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棋看着眼前的赤蕭蕭,詫異道:“什麽意思?你有一個傳送陣?”
“差不多。”
赤蕭蕭點了點頭,“準确來說,我有一個開啓傳送陣的東西,它雖然是一個金色的寶石,但夢瑤姐姐叫它空間鑰匙,這也是她送給我的。”
“那鑰匙在哪兒?!”
李觀棋急切無比。
“嘿。”
林羨白這時卻忽然伸手攔住了他,認真道:“觀棋,冷靜一些,我們從頭開始問起,好麽?你自己應該也清楚,你要是拿到了空間鑰匙,那就根本連一秒都等不下去了,所以我們先問一下其它事情,好麽?我們得知道那些事情。”
“……”
李觀棋看着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頭。
“蕭蕭。”
林羨白得到他的允許之後,便看向赤蕭蕭,沉聲道:“韓小姐此前一直不願公開觀夢庇護所的地址位置,你跟她關系很好,那麽她在超凡50年銷聲匿迹之前,有跟你說過爲什麽嗎?”
“有的。”
赤蕭蕭眼神凝重,“夢瑤姐姐說,她有一個很強的敵人,而她之所以不能公開觀夢庇護所的地址,就是害怕這個敵人找上門來。
夢瑤姐姐還說,這個敵人有一個很怪異的能力……
他,他能通過一張照片,撕裂空間,直接遁入照片拍攝地所在的位置。
所以,夢瑤姐姐一直嚴格限制任何有關觀夢庇護所的照片外流,甚至據她所說,她在觀夢庇護所裏邊,已經全面銷毀了攝像設備,不允許任何能夠拍照的儀器出現。”
“嗯?”
聽得此言,饒是林羨白也不禁懵了。
憑一張照片,進入照片拍攝地?
這什麽bug能力?!
“夢瑤有說這個敵人是誰麽?”
李觀棋聲音沙啞。
“沒。”
赤蕭蕭歎了口氣,“我問過很多次,可她從來都不說。”
“天下就這麽大,一個庇護所,如果真想找,沒道理這麽多年都找不到……”
林羨白眼眸微眯,“蕭蕭,觀夢庇護所的位置,是不是壓根就不在這個世界的主空間,而是在另一個……異度空間?”
“對的!”
赤蕭蕭重重點頭。
旁邊的李觀棋面色微變。
“那韓小姐是怎麽銷聲匿迹的?”
林羨白看着赤蕭蕭,又問道:“她在超凡50年銷聲匿迹,從此以後就音訊全無了?爲什麽?在那之前,她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沒……”
赤蕭蕭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夢瑤姐姐常年待在觀夢庇護所,但實際上,我從未去過觀夢庇護所,每當我有事找她,我就會用空間鑰匙打開傳送門,扔一張紙團過去。
夢瑤姐姐在那邊看見紙團之後,就會過來找我……但不是通過我打開的傳送門,我也不知道她每次從哪兒出現的。
一般來說,我扔紙團之後,在半個小時到兩天之内,她就會過來。
可是。
那天。
我記得很清楚。
是超凡50年,7月21日。
我打開傳送門,扔了一張紙團,想要見夢瑤姐姐。
我不是沒事閑着想去打擾她。
而是因爲,我發現觀夢庇護所的支援小隊,已經很久沒有派出來了。
觀夢庇護所,在每年的6月份,都會派出十個支援小隊出來,前往南北方,尋找幸存者,或是支援物資,或是帶走生存特别困難的百姓。
他們在一年之内,必須回去。
而他們回觀夢庇護所,也是通過空間鑰匙,打開傳送門回去的。
不是沒有居心叵測之輩,想跟着這些支援小隊前往觀夢庇護所,但無一例外……跟着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過的。
夢瑤姐姐說,觀夢庇護所歡迎善意的人類,但是對某些不懷好意的人,那裏就是有去無回的死地。
說回支援小隊。
超凡50年,6月份之前。
南北方的十個支援小隊全都回了觀夢庇護所。
按照慣例,這些人全部回歸之後,在6月1日到6月10日之間,觀夢庇護所一定會派出新的支援小隊,最遲也不會超過6月30日。
可是,沒有。
别說6月了,直到7月21日,都沒有新的支援小隊在大地上出現。
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對,所以才打開傳送門,扔了紙團過去,想詢問夢瑤姐姐是什麽情況。
但……沒有回應。
紙團如泥牛入海,半點回應都沒有。
從那一年開始,我就再也沒見過夢瑤姐姐,沒得到過她的信息,南北方之上,觀夢庇護所的支援小隊,也就此銷聲匿迹,再無出現過。
就仿佛、仿佛一夜之間,觀夢庇護所就不複存……”
說着,赤蕭蕭連忙捂住自己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觀棋一眼。
但對方表情如常。
“放心,她一定還在。”
李觀棋神情平靜,“一定。”
“等等,你爲什麽不直接進去找她?”
