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青用左手爲李觀棋撫平了臉上的淤青,但收回手的時候,李觀棋卻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面,看見了一枚戒指。
上面的小碎鑽,泛起些許絢爛光澤。
李觀棋一愣。
大洛王朝的赤血軍女統領、左手無名指、結婚鑽戒?
這好像有點串味兒了啊……
“你在看這個?”
王燕青笑了笑,擡起左手展示了一下無名指上面的戒指,“這是我的結婚戒指。
你可能不知道, 在西洋那邊,新婚夫婦要在婚宴上交換戒指,戴到左手的無名指上面……”
說着,這位女統領的神色黯然下來,“我夫君名爲赤元安,以前作爲交換生, 在紫羅蘭帝國的皇家戰争學院留學過,這個西方習俗,也是他當初和我成親之後, 某天一時興起,鬧着玩兒的。”
“……”
李觀棋面色複雜。
原來赤公明的小孫子,王燕青的夫君,叫做赤元安……一位戰死在南疆戰場之上的赤血軍統領。
“他是怎麽死的?”
“唔?!”
李觀棋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糟糕!
怎麽嘴把不住門,心裏想到就直接問出來了?!
“他本不該死的。”
王燕青似乎并不在意李觀棋的心直口快,隻是低着頭,聲音沙啞。
“那天,南疆大軍在玉立線的區域,陳兵壓境,在玉立線的長城外和我們此次鎮南軍的大軍主力,展開了攻防。
但那隻是佯攻。
南疆的真正目标,是金晶城!
他們的大祭司派遣一路南疆軍隊偷偷越過了長城。
隊伍裏有十多個四象級異血武士,一個四象級的随軍咒術師。
以及。
最高戰力,帶隊的一個五行級異血武士。
這支南疆劫掠隊偷偷潛入了邊境,欲要去到邊境的金晶城,展開屠戮和劫掠。
金晶城是資源大城, 占據着一座金晶礦脈, 城池也是因此而得名。
金晶是極其重要的戰略物資,能夠幫助四象巅峰的咒術師參悟‘金’之法則,并且有相當一部分的庫存放在金晶城。
金晶城存儲的那些金晶,一旦被南疆劫走,将會讓南疆誕生大量的五行級咒術師!
決不能有失!
可鎮南大軍的主力,無瑕分心。
周玄武大将軍和其他将軍不能離開,否則對面那個同爲七星級的南疆大祭司,就會将佯攻,轉爲實際攻勢了。
于是,隻能從别處調兵。
我夫君赤元安當時就在這裏,接到了周玄武大将軍的命令,率領這座堡壘裏的一萬赤血軍,前往金晶城救援。
但我夫君在沿途路上,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大将軍給的情報完全是錯的。
錯得離譜。
那支南疆劫掠隊裏,除了那一個帶隊的五行級異血武士之外,還有……足足三名五行級的咒術師!
可一萬赤血軍裏,隻有我夫君一人是五行級。
至于一萬赤血軍組成軍陣,也隻能勉強凝聚出一個五行級的戰将虛影而已。
五行級戰力, 二對四!
更何況戰将虛影說是五行級,但在實戰之中, 其實打不過任何一個五行級的修行者,僅僅隻是力量堆到了五行級而已,操控者隻是一名四象級武夫,戰鬥意識和力量的控制水平都差了太多太多。
這份戰力對比,如果真的打起來,赤血軍必然敗亡。
可夫君他還是去了。
沒有爲什麽。
僅僅隻是因爲‘服從’二字。
我夫君是大洛王朝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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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服從,是軍人的天職。
周玄武大将軍給他的命令,是死守金晶城三日。
于是他就去了,并且完成了軍令,率領一萬赤血軍成功守住了金晶城三日之久,成功撐到了援軍趕來。
可是……
爲了擋住那支有着四名五行級戰力的南疆劫掠隊,我夫君必須做到以一敵三而不敗,并且還要分心其餘的四象級武士暗中偷襲。
爲了做到這一點,他使用了“燃血”異能。
這是獨屬于赤家的異能……
可以通過燃燒自己生命的方式,獲取強大力量!
三日。
我夫君開啓燃血,撐了足足三日。
他守住了金晶城。
可是……他也戰死在了金晶城外,在援軍趕來的前一刻……生命枯竭,力量耗盡,被南疆那個五行級的異血武士,一劍斬碎了頭顱,我、我甚至、我甚至……”
王燕青低下了頭,眼角劃下兩行清淚,哽咽抽泣着,“我甚至連他的全屍都沒得到……”
“可那個周玄武分明是故意的!”
李觀棋聽到這裏,忍不住沉聲低喝。
“他故意隐瞞那一支南疆劫掠隊的真實戰力,給了赤元安統領一個完全錯誤的情報,卻還要他趕去金晶城死守!
可一萬赤血軍根本就守不住!
那個周玄武知道赤家的異能是‘燃血’,所以故意爲之。
他要的!就是讓赤元安統領開啓‘燃血’異能,用自己的命去守城!”
李觀棋眼神陰沉。
那個鎮南大将軍周玄武,分明就是故意要赤元安去送死,故意讓他去用命守住金晶城的金晶庫存!
“傻孩子,以後别說這種話,妄論朝廷重臣,可是大罪。”
王燕青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強顔歡笑着,通紅的眼眶裏,滿是對她夫君的無限柔情。
“至于周玄武……呵,連你這個剛進軍營的小孩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我夫君久經沙場和朝堂,豈會不知?
他當然知道周玄武大将軍的用意。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因爲金晶城的金晶庫存确實不能丢,這個資敵的後果,太嚴重。
更因爲……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說到這裏,王燕青看向李觀棋,微笑道:“哪怕上級的命令再匪夷所思,哪怕上級就是明擺着要你去死,可爲了家國,爲了大洛百姓,我們軍人,都要義無反顧地去服從、去執行。”
“師弟,這,就是大洛軍人,懂了麽?”
“不懂。”
李觀棋搖了搖頭,後退半步,看着王燕青,沉聲道:“換做我,如果周玄武大将軍的軍令,明擺着要我帶手下兄弟們一起去送死,那我是不會服從的。”
這種事情,他做不到!
“……”
王燕青沉默了一下,然後笑道:“我會,因爲我是大洛王朝的軍人,因爲我是赤元安的妻子。
我不能給我的夫君丢臉,我繼承了他的軍職,也要繼承他的意志,保家衛國,哪怕需要爲此捐軀。”
說罷,這位女統領轉過頭,背對着李觀棋,輕聲道:“師弟。”
“嗯?”
“你不适合做軍人。”
“……”
李觀棋沉默。
他想說些什麽……卻啞口無言。
愚忠,對軍人來說是絕對的褒義詞。
所以李觀棋還是點了點頭,“當然,我确實不适合做這樣的軍人。”
“去吧。”
王燕青背對着他,擺了擺手。
“快到早飯的點了,先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