾歲了？”
“……十、十六。”
青柳涼太明顯有點不想說，但還是說了出來。
“……”
李觀棋愕然。
青柳涼太的個子并不矮，足有一米八五，即便是放在人均身高普遍一米七八往上的大洛，這個身高也算高的，就是臉龐看上去有點青澀，五官好像還沒完全長開的樣子。
但李觀棋從來沒有想過，這家夥的真實年齡居然比看上去還小！
李觀棋一開始看到他的時候，還以爲他身上那種“少年感”是氣質，沒想到這玩意兒沒有“感”，就是單純“少年”啊，十六歲的少年。
而且……
根據青柳涼太的童年幻境來看，他在六七歲的時候，還沒有覺醒他身爲青柳家人的異血。
今年十六歲。
嗯，就算從六歲被他爹青柳慎也帶回青柳家吧。
十年，從普通人到四象中期。
啧啧啧，這就是以血脈傳承爲根基的異血家族。
“那你應該管我叫金城大哥。”
李觀棋頗爲無語地看着青柳涼太，虧他剛才還朝一個十六歲的小屁孩一口一個“青柳兄”。
“嗯……”
青柳涼太明顯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無奈地喊了聲：“金城大哥。”
“嗯哼，所以，涼太，你才十六歲，怎麽就從青柳家出來了？”
李觀棋又問。
關于蜜城之事，他本來想怒斥這家夥的沒腦子，可是面對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似乎也不是沒腦子的問題，就是單純的傻，涉世未深，根本不懂得世間事情的複雜。
“因爲我那個人渣爹死了。”
青柳涼太仰頭望着星空，輕聲說道：“具體原因我不便多說，畢竟金城大哥你是外姓人，總之，就是他在去年死了，然後老家主對我也有些愛答不理的。
但這樣反而正好。
一方面，我能得到青柳家的修煉資源，雖然被層層克扣，但還是有的。
另一方面，因爲我是個私生子，所以不受青柳家看重，所以我反而得到了自由，可以随意離開青柳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出來行俠仗義。”
說到這裏，青柳涼太眼神閃爍，“如果說有什麽遺憾的話，那就是我沒能親手殺了我爹，爲我娘報仇。”
“所以，你今年十六歲，在去年之前，一直待在青柳家修煉，不問世事。”
李觀棋看着眼前的青柳涼太，無奈道：“結果去年你那混蛋老爹死了，你就跑出了青柳家，用你這涉世未深的腦子，四處亂竄，行俠仗義？”
“嗯？”
青柳涼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金城大哥，你這語氣好像有些不對勁。”
“事實上，如果我是蜜城百姓的話，别說語氣了，我甚至想再揍你一頓。”
李觀棋歎了口氣，“涼太，你究竟知不知道，蜜水幫和下野—蜜城的關系？”
“當然知道！”
青柳涼太重重點頭。
“你知道？”
李觀棋一愣。
“當然了！”
青柳涼太一臉理所應當，“蜜水幫就是蜜城的蛀蟲！他們在吸老百姓的血，剝削養蜂廠的工人，強搶民女，如果沒有蜜水幫，富裕的蜜城肯定能更富裕，老百姓能過上更好的好日子！所以我趁那個高野圭不在城内，把蜜水幫給滅了！”
說着，這個十六歲的武士少年滿臉驕傲，仿佛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
李觀棋頓時語塞。
還知道……知道個屁啊。
“滅蜜水幫，本質上是好事。”
李觀棋想了想，還是決定和氣說話，“我話先說在最前面，我是支持你滅掉蜜水幫的，但是，我不支持你隻是單純地滅掉它。
如果是這樣，那還不如什麽都不做，讓它維持現狀。
如果你在滅了蜜水幫之後，沒有後續的手段，彌補蜜水幫消失給蜜城帶來的負面影響的話，那你就不能這麽做。
這相當于什麽呢？
相當于一個乞丐，雖然沒錢吃好的，但是靠着平日的乞讨，也能勉強過活。
你當然可以帶他去大酒樓吃飯，帶他吃大餐。
但是，你不能等他吃到一半，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了，然後留下一個沒錢付賬的乞丐獨自在酒樓。
因爲吃霸王餐的乞丐，下場會很慘。
如果有些事情，做到一半，比完全不做帶來的影響更惡劣，那你要麽就半點都不做，要做，就得做完。”
“？？？”
青柳涼太茫然，“金城大哥，你的話太玄乎了，能不能講得再簡單一點？”
“意思就是，你行俠仗義，特麽的不動腦子！”
李觀棋沉聲低喝！
……
……
“我……我居然這麽該死……”
月明星稀，明月皎潔。
當李觀棋跟青柳涼太講完“蜜水幫”、“蜂蜜貿易”和“蜜城百姓”三者之間的聯系，以及青柳涼太滅了蜜水幫帶來的惡劣影響之後，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徹底失了神。
“該死什麽？”
李觀棋也坐在了草地上，好奇地望着他，故意說道：“蜜水幫的成員強搶民女，剝削百姓，不該亡麽？”
“當然不該！”
青柳涼太面色難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蜜城百姓全靠蜜水幫來維持售賣渠道，我把蜜水幫滅了，就等于毀了蜜城百姓的活路，我真是罪該萬死！”
“那就死啊。”
李觀棋點了點頭，“嗯，就像你之前做的那樣，把蜜水幫滅了，又不顧後續的惡劣影響，拍拍屁股就走了，嗯，現在也是這樣，知道自己做錯了，知道蜜城百姓在受苦，然後自殺。
嗯，很棒。
你死了。
蜜城百姓還是賣不出去蜂蜜，還是在受苦，多完美啊。”
“……”
青柳涼太啞口無言。
“你自殺有個屁用？”
李觀棋無奈地看着他，“青柳涼太，動動腦子啊，問題是需要解決的，而解決不是靠自殺就能行的，你現在自殺，蜜城百姓依舊在受苦，有意義嗎？沒意義，一點意義都沒有，隻是單純的白死。”
“那、那我……”
青柳涼太有些發愣，“我該怎麽做？幫蜜城找到新的售賣渠道嗎？可我不知道怎麽找……”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