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城,外城區!
“炊餅兒!新鮮出爐的炊餅兒!”
“這位爺,剛做的糖葫丸子,您瞧您家兒子都饞成啥樣兒了,來一串?”
“賣——臭豆腐咯!”
“滾滾滾,滾一邊兒去,大早上地賣臭豆腐,你有毛病?快滾!”
雷城,是大洛王朝的雷城。
并不像南疆那樣,進個城都需要入城費,李觀棋完全是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城中。
剛走過城門洞,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副熱熱鬧鬧的古代城景,衆多身穿粗布麻袍的小商販推着小推車,兜售各式小吃。
“青州,雷城……”
李觀棋摸了摸脖子上的一串黑色項鏈,邁步走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他戴着的是“遮靈項鏈”。
到了大洛的地盤,還是把靈力隐藏起來比較穩妥。
在雷城,他隻是一個兩儀巅峰的武夫,希望能在這座城池之中,找到火屬性的天材地寶或者洞天福地吧。
當然,還得找到【雷城第一】的通關條件。
“好!”
“打得好!”
“漂亮!”
嗯?
還沒走幾步,李觀棋就看見一個廣場那邊,衆多百姓圍觀,似乎在圍着一個擂台看什麽熱鬧。
李觀棋上前靠近。
原來是一座比武擂台,此時上面正有兩個身着長衫的年輕人彼此對攻,一個穿白,一個穿黑。
“砰!”
“砰!”
二人皆是一元級的武夫,出拳出腿間虎虎生風,光是從招式裏,就能看出一股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額。
李觀棋面色古怪。
這是褒義詞麽?
其實,不太算。
這兩人打得太光明磊落了,出拳出腿都不朝對方要害出手,且不說裆部這類下三路,關鍵是就連對準肋部、腋下、脖子等位置的招數都沒有。
這并不是什麽好現象。
李觀棋認爲,所謂切磋,就是實戰模拟。
不在切磋中獲得所有實戰經驗,不以此獲得應對陰招的經驗,等将來面對真正的敵人,難不成對方也會跟你來一場堂堂正正的切磋?
應該是表演吧?
李觀棋望着台上互相攻伐的兩個年輕武夫,在心裏下了這麽一個定論。
畢竟打得太和氣了。
“砰!”
忽然,黑袍武夫抓住了白袍武夫的一個破綻,将其重重摔在地上,右手五指如鈎,懸停在對方脖子前邊。
然後二人相視一笑,彼此收力。
“承讓。”
黑袍武夫扶起白袍武夫,還給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接着後退半步,抱拳行禮。
“多謝兄台指教。”
白袍武夫也笑着行了一禮。
“好!”
“好!”
“打得漂亮!”
在周圍百姓的歡呼聲之中,兩人緩緩走下擂台,然後百姓們也漸漸散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兒了。
接下來。
李觀棋在城内又逛了逛,期間又碰到了兩個擂台,都有人在比武,圍觀叫好的百姓數不勝數。
風氣。
雷城的習武風氣,很是濃烈啊。
雖然有點像是表演性質的比武,可這也絕對算不上花架子,那些人都是有真功夫的,就是下手招式太和氣了些。
大洛王朝如果個個城池都是這樣,那王朝武運不可謂不昌隆。
畢竟李觀棋想不到那種“桃桃好涼”的男生,到底該怎麽在這樣的環境裏健康成長。
“諸位看官!”
“再過兩日,便是四家會武的召開之日,江湖之上,四象演武令又引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今個兒,老夫便舊事重提,再給諸位講講當年那位白大俠打遍城内無敵手,終成雷城第一的故事!”
“好!”
“好!”
“快來快來!”
“怎麽又是這個老掉牙的故事?”
“小屁孩懂個蛋?!不聽就滾下去,老故事才有味道懂嗎?!”
忽然,李觀棋路過一家茶館,二樓傳來陣陣人聲鼎沸的喝彩聲,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白大俠,雷城第一?
“客官,幾位,幾壺?”
李觀棋當即就踏入了茶館,眼尖的小二連忙上前。
“一人,一壺,拿你們的招牌茶即可。”
說着,李觀棋便走上了茶館二樓,找個角落坐下,背靠座椅,望向前方那座搭起來的說書台子。
“啪!”
