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顆大光球……耀陽術造成的光球。
“嗚哇!”
安妮右手扯着李觀棋的衣角,左手指了指天上這顆光球,朱唇張開,發出一陣語義不明的怪叫,面露嗔怒之色。
李觀棋頓時會意。
耀陽光球的存在,讓這個少女的觸手咒靈每時每刻都在忍受痛苦……等等,白化病也不能曬太陽啊。
李觀棋瞥了安妮一眼,很快就從她的耳垂上發現了一個精緻的青色耳環。
絕非凡物。
祭器?
應該是,畢竟用靈力去仔細感受的話,就能發現這個青色耳環散發出了一層微弱的無形光芒,将安妮整個人都包裹其中,使得她免受太陽光的侵襲。
嗯?那她爲毛不給自己的咒靈也裝備一個?
“哼!”
安妮見李觀棋半天沒動作,頓時怒氣沖沖,将他的衣角大力一甩,仿佛在指責他爲什麽比賽結束還不散去咒術。
“我……”
李觀棋有些無奈,“多讀點書啊妹妹,那是耀陽術,耀陽光球一旦凝聚,施術者就無法再幹涉了。
我既沒法讓它移動,也沒法讓它消失啊,更加沒有轟爆它的能力,隻能等它過幾個小時自行散去。”
安妮一愣。
“你有這時間跟我扯,還不如趕緊帶着它跑教室裏邊躲躲。”
李觀棋懶得再搭理這少女,轉身邁步離去。
“砰!”
然而又走了沒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響。
“嗯?”
李觀棋詫異地轉過身來,卻見安妮居然摔在了地上,此時跌坐在地,雙手在周圍地上摸來摸去,雙目無神,表情有些許茫然無措。
難道……
李觀棋懷揣着心裏的猜測,邁步走了過去,蹲在安妮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淡粉色的夢幻眼瞳,對此沒有絲毫反應。
失明!
是瞎的。
這個白化病少女,不僅僅是聾啞,而且還是個失明的瞎子。
聾子,啞巴,瞎子,白化病。
聽不見,說不出,看不到,還有白化病可能引起的某些并發症。
如果這些都是天生的話,那這麽多負面buff疊起來……
李觀棋神情複雜。
天之不予,必有所賜。
這少女缺失了這麽多常人應該有的東西,那她的咒術資質,到底得多恐怖?
“抱歉……安妮!”
觸手咒靈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很清晰地就能聽出聲音裏壓抑的痛苦,“我、我太難受了,陽光在壓制我的力量,我沒法再将視角共享給你了。”
“喂!校長!”
李觀棋仰起頭,朝比鬥台上空的那位黑袍老人大喊:“叫個人來幫幫忙啊!先把耀陽光球打碎啊。”
然而校長隻是面帶微笑,卻沒有絲毫動作。
“……”
李觀棋眉頭微皺。
很顯然,這個校長和其他院長肯定又在想着什麽諸如“不經曆磨難怎麽成才”,“不曆經失敗和挫折怎麽成長”之類的教育理念。
所以他們準備讓安妮和觸手咒靈的痛苦,自己承擔。
“嗚、嗚嗚……”
安妮在地上爬着,茫然又無措,有些驚慌起來。
雙目失明又失聰的她,在失去了觸手咒靈的幫助之後,外界對于她來說就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看不到,也聽不見。
死寂而黑暗。
“安妮……哥哥在這兒。”
終于,觸手咒靈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将一條觸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
白發少女緊緊抱住了這條觸手,臉上頓時綻放出醉人笑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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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自己的臉蛋輕輕貼在觸手上面,閉上了眼睛,那溫柔惬意的神态,就仿佛置身母親懷抱的嬰孩。
當然,以觸手咒靈對安妮的自稱來看,可能觸手咒靈和安妮的關系,更像是相依爲命的兄妹。
李觀棋見此一幕,神情複雜。
能理解嗎?
當然。
如果你從小就失明失聰,外界對于你來說就是一片黑暗。
你唯一能聽見的聲音,是咒靈的思緒。
你能夠看見的世界,是咒靈分享給你的視角。
那麽這個咒靈對于你來說,會是什麽地位呢?
觸手咒靈于安妮而言,就是這麽一個存在。
更何況咒靈與安妮是同生共死的寄生狀态,這份羁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遠比兄妹之情還要更加緊密。
“咻咻咻!”
李觀棋有些看不下去了,單手掐訣,施展了一個藤蔓術,無數藤蔓彼此糾纏起來,化作一個巨大的藤蔓傘,将安妮和觸手咒靈罩在其中。
有了藤蔓傘遮陽,不再被陽光燒灼的觸手咒靈,渾身力量終于開始了迅速恢複。
“砰!”
然而下一刻,這顆藤蔓傘就炸成了無數碎片,斷裂的藤蔓飛濺四散。
李觀棋面色微變,猛然轉頭。
隻見校長不知何時來到比鬥台上,笑着看向他,“孩子,你很優秀,你是一年級的冠軍。好了,這裏交給我吧,回去等等,頒獎儀式在三年級大比結束之後,統一發放。”
“……”
李觀棋沉默,眉頭緊鎖,回頭看了眼。
失去了藤蔓傘的遮陽,觸手咒靈再次被耀陽光球散發的熾熱陽光所灼燒,忍不住發出陣陣凄厲哀嚎。
而旁邊跪坐在地的安妮,隻能抱着一條觸手,小聲抽泣。
觸手咒靈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
“下去吧,孩子。”
校長再度開口,表情已經冷漠下來。
“……”
李觀棋隻能沉默,暗自歎息,然後與這位七星級的校長擦肩而過,朝台下走去。
緊接着,後邊就傳來校長的聲音:
“黑蛸,把我的話告訴安妮,告訴她,唯有變強,成爲強者,才能擊敗一切對手,才能讓你和她自己,都不再受任何痛苦。”
李觀棋腳步微微一頓,但沒有停留,繼續前進。
他覺得校長對安妮的教育方式太激進了。
但一來,安妮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二來,人家可是七星級咒術師,他就算有意見又頂個屁用。
三來……校長的話雖糙,但理還是不糙。
比如成爲強者,确實就不用再受痛苦了。
比如那頭觸手咒靈此時就已經罵開了鍋,嘴裏不斷咒罵着校長:
“安妮!安妮!等咱們以後變強了就把這個老東西吃掉好不好……他媽的,什麽混蛋玩意兒!讓老子擱這曬太陽嘴裏還說着大道理,草!”
含媽量極高。
應該沒什麽事。
李觀棋沒有再關注他們,循着台階一步步走下了比鬥台。
率先朝他迎面沖來的,是草原女孩穆雅。
不過這個女孩的臉上,好像沒有什麽因他奪冠而開心的表情。
反而,滿是焦急?
“觀棋,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赤蕭蕭的女孩?!”穆雅着急地問道。
“是啊。”
李觀棋不解地點了點頭,“怎麽了?”
說着,他還轉過頭,朝觀衆席那邊望去。
然而本該坐着紅發女孩的那個座位,此刻卻是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剛才有個老師過來,讓我告訴你,赤蕭蕭她、她……”
穆雅看着李觀棋,表情複雜。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