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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别哭了。”辰安公主去抹她兄長的淚。

皇後娘娘一見,退到一邊,讓兩隻幼獸相互依偎去。

老長殳本在歇息,這廂也是過來了,在一邊看着唉聲歎氣,小聲嘀咕,“皇上這是太急了,這是太急了啊。”

哪有這般咒自己死的。

随即老眼一轉,見皇後娘娘但笑不語,看樣子也不見得會勸,又加重了歎氣聲,重重地歎了口氣。

坐他身邊的皇後娘娘看向他,無奈道,“有些道理,裕渝也該明白了。”

還是那句話,有多大的榮耀,就有多大的責任,更是有相對應的風險。

見長殳還是斂眉,她搖搖頭,“他父皇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承受的不比他少。”

長殳聽了怔了下,良久無語。

太子現在八歲,還能哭,有人安慰。

當年的皇上八歲的時候,不能哭,強作蠻橫,知道受傷了也沒人會疼惜,就一個人蜷縮起來獨自舔傷誰也不叫。

長殳活了這一輩子,經曆過種種事情,明白堅強的心性都是經由挫折産生,小太子自出生到現在,雖也經過一些事,但都隻是間接接觸,他還是活在皇上皇後的護翼下。

他明白,現在這點都受不住,以後的路更難走。

這天下,容不下軟弱的主子。

長殳一臉心疼,但也不再多說了。

那邊小太子哭一會,也在妹妹的勸解下不哭了,把妹妹抱到腿上坐着,兩兄妹頭埋一塊,嘀嘀咕咕地說起話來,偶爾調頭過來看他們母後一眼,見到他們母後朝他們笑,兩兄妹又趕緊地别過臉去,不知道在說什麽秘密。

柳貞吉不是很好奇他們的談話,他們從來都很是親密,他們說的話,過不了幾天,小女兒就會慢慢告訴她——柳貞吉确實覺得自己是命好的,有這麽一個女兒,以後哪怕他們不在了,她也有相當長的耐性,與足夠應對日子的智慧,去陪伴她另一個至親親人。

他們愛的這個小太子,以後無論他成爲什麽樣的君王,有怎樣的天下,他都不會孤單。

他有一個懂得進退的妹妹陪着他。

傍晚周容浚較平時早了些回來,與兒女一道用膳。

膳後,太子跟他請教了課題的定論與篇章,确定後,就進了書房。

等到亥時,萬安宮這邊的宮人去催,太子才歇燈回宮。

**

真正的言王進了京,這事皇帝皇後在當天就收到了消息。

周容浚下令下去,讓逍陽侯他們在言王沒動起先别動,他要看看,言王會找上哪些人。

承武皇親政後,不止朝廷官員,就是朝廷官員的内宅,也都随之動蕩過,這些人家的家風較以前也要嚴謹些了。

他提拔上來的,也都是些能臣,這些能臣不管位于何等要職,相對應的,内宅都要幹淨些,精力放在他們手頭上的政務上,内宅少人,自然就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污垢事。

但居多的,拖後腿的也有的是。

即便是皇帝皇後都已經明示後宮不要人了,有些内宅婦人,還是削尖了腦袋要送女兒進宮,如此可見,就是當家人腦袋是清醒的,再爲皇帝舍身忘死,家中女人不過隻一舉一動,就能把他拖累死,再多的功勞也能化爲腐朽。

先前給秦家搭線的掮客,背後主事人就是承武皇還相當看重的一位閣老的嫡長子媳婦。

此閣老姓如,先前也是先帝得力的能臣。

如閣老當能臣當了大半生,能力非凡,到了承武皇這任,還是受重用。

但承武皇查出收秦家銀子的掮客乃如家媳婦後,許多事也就不當面着如閣老的面說了。

他也未提點如閣老秦安平是從他媳婦那得的皇宮的消息——堂堂一族之長,内閣閣老,如果這點事都察覺不到,那隻能說明他現在不适合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政治是冷酷的,它的冷酷之處在于,一旦生死攸關,沒有誰會在其中提點誰,所以如閣老完全不知道皇帝在冷眼旁觀他,不知道他的家族,會受貪婪的長子長媳牽累。

如家的大媳婦,在言王進京的幾天後,用了放在宮中的一枚棋子。

那棋子已被控制,這傳出去的,自然是假消息。

那假消息出去後,周容浚把事情交給了這次來請命的逍陽侯。

他對逍陽侯就一句話,把皇後賜的東西找出來,把活人帶過來,朕要問他幾句話。

這吩咐過後,言王之事,在他這算了子。

回頭柳貞吉從他這裏知情,還得知如閣老的長媳跟言王有染後,那嘴張半晌,也沒合上。

要說她不知道貴族男女之間背後的那些污髒事,那确是假,她每半月要聽一次探子的禀告,這底下男男女女的偷*情關系,她知道的甚多,但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如家的媳婦跟言王也有關系,确實是吓了一大跳。

她還以爲,言王至少對司菲菲有真心。

見她張嘴愣然,周容浚好笑,“你以爲就這一個?”

