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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不管宮裏的事,還真就呆在了獅王府,皇帝不上早朝,他連早朝也免了。

在家盡管也沒閑着,西北的事他還得操心着,但天天呆在府裏,就在柳貞吉眼皮子底下,獅王妃對此表示很安心……

女人心,海底針,要是她家王爺天天都陪在她身邊跟她大眼瞪小眼沒正事幹,她肯定要不了幾天就要陣亡,趕他去做事,但要是他成天往外跑,尤其這種時候成天不着家,她肯定也擔心得寝食難安。

就像現在這樣正好,他在府裏不出去,他們一天到晚也不是全在一起,各有各的事要做,有事了誰找誰都能找得到,多好。

周容浚不進宮,宮裏也沒人傳他,他着實在家呆了好幾天。

皇宮裏,明面上看着,無風也無雨,周文帝眼睛瞎了,但脾氣一直都還好,大臣們甚至在外頭跟人說,皇上是真正的仁君,就算眼睛看不見了,還是心懷天下,日夜勤勉政務,還有其英明更勝以往。

這時候,已經離過年沒幾天了。

皇宮裏又有了動靜,周文帝傳了周容浚進宮。

柳貞吉等他回來,聽到的不是什麽好消息。

底下有人往上禀,說西域有治眼疾的神醫,此人紅發藍眼,曾治愈自小失明的西域大貴族之子。

而此人,正是西域的異姓王。

而周文帝對西域勢在必得,他有五萬人馬,就駐守在離西域數百裏之外的新建的沙漠堡壘中,此前,那塊地方荒無人煙,因周朝軍的到來,才興起了北鬥堡。

而現在有人說,西域的異姓王能治周文帝的眼疾?

柳貞吉聽了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明晃晃的圈套,也太……太讓人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你不用說,”柳貞吉歎着氣,“我都知道,這事肯定跟姓錢的脫不了幹系。”

“嗯,”周容浚點點頭,“父皇讓我跟他去西域請人。”

柳貞吉慢慢眯了眼,“什麽?”

“你沒聽錯。”

“那你,怎麽回的?”

“沒空,我生病了,要是病好了有那空,我還得回西北。”

“呃?”柳貞吉左看右看,也沒看出身前之人有啥病。

“你真這麽回的?”這樣回沒問題?

“嗯。”

“父皇說什麽了?”

“讓我滾。”周容浚說到這笑了起來,“讓太子去了。”

“啊?”柳貞吉眨了眨眼。

這……

好像太子是跟錢保豐是一夥的。

這兩個人一起去,蛇鼠一窩,這樣真的好嗎?

“他也是老謀深算,知道太子要是想立功,而且是在朝民眼前立功,最好是治好他的眼睛。”周容浚淡淡道。

“這麽說,他是想給太子立功的機會……”柳貞吉現在已經不帶想皇帝的好的了,盡往壞處想。

她也是發現了,想壞點沒事,因爲皇帝皇後都有那個本事,能比她想的最壞的還壞……

她是真不明白,爲何皇帝皇後喜歡這個,喜歡那個,能給那個機會,能對這個手下留情,爲何換到她男人身上了,一個比一個更要苛刻?

難不成,他有能力處理他們給的危機,他們就覺得他就該承受他們這對夫妻施加給他的各種壓力?

覺得他死不了,就活該承受他們自以爲是的看重與補償?

“呵……”他王妃的話讓周容浚笑出了聲來。

想想,皇帝還真有那麽個意思。

治好了他的眼睛,還真是立功了。

這哪是對付?相反是變着法兒的給太子立威了。

現在不許太子插政,真不知道是做過誰看。

周容浚倒覺得,這是他父皇做給他看的了……

他父皇,還真是看他不順眼極了。

一不順他的眼,他就各種拿捏他。

“你笑什麽?”

“沒什麽。”

“浚哥哥……”

聽她歎氣,周容浚輕拍了拍她的臉,笑道,“歎什麽氣?你不是也猜得到?他是想着我們把渝兒送進去。”

自始自終,他父皇都想要渝兒。

他不給,老皇帝就非要扶植他那個十一皇子。

不過,周容浚還真沒那麽容易氣着,他現在就等着小十一弄死皇帝。

皇帝幹得出事的,他不一定想跟他一樣,但如果真到了某一部,他其實也是可以學學他父皇的狠心的。

“不送進去,就折磨你?”

“嗯,折磨你我。”

“那就折磨吧……”在沉默了一小會後,獅王妃淡定地說。

老實說,人活着這一生太漫長了,那麽多的人和事情,誰都不可能沒有妥協的時刻時,但無論誰,哪怕是再卑賤的人,都有自己的最低底限不容人突破。

在柳貞吉這裏,兒女就是她不允許誰突破的底限。

她生了他們,就代表,她就要好好地養育他們。

不可能隻管生,不管養。

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不保護他們,難道還給那對帝後跟玩猴子一樣地去養育他們嗎?