林羨白看着赤蕭蕭,詫異地攤了攤手,“你不是能打開傳送門嗎?那韓小姐銷聲匿迹之後,你就沒想過直接進去看看?”
“不能進,會死的。”
赤蕭蕭無奈歎氣,“無論是我的空間鑰匙,還是支援小隊的空間鑰匙,打開的傳送門都很特殊,空間壁壘非常奇特,對于一元級以下的活體生物,不會有任何影響。
但是對于一元級以上的活體生物來說,空間壁壘就會裂開一條縫,把他直接吸進去,然後置身于空間亂流之中。
空間亂流啊!
沒個六合……不,沒個七星級的修爲,誰敢打包票說,自己絕對能在空間亂流之中活下來?”
“原來是這樣。”
林羨白恍然大悟,“通過空間鑰匙打開的這種傳送門如此特殊,能從傳送門進入,活着抵達觀夢庇護所的人,都是一元級以下的弱者,根本威脅不到觀夢庇護所。
然而一元級以上的,根本就沒法活着通過傳送門,難怪韓小姐能夠無所顧忌地派遣支援小隊。”
“那我怎麽進???”
李觀棋在旁邊滿頭霧水,“一元級以上的就進不了,那我怎麽進?我現在也扛不住空間亂流啊!難不成要等我破境七星級之後,才能去觀夢庇護所?”
怎麽可能?
這和模拟情況不一樣啊!
“你不同。”
赤蕭蕭看向李觀棋,認真道:“李大哥,你不同,夢瑤姐姐說過,這種空間鑰匙是特制的,打開的傳送門也是特殊的,是她專門爲了你而打造的,整個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可以無視修爲條件,直接通過傳送門!”
就說嘛……
李觀棋松了一口氣。
“看來,下面的路,得你自己去走了。”
林羨白笑着看向李觀棋,“不過也好,你和韓小姐百年未見的重逢之日,也确實不應該有我們這些外人在場。”
“嗯。”
李觀棋點點頭,而後看向赤蕭蕭,認真道:“我準備好了,拿出空間鑰匙,打開傳送門吧。”
“額……”
此言一出,赤蕭蕭卻是面色古怪,“可、可是現在鑰匙,不在我這兒……”
林羨白眉頭微皺。
李觀棋則是深呼吸一口氣,強行平複心情,然後沉聲道:“在哪兒?我去拿回來。”
“赤山河!”
赤蕭蕭的臉色也陰沉下來,“空間鑰匙被赤山河拿走了。”
“你确定他沒毀掉?”
林羨白眉頭一皺。
“我……”
赤蕭蕭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觀棋一眼,欲言又止,顯然完全不敢打包票。
“一定還在。”
然而李觀棋卻是十分笃定,“空間鑰匙一定還在。”
林羨白和赤蕭蕭互相對視,隻覺得他是“走投無路”,在這種情況下,隻能偏執地相信這個事實,否則心理防線容易崩潰。
但這兩人可不知道,李觀棋的笃定完全是來源于模拟器給他的自信。
如果空間鑰匙不在,那他沒理由在第12天的時候去到觀夢庇護所。
今天是第11天。
最後一天了。
“我要去找到赤山河。”
李觀棋眼神陰寒,轉頭瞥了眼不遠處的恢弘宮殿,從空間項鏈裏取出了指引光球。
光球散發出忽明忽暗的光芒,飛向了那座宮殿。
就在那兒?!