皇後娘娘聽了瞪大眼,居然因震驚而結巴,“還……還有啊?”

“不少。”周容浚又說了幾個言王撬的牆角,爾後平靜道,“這個沒讓人跟你報,是我還想讓你把老七當弟弟。”

當弟弟的,怎麽樣在嫂子眼裏,也得是幹淨的。

可惜現在沒什麽好瞞的了。

“那開王呢?”柳貞吉瞬間想到了另一個她覺得還可以的弟弟。

她可是真覺得開王不錯,開王妃更是個好姑娘。

那姑娘心思确實是不少,但對開王那是情深意重,那是個爲開王去死都不帶眨眼的好姑娘。

見她轉眼就逃到了開王身上,還一副心驚肉跳等着聽回複的樣子,周容浚被逗笑,笑了好幾聲才道,“開王不一樣,他曾眼見過服侍他的宮女因跟禦賜軍偷*情,赤身**被活活打死過的樣子,他厭惡這些個。”

柳貞吉聽了若有所思,“别跟我說,你也救過他?”

“算吧,”見她猶疑,周容浚淡道,“戶苗讓他找的我。”

宮裏也隻有他敢跟皇帝皇後作對了,也隻有他懶得管皇帝皇後的喜惡出手管事。

“開王沒有,不過,”周容浚見好又是吓了事步的樣子,笑出聲來,還咳了兩聲,“他怕小屋子還怕黑,睡覺必須要點燈,用膳要親自喂狗半晌,才會動筷。”

所以開王妃跟他過,這日子也不輕松。

“竟是如此?”柳貞吉訝異。

“和王的,要不要知情?”

“一并說了吧。”皇後娘娘覺得要吓就一次吓夠夠好了。

“和王最怕眉角長痣的人。”

“嗯?”

“給他傳了十來年消息的公公眉角長了顆痣。”每次帶給和王的,都是惡訊,全是厄運,和王哪能不怕?

哪怕現在他是和王了,見着眉角長痣的人,和王還是會僵硬得不像個王爺。

和王出宮立府十年,聽說買匹好馬,都要猶豫再三——類似的話,柳貞吉聽過幾次,知道和王以前的日子是不好過的。

他是先帝最先抛棄不要的皇子。

“我知道了。”什麽樣的環境長出什麽樣的人,柳貞吉黯然地點了下頭。

人的一生,性格決定命運,但決定性格的,一是天性,二是環境。

和王也好,開王也好,哪怕是言王也好,并不能算是他們選擇了自己的命運,從另一方面說,何嘗不是命運選擇了他們——于是他們經命運演變成了現如今的樣子。

“獅王哥哥。”柳貞吉突然道。

“嗯?”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周容浚非常明顯地愣了一下,低頭看她。

柳貞吉輕籲了口氣,小聲道,“别對如家太狠了,以前我們已經夠狠的了,現在松點手,并不是仁慈,你也不會是什麽長平帝,如公爲朝廷盡職三十年,半生爲國爲民,他不像李相那般有野心,哪怕是爲家族牟了點利,那也是朝廷賞他的,他并無太多私心,連他都要罰,會有太多人寒心的。”

“你還說你不心軟?”周容浚搖搖頭。

“并不是,”柳貞吉說到這歎了口長氣,道,“如家嫡子不行,留次子吧。”

不能奪了如家所有的榮耀,讓爲國家奉獻一生的如公寒心。

“嗯,那留次子。”周容浚也是無可無不可,既然她說了,那就留。

如家是忠心,留下也好。

她在身邊這麽多年,他也确實變得溫軟了不少。

“但如家的醜事,還是會通報。”見她爲如家求情,他還是要把醜話說在前頭。

“我知道,你這是要殺雞儆猴……”柳貞吉也知道他此舉是再次要敲打京中王公貴族中間的污髒事,沒覺得有她需要反對的,點頭歎道,“借着這個機會再敲打下也好。”

說起來,和王開王的事其實算不了什麽,這不過是年少傷害造成的後遺症,像她知道的那些王公貴族後院的離奇事,要是按律法浸豬籠,這些荒唐的男男女女浸一百次都不夠,隻是她真沒想到,言王也是其中一員,以前在她眼裏,她以爲司菲菲對于言王而言就是真愛,現在看來,不過是那心中的朱砂痣,那牆頭的蚊子血,因沒得到,才最要緊,才最惦記,才最有借口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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