說書的是位兩鬓斑白的老爺子,喝了口茶潤潤喉之後,當下便是一拍驚堂木,笑談道:“諸位往外一看,便能看見其樂融融的太平光景。
但諸位也應該都知道,往前數個幾十年,咱們這雷城那可叫一個‘亂’字,城内龍魚混雜,門派林立,各種恩怨糾纏不輕。
城中央的生死擂上,那可是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十天一死人呐。
老夫今個兒要說的故事,便發生在距今六十年前。
彼時,四象家族之一,白虎家族的白家,恰逢青黃不接的疊代之際,急需有人挺身而出,一舉挽救家族的頹勢。
那麽故事的主人公,這位白大俠,到底是哪位白大俠呢?
呵呵,諸位應該都知道,不過小娃娃呢?
來個小娃娃講講,就那個紅衣裳的小娃子吧。”
說書老人收起折扇,用扇尖指着茶館裏一個穿紅衣服的小男孩,笑道:“對,就你,衣服喜慶,讨喜,你起來說說,你可知道,老夫要講的白大俠,究竟何許人也?”
“我知道!我知道!”
還不待紅衣小男孩出聲,旁邊就有一個稍大些的紅衣少女跳了起來,興奮至極,“是白家家主,白陽白老爺子!”
“哈哈哈。”
說書老人拂須一笑,“不錯,正是白老爺子,不過老夫要講的這個故事,發生在六十年前,那時的白老爺子,可不是如今的老爺子。
彼時的白陽,還隻是一個二十出頭,心高氣傲的少年郎!
在白虎家族陷入低迷的六十年前,白陽橫空出世。
他以二十一歲的年紀,用那兩儀巅峰的功夫,在四家會武的擂台上,力壓一衆同輩武夫,爲白虎家族拿到了四十個秘境名額!
那一年。
白虎家族憑借這四十個秘境名額,又讓家族裏多出了足足二十八個兩儀級武夫。
白陽本人,更是在秘境之中,破入三才級的煉體境,成爲了一名年紀二十一歲的三才級武夫!”
“好!”
“好!”
“說得好!”
此言一出,茶館内人聲鼎沸,那些個上了年紀的漢子全都鼓掌叫好,興高采烈到了極點。
嗯?!
茶館二樓的角落,李觀棋聽到這裏,眼神頓時一亮。
難怪。
難怪此次副本是在雷城。
四大家族的秘境!
可以讓人成爲兩儀級武夫,也能讓人成爲三才級武夫的……秘境!
“啪!”
說書老人再次一拍驚堂木,卻是拂須歎道:“自那以後,白虎家族就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崛起之路,再次成爲了四大家族之首。
而彼時,白陽也已然42歲,娶有一妻,生有一兒一女,而且理所應當地,成爲了當之無愧的白家家主。
他非但修爲達到了四象級,自身的心氣,也來到了他這一輩子的最巅峰!
心高氣傲,不外如是!
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已經不能讓他滿足了。
他總覺得這個稱謂,非但不是美稱,反而是在貶低他,因爲他覺得另外三大家族,根本沒有和他相提并論的資格。
他要的,不是與四象并列的四象之首,而是隻有一人的雷城第一!
于是,咱們雷城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四象會武,正式召開!
大家都知道,四家會武,比的是四家的年輕人。
四大家族,因爲各自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族徽,所以也被稱之爲四象家族,每個族長,也有類似的四象美稱。
比如當時的白陽,就被稱之爲白虎家主。
所以這個‘四象會武’是什麽意思,已經顧名思義。
這不是家族年輕一輩的較量,而是四象,四位家主的比武!
朱雀家主和玄武家主感覺受到了挑釁,當即便接下了挑戰書,唯獨雷城裏曆史最悠久的青龍家族,置若未聞。
白陽沒有管青家,而是先和朱家、玄家開始了比武。
結局當然是顯而易見的。
當時的白陽雖然隻有42歲,但一身武道修爲,早已來到了四象巅峰,面對朱雀家主和玄武家主,幾乎是輕而易舉地碾壓獲勝!
距離白陽成爲雷城第一,就隻剩下青家了。
可彼時的青龍家主卻說不打,直接認輸……可是行嗎?
對于白陽來說,當然不行!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可以靠嘴說,武隻能靠拳頭來看!
不打一場,這個雷城第一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白陽不願意,他覺得青龍家主就是打不過他,卻又不願意看他成爲實打實的雷城第一,所以故意出這個損招來惡心他,要他終是求不得!
