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沒用的……”翩虹叫了她一聲。
皇次孫與淑儀郡主養不養在娘娘膝下,那是娘娘的事。
如果娘娘覺得王爺王妃不把小郡主給他,從而就要保護皇次孫和淑儀小郡主,這事攤到誰身上,都不會痛快,更何況,王爺王妃那種聰明人。
如果娘娘這麽做了,隻會讓他們緩和沒多久的關系再次斷裂。
“那便是念書的事,也不能提?”萬皇後似自語,又像在問人。
翩虹默默後退一步,該說的她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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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在,自清醒,柳貞吉還是早晚請兩趟安,隻是因容敏帶着皇孫的到來,她在萬花宮不再久留。
容敏這一來,又打破了她好不容易與萬皇後維持的平衡。
任何事都是有得有失,這點她想得通,她也希望皇後想得通。
周文帝給周容浚的信中,也說了廢太子這一對兒女的事,文帝在這事上沒與兒子鬧翻,而是道容敏是投奔皇後而來的,就讓她跟着皇後,皇後回去,就一并帶回去就是。
周文帝這一封信,算是暫時替萬皇後與周容浚講和。
周容浚把信給了柳貞吉看,柳貞吉看過後道,“就不知母後怎麽想的。”
她看得出來,萬皇後并不這麽想。
她早上去請安,又看到容敏了。
老實說,柳貞吉并不喜歡這麽頻繁地與容敏見面。
她就算是已與廢太子決裂,投奔了皇後,但他們之間,畢竟還是有芥蒂在的。
他們王府可以憑着她與皇後,皇後與他們王府的情份收留他們,但,過從甚密卻不是什麽好事。
她也不願意。
萬皇後想保護她親孫兒們的心她也懂,但柳貞吉冷酷地覺得,保護他們是萬皇後的事,可不是他們王府的事。
他們自己還有自己的兒女還要保護。
自己的人,自己護。
萬皇後若過份,就要是要把他們這層溫情脈脈的表象給撕破,她也在所不惜。
“她怎麽想的?”周容浚側頭看她,淡道。
柳貞吉笑了笑。
“說。”對于他那母後,她說話總有所保留,壞的一句不談,盡挑好的說,若是不了解她,還當她對皇後惟命是從,也隻有他和她身邊人能清楚知道,對于他母後的一舉一動,她心中都有一本明确的帳,沒有哪樣是漏的。
她與他母後處得好,說是婆媳親近,還不如說,都是因她對他母後聽底限低,所以可以一退再退,但一旦突破她底限,她也可以瞬間從她身邊撤退。
所以,這也是周容浚一直不管她與他母後之間相處的原因。
她要孝就要孝,隻要他母後不給她臉色看就行。
“呃……”柳貞吉斟酌了一下,道,“她好像想讓我把皇次孫和淑儀小郡主和我們渝兒和安兒養在一起。”
“呵。”周容浚當即冷冷地笑了起來,笑容極其不屑及冷漠。
“獅王哥哥……”柳貞吉看他。
“回頭我會安排祭祖。”哪來的,滾哪去。
柳貞吉聽了苦笑,她就知道他這反應。
但不說又是把他蒙在鼓裏,早晚他都會知道,到時候他一知道,生氣的對象可不止是皇後一個了,連她都要搭在裏頭,還不如現在就說了。
想來皇上也是料到了這種情況,也想得明白讓廢太子的兒女留在王府的荒謬,也知道皇後可能不這麽想,所以來信的目的,還不是讓他們包容皇後一點。
現在就讓她去祭祖,皇後不高興,被打了臉的皇上也不會高興。
“獅王哥哥,再等幾天吧,”柳貞吉柔聲道,“至少等辰安沒事再說,你看可行?”
這時候就讓皇後去祭祖,同時也太不仁道了。
畢竟萬皇後那麽喜歡辰安。
“就是辰安有事,她喜歡辰安,更應該這時更應該去祭祖,代辰安向祖宗祈福。”說到萬皇後喜歡辰安,周容浚不無諷刺。
什麽叫喜歡?