但奇怪的是……爲什麽赤山河這麽久沒有跑,也沒有過來?
他之前的催眠咒術是大範圍的,也代表效果的衰弱,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催眠四象級的赤山河。
算了。
過去看看再說。
“轟!”
李觀棋渾身籠罩狂風,直接拔地而起飛行宮殿,速度驚人!
而林羨白卻沒有同往。
赤蕭蕭好奇地看着他。
“接下來的路,不适合我再跟着了。”
林羨白搖搖頭,“如果他找到了赤山河,結果發現空間鑰匙還在,那自然皆大歡喜。
可如果被毀了呢?
那他就再也沒了找到韓小姐的希望,屆時,他一定會崩潰的……我們隻能晚點去安慰他,而不能在那時候就待在他身旁。
李觀棋跟我其實很像。
他不是一個需要朋友時刻關懷的人,他更習慣把情緒埋在心裏,而且不喜歡讓人看見他脆弱的一面。”
……
……
“不是赤山河?”
赤血宮之中。
李觀棋循着指引光球的指引,來到這種金碧輝煌的殿堂内部,最終卻是來到了一間偏殿。
地上躺着一群呼呼大睡的侍女,周圍的赤血軍士兵同樣如此,倒在地上,由于此前催眠咒術的影響,到現在都還身處夢鄉之中。
而指引光球,此時正懸浮在一個青衫中年人的身上。
此人看上去像是某種處理政務的職員,此時趴在一張書案上面,鼾聲如雷,周圍的幾張紙質文件稍顯淩亂,桌面擺着的靈能電腦甚至都沒有開機……估摸着此前一直在摸魚。
【一階異血超人類】
“啪!”
李觀棋左手拽起這個中年人,右手直接狠狠地給他扇了一巴掌。
“喂,醒醒!”
“哦不對……他不是睡着的,是被我催眠的,扇巴掌沒用。”
李觀棋後知後覺,将中年人重新扔回椅子上,然後随手放出一道綠光,遁入此人的腦海之中。
沒兩秒。
這個人就緩緩醒來,一臉茫然,捂着自己紅腫的左臉,好似還處于懵逼狀态,“好痛……”
“嗡——”
李觀棋則是再次釋放了一團綠霧,遁入此人頭部。
這回才是真正的催眠術,不是隻昏睡,而是能夠用來問話的催眠術。
“你是誰?”
李觀棋沉聲問道。
“我叫吳成濟。”
青衫中年人神情恍惚,茫然答道:“我是赤血軍的軍政官。”
“赤山河在哪兒?”
李觀棋又問。
“赤團長去明梁庇護所了。”
吳成濟茫然道:“明梁庇護所傳來消息,說是有一頭四階咒靈在附近出沒。
如果是真的,那它極有可能屠光整座明梁庇護所。
所以赤團長帶上三十個三階的校尉,前往明梁庇護所,欲要将那頭四階咒靈抹殺,避免它爲禍百姓。
時至今日,他已經出發足足一個月了。”
“……”
李觀棋面色微變。
赤山河?
在他的印象裏,赤山河可不是能夠爲了百姓而以身犯險的人。
“前往明梁庇護所的地圖給……不用了。”
李觀棋話未說完,就發現指引光球已經變了方向,朝宮殿之外飛去。
“轟!”
李觀棋轉過身,召喚狂風,直接飛出宮殿,乘着狂風拔地而起,循着指引光球,直沖天邊!
……
……
“赤、山、河。”
“有、必、要、嗎?”
夜幕降臨,血月懸天。
梁城!