一次。
兩次。
三次……
無數次。
整整半年,白陽給青龍家主發了無數次的挑戰書,可青龍家主卻沒有一次接受。
終于。
彼時心高氣傲,又急于求成的白陽,忍不住了,開始向白家的子弟們尋求妙招。
當即便有一個弟子站了出來,聲稱自己有辦法讓青龍家主出面迎戰,但是具體怎麽做,他要保密,隻是請求白陽事後一定要保他,免得被青龍家族追究。
彼時的白陽,何等心氣?
自認雷城第一無敵手!
這個白家子弟的這句話,頓時讓他勃然大怒。
“老子還會怕他青龍?!你盡管去做,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抓妻兒的勾當,不管出什麽事,家主我定然保你無憂!”
如果。
老夫是說如果,如果能再給白陽一個重來的機會,我想,他絕不會在那個白家子弟的面前,說出這句話。
但世上沒有如果。
彼時的白陽,就這麽做出了一個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
此後數月,沒有半點水花泛起。
白陽應邀,前往了一個好友的所在遊玩,一去便是半月之久。
但。
他不是玩了半月回來的。
而是玩到中途,被一紙書信叫回來的!
信上言之,當初那個聲稱自己有辦法的白家子弟,被青龍家主親自杖斃在白虎家族的大門之外!
青龍家主出手,杖斃他白家的晚輩?
此事令白陽勃然大怒!
青龍家主壞了規矩,那他還守什麽規矩?!
連夜趕回雷城的當晚,白陽就踏破了青龍家族的門檻,與青龍家主展開生死大戰,轉戰百裏,一直打到附近的豪雨山。
當然,現在那座山諸位看不見了,因爲已經被他倆徹底打碎。
最終。
戰至深夜。
豪雨山毀。
青龍家主,也被白陽拳殺在山峰廢墟之中。
殺人。
白陽習武半生,打擂無數,可四象家族不是什麽下三濫的江湖門派,在城中擂台上的比鬥隻爲切磋。
而白陽隻打過擂台。
他從未殺過人……這次,是第一次。
而且,殺的是一個完全不該殺的人!
可彼時的白陽并未察覺到任何不妥,隻是覺得意氣風發到了極點,因爲他終于打敗了青龍家主,成爲了當之無愧的雷城第一!
白家子弟蜂擁而至,将白陽迎回了雷城,在雷城第一酒樓,九鳳甘露樓,暢飲一夜,舉族同歡。
直至……天光破曉!
白陽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家妻子,一兒一女,老父老母,僅有的五位親人,全都被杖斃家中,了無生息!
他抱着妻兒子女的屍體,痛哭不止。
直至屋外大雨傾盆。
天明時分,依舊黯淡無光,如同白陽的人生,失去了所有親人,徹底沒了希望。
他放下家人屍體,帶着滿腔殺意,沖進了青龍家族的宅院。
可白陽看見了什麽?
他看見了遍地喪花。
看見了青龍家主的棺材與屍體。
看見了那些個跪在屍體旁,悲怆哭泣的妻女孫兒。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全家老小是我殺的!’
青龍家主的義子這麽喊着,然後揮刀自盡,死在了青龍家主的屍體旁,那猩紅色的鮮血,濺在了青龍家主慘白的屍體上面。
白陽見此一幕,徹底心神恍惚。
看着在旁哭泣不止的青家子弟,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身力氣,打遍雷城無敵手的雙手,卻怎麽也攥不成拳。
他沒有再殺了。
離開青龍家族的宅院之後,他才從朱雀家主的口中,得知了事實的真相。
原來前幾個月,那個被青龍家主杖斃的白家子弟,勾搭上了青龍家主的小孫女,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女孩,名爲青禾。
青禾被那個油腔滑調的白家子弟一追求,就徹底迷了神,短短一個月,她的肚子就被搞大了,懷有身孕。
可就在青禾想要奉子成婚,向那個白家子弟讨要名分的時候,卻是被其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還要她快點把肚中孩子打掉。
可憐的青禾,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被那個男人玩弄一番之後,徹底心死,在三個月之後,帶着腹中尚未出生的嬰兒,投湖自盡。
此事一出,徹底震驚雷城。
白家子弟的目的達到了,青龍家主震怒,找上白家,欲要爲自己的小孫女讨個公道。
但好巧不巧。
此時的白陽,遠在城外!