他們連長大成人了的兒子都不知道怎麽對待,打死她,她都不相信,他們還知道怎麽對待比他們兒子還小的孫子……

如果皇帝從始至終都想要她的兒子,那麽,她也一樣,從始至終,都不可能把她的哪個孩子給那對帝後……

“很多時候,”柳貞吉笑着道,“我老感覺他們不像你的父母,而是你的仇人。”

這麽冷酷無情,反複無常的父母,想想,其實還不如仇人。

是仇人的話,盡管想着對付就是,還用不着要費心讨好,虛與委蛇,還得老提防着被他們背後砍一刀。

柳貞吉以前從未跟周容浚說過這般的話。

她爲人處世的一條裏,就是不輕易诟病長者。

更何況,那長者是她丈夫的親父母,她的公婆。

所以哪怕是知道周文帝默許殺她,萬皇後也不是不知情,對這兩人,她也從未與周容浚說過有關于他們的一字半句的壞話……

想想之前她還勸過他放下過往,寬恕别人就是寬恕自己的話,如今想來,甚是荒唐。

她以爲的,不一定是他們想要的。

而他們想要的,她也給不起。

她試過這麽多次的和解,結果還是失敗了。

不過柳貞吉也沒覺得後悔就是……

對帝後,她已盡力而爲。

現在帝後已經不需要她的盡力而爲了,她繼續着對她家王爺的盡力而爲就是。

“在想什麽?”見她在話後就垂下了眼皮,面無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周容浚開了口。

“真讓錢保豐跟太子去西域?”柳貞吉輕聲問他。

周容浚看了看門外,把她攬在了懷裏。

等門外傳來了心腹報告無隐患的吹哨聲後,他低頭看她,“你想說什麽?”

“真讓他們去?”柳貞吉在他懷裏轉過了背,與他面對着面,那水汪汪的眼睛裏,清晰地映出了周容浚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這事明顯與錢保豐有關,依錢保豐的爲人,父皇能不知道他一石二鳥,周朝西域兩不誤?爲了給太子立功,他就真甯肯讓想害他性命的錢保豐左右逢源?”

但周文帝就真對太子喜歡到這種程度了?

如果是,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他再喜歡一個人,也重不過他的江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容浚把她頭上的發钗拔掉,讓她烏黑的頭發如濃墨一樣從頭上潑散了下來,随後他摸着她柔順的頭發,嘴邊揚起了淡笑,“或者這麽說,要是太子把人請來了,錢保豐也弄死了,你說,父皇會不會對太子就真屬意了?”

還有這種可能?

柳貞吉牙都疼了。

還真是有這種可能……

她提出一個可能性,他跟着也提出一個可能性了,這麽說下去一點也不妙……

她傻了一下眼,喃喃道,“那不管如何,我們先處理完錢保豐?”

反正這個時候,皇帝要是還保錢保豐,他要是有這麽糊塗,他們夫妻完全可以跟皇帝對着幹了。

“嗯……”周容浚摸着她的頭發,笑容越發明朗,他看着對他的事難得這麽主動的柳貞吉,眼睛裏閃爍着迷人的光彩,“沒事,讓太子和錢保豐一道去,跟着太子就是跟着錢保豐,不管父皇怎麽打算的,還是太子怎麽打算的,兩人都回不了,不就正好?”

一個也别想活着給他回京。

柳貞吉聽了不禁汗顔,她心中轉過這麽多道主意,敢情她家王爺,早已經打好主意了。

他這麽一說,她總算也反應過來,他爲何裝病不去西域了——錢保豐藏得太深了,一次次幫着太子出謀劃策,太子這一年多來手上管的事不多,但其實頗有建樹,也做了幾間在民間得聲望的事情來,再這麽下去,太子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要英明神武不凡了。

“那,請人的事……”

周容浚聽到這,彈了下她的額頭,淡淡道,“有些人就喜歡想得多,你别跟着他們亂想,這有什麽?不管是異姓王還是再名正言順的西域王,你讓馬蹄踏過去,别說活人,就是死人他們救得活,他們也會救。”

國與國之間,玩點小陰小謀,那隻是不上戰場的人紙上談兵的沾沾自喜。

他父皇想得好,想親自奪下西域……

但他治國有點本事,弄死臣子的本事也不少,但打仗這種事……

他父皇一輩子高座廟堂,周容浚以前被他唬得不輕,現在卻完全明白,他父皇沒那個能力。

他本身讓一個把他周朝皇子玩得團團轉的人留着命奪取西域這事,就已經失了前策了。

他這不叫唯人善用,隻是把一件簡單的出兵就能解決的事,變成了一連串一件接一件的小陰小謀,失了大方,丢了威嚴。

讓錢保豐這種跳梁小醜一直活着命上跳下竄,還讓他弄瞎了眼睛,虧皇帝還好意思,說要教他爲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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