這裏是位于明梁庇護所附近的一座城市廢墟。
方圓數萬米的廢墟之中,一片坍塌大樓的殘垣斷壁之上,一具正在緩緩消散的靈魂體,以精神力震蕩空氣,發出類似漢語的音節。
這具魂體并非人形,而是獸型。
一具屬于四階咒靈,此刻已經崩潰,正在逐漸消散的殘魂。
而它不遠處的一片廢墟裏。
衆多殘肢碎屍被深埋石塊之中,鮮血淋漓。
廢墟最上面,是一具隻剩半截身子的人類大漢的屍體,冰涼,紫黑,沒有任何自愈迹象。
這是屬于赤山河的屍體。
而他的靈魂,此刻就坐在屍體旁邊,淡藍色的魂軀,正在不斷潰散,從魂軀邊緣,逸散出一點又一點淡藍色的熒光。
他快死了。
肉身受損,可以自愈。
但靈魂破損,至少在這個廢土時代,無人可醫。
那頭四階咒靈,在臨死之前,以四階的虛境靈魂,向赤山河發動了最後一擊。
它沒有靈魂方面的異能,身爲咒靈的它,在這個廢土時代,也沒學到任何靈魂攻擊術,所以它是用這四階靈魂的精神力,直接胡亂凝聚成一團,朝赤山河攻去。
粗糙的精神力沖擊波。
但它擁有的可是四階靈魂。
赤山河雖是四象級,但靈魂隻有三階,被它這死前的反撲一擊,徹底破壞了靈魂,此刻距離靈魂崩潰而死亡,不過時間的早晚問題罷了。
“赤、山、河、你後悔、嗎?”
咒靈殘魂雖然離死不遠了,卻依舊在用精神力震蕩空氣,發出音節。
而且随着操作的熟悉,它發出的漢語也越來越流利和标準。
“後悔什麽?”
赤山河的殘魂仰頭望天,望着血紅色的夜空,面無表情,也控制精神力震蕩空氣來發聲。
“後悔、來殺、我。”
咒靈殘魂獰笑一聲,“你帶、着的、三十個三、階的手下,全都跟着、你、來送死,而且你自己也、要死了,有必要?
就爲了殺我,賠上你自己的命?
如果你不殺我,你還可以活得好好的,做你的赤血軍團長,稱霸北方。”
“也許吧。”
赤山河低下頭,看着自己逐漸消散的藍光雙手,輕笑一聲,“我隻是覺得,不能放任你活下去,現在的你,就已經是四階巅峰了,如果繼續讓你活着,誰知道你會不會破境五階?
五階咒靈,呵。
一旦讓你得了勢,屆時,便是生靈塗炭的境地。
我不能讓你活着,哪怕要付出我自己的命,我也不能讓你活着,如果死亡就是代價……那我也無所謂了。”
“……”
咒靈沉默了一下,“赤山河,你是個愚蠢的人類。”
“愚蠢?”
赤山河再度仰起頭,望着天穹之中的血月,神情恍惚,仿佛想起了某個曾經的故人。
“元安大哥,當初你明知必死,還是義無反顧前往金晶城的時候,也是跟我出發時一樣的心情麽?”
“死,不重要。”
“重要的是,爲百姓做點什麽,把危險,攔在百姓之外的地方。”
“我懂了,元安大哥。”
“你根本不在乎雲國柱和魏國柱的交鋒,你也不在乎家主的借刀殺人,不在乎周玄武的陰謀詭計,不在乎金晶城的庫存資源被奪,你隻是覺得……不能讓金晶城的無辜百姓,死在南疆軍隊的手中。”
“呵。”
赤山河笑了笑,周身藍光逸散的速度愈發劇烈,魂軀愈發透明,“這就是爲百姓而犧牲的感覺麽?嘿,倒也挺不錯的。”
“赤山河,我原來很厭惡你,但……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
忽然,一道男子的聲線,悄然出現在耳旁。
赤山河愕然轉頭。
隻見一位身穿黑衣,白發藍瞳的高大年輕人,坐在一塊廢墟上邊,望着遠處正在消散的咒靈殘魂,眼神複雜。
“你……李、李觀棋?”
赤山河的魂軀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緊接着眼裏就多了某些東西,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你記得我?”
李觀棋轉頭看向這具殘魂。
他現在基本可以确定,隻要在詭異世界,碰上模拟世界裏遇到過的重要人物,對方就能獲得模拟世界裏的“自己”的記憶。
但是。
當初在詭異世界,他前往救下師姐的時候,其實并沒有碰上軍營裏的赤山河。
所以他并不知道赤山河,有沒有模拟世界的記憶。
但現在看來……至少,現在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