那個白家子弟當初要白陽保他,可此時白陽卻是不在雷城,于是,青龍家主直接就将白家子弟杖斃當場,了解恩怨。
然而,白家給白陽的書信裏,卻是完全沒有提及此事。
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的驅使下,白陽回城,拳殺青龍家主……自此,徹底釀成了一起讓他後悔終生的慘劇。
從朱雀家主口中得知此事來龍去脈之後,父母與妻兒子女皆死盡的白陽,徹底癫狂,如同癡傻般,終日在城内閑逛。
沒人能抓得了他。
十三年。
就這麽瘋了足足十三年之後。
那天,是血月日。
四象秘境忽然發生暴亂,從中跑出了一頭五行級的妖魔種,欲要屠光雷城,吃盡三十萬城民。
而就在此時,如同乞丐般髒兮兮的白陽出手了。
他隻是四象級,卻以險些身死的代價,拳殺五行級妖魔種,挽救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當年他奪走了青龍家主一人的性命,失去了自己五個親人的性命,可是在那天,他卻憑一己之力,拯救了全城三十萬人的生命。
這是贖罪嗎?
老夫隻是一介說書人,不予置評。
但是自那次起,瘋了足足十三年的白陽好像終于醒了。
他在青龍家族的門口,跪了三天三夜,然後離開了雷城。
這一走,便又是十年。
沒人知道他這十年去了哪裏,做了什麽,經曆了什麽……我們隻知道,當他重新回到雷城的時候,又在青龍家主的墳前跪了足足七天。
然後。
白陽徹底回來了,他重新坐鎮白虎家族,開始大力肅清雷城亂象。
他先是在城内建立了大小三十六個擂台,供人比武……不過,卻不允許簽生死狀,也就是說,在這些比武擂台上面,絕對不允許死人。
再然後,白陽又建立了雷城武盟。
武盟成員,一律不得自相殘殺!
白陽并不強迫雷城的小門派必須加入武盟,但是所有不加入武盟的門派,都漸漸地被通過各種手段趕出了雷城。
想在雷城混,就必須加入武盟。
加入武盟,就絕對不能自相殘殺!
短短三年。
雷城亂象被徹底整治,以前那種每逢比武,必簽生死狀,三天一小比,五天一大比,十天一死人的現象,再也不複存在了。
雷城以前那種動辄殺人的武道風氣,被白陽以一己之力,用短短三年就徹底扭轉。
‘習武不爲殺,爲止戈’這句話,現在還挂在武盟總部的大門邊上。
那麽。
諸位。
白陽是大俠嗎?
他從未說過自己是,反而多次說,自己不配這個稱呼。
是,他犯過錯,大家都知道。
可他也救過全城百姓的性命,大家也都知道。
功就是功,過就是過。
功過确實是不能相抵的。
可這代表什麽呢?
什麽也代表不了。
過是過,可功,也就是功。
犯過錯的大俠,依舊是大俠,時至今日,雷城全部百姓,包括老夫在内,依舊會發自心底地贊他一聲……白大俠!”
言到此處,說書老人轉過身,朝茶館二樓的窗外遙遙抱拳,似乎在朝某位老人緻敬。
“好!”
“講得好!”
“講得好!”
“白大俠就是我們的白大俠!全雷城的白大俠!”
一時間,整個茶館二樓,人聲鼎沸。
李觀棋坐在角落裏,并不覺得奇怪。
白陽犯過錯,可那個錯真要說起來,也是無心之舉……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就殺了青龍家主一個,傷心的也就青龍家主的妻兒老小。
可後來呢?
白陽以一己之力越級斬殺五行級妖魔種,救了全城三十萬人的性命。
人都是自私的。
你殺了别人關我屁事,你救了我全家,你就是我的大俠啊!
人心,莫過如此。
“咻!”
李觀棋本來還在回味這個白陽大俠的故事,可就在此時,腦後忽然傳來一陣勁風!
“砰!”
他依舊坐在桌旁,隻是微微側頭,然後用右手抓住了這根從耳畔呼嘯而過的筷子……好強的勁道,一元級?!
不,不對。
能将這種勁力加持在木筷子上邊,而不使木筷崩裂,這股力道掌控,得是兩儀級的功夫了。
李觀棋手握筷子,緩緩轉頭望去。
隻見茶館二樓的另一個角落裏,一位身穿青色長袍的貌美女子,朝他投來饒有興緻的目光,還朝他舉起了手中茶杯。
舉杯邀飲?
【兩儀級異血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