他母後的所謂喜歡,就是喜歡誰就禍害誰。
他與他的妻兒,都消受不起。
“浚哥哥……”柳貞吉無奈地叫了他一聲。
看着她滿是憂慮的臉,周容浚碰了碰她的臉,淡道,“她要是敢提出來,我就敢讓她上天山。”
這事,他不會退步,哪怕是半步。
“知道了。”如果皇後提出來,他們也是避無可避,看來隻能這樣了。
但願,他們與皇後不要走到又撕破臉的這步,時至如今他們能有這關系,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再來一次,柳貞吉也沒力氣修補這對母子的關系了。
“嗯。”見她乖乖聽話,周容浚冷酷的臉也柔和了一些。
還好,有她,也唯有她從不願意真正逆他的心。
“下毒的人沒找到,她那邊的内奸也斷了線索,這等時候,她還要再添亂,也留她不得,還不如把她交給父皇。”周容浚把她抱到腿上坐着,道,“你别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對她好,我也按你說的盡量對她好,好得過了,她就又覺得讓我爲她做事是理所當然的了……”
“可能也是她覺得我們有這個能力,”柳貞吉說到這苦笑了一聲,“也許也是她覺得我善良。”
“所以人善就要被人欺?”周容浚反問。
柳貞吉窩他懷裏,歎了口氣。
可不就是這樣,人表現得善良軟弱點,别人就覺得可以得寸進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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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風雲變化莫測的這幾天,辰安在這天的深夜,被濟甯的弟子送到了寝殿。
濟甯死了。
他的弟子們當夜按照師囑,要帶他走。
柳貞吉略思忖之後,讓周容浚帶着她,她則帶着長殳戶公公梨雲他們這些重要的身邊人,去送了濟甯一程。
濟甯弟子一行是是從王府後山離開的王府,因濟甯是坐化,對于他的弟子們來說是了卻了紅塵俗緣,羽化登仙了,他們要帶濟甯的肉身回寺廟供奉,所以歸心似箭,沒一會兒,他們就消失在了後山隐在密密叢叢樹林中的道路上,柳貞吉看着他們徹底消失後,抱着懷中閉着眼睛在睡的辰安,好一會後才雙眼含着眼淚道,“真是多謝大師了。”
真是多謝他的成全,把她的女兒給了她,身後事也收拾好了,一點麻煩也沒給王府添。
送濟甯的這一路,除了一開始的一會,辰安還睜了一會眼,到後面就閉上了眼睛一直在睡,到第二天早上,柳貞吉悄悄起來給周容浚穿衣裳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了她一聲,“母妃……”
柳貞吉轉過頭,看到穿着棉裙的周辰安站在大床中間,揉着眼睛看着他們……
隻不過一眼,柳貞吉就雙眼酸澀,“辰安。”
“父王,母妃。”辰安這次朝他們伸出了手。
周容浚大步走向床,把辰安抱到了手裏。
“父王……”小世子也醒了,一骨碌爬起來,去夠辰安,眉開眼笑地道,“妹妹。”
“妹妹醒來了……”昨晚把周辰安抱回來後,一家人看了安睡的周辰安好一會,現在終于見到辰安醒了,小世子高興拉着妹妹的小腳丫子,道,“哥哥給你穿襪子。”
辰安羞澀一笑,她比之前的表情多了,笑過之後還嬌嬌柔柔地朝小世子道了一聲,“哥哥……”
小世子頓時樂得找不着北,在大床上大叫着,“長殳你快進來,妹妹終于醒來了,會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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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殳又帶了戶公公去見小郡主。
戶公公不願意去,長殳隻好跟他解釋,“這是王妃的意思。”
“王妃娘娘對我夠好的了,我還有事。”戶公公不願意。
“去吧,小郡主等着你呢。”他這一來,帶着幾個小公公就沒歇停過,找宋濤給他開的方子熬的藥倒是喝了,但宋濤也是說了,戶公公熬不了幾個年頭了,長殳心疼他這個老夥計,跟王妃私下商量了一下,王妃也是說了,盡量用好藥養他,也盡力會把他留下,但老戶的性子,不是輕易能留下的人,他就是要死了,也怕是還是要回京去死,所以怎麽能把人留下,就是長殳現在的難題了。
好在,老戶喜歡小世子。
想來,也不會讨厭他們乖巧又安靜的小郡主。
“去吧。”
“小郡主剛醒來。”
戶公公不爲所動。
“要不,我抱小郡主過來看你。”
戶公公因這話皺起了眉,看向了不分事情輕重的長殳,審訊房是小郡主能來的地方嗎?
“王妃不會覺得有什麽。”長殳知道他的意思。
戶公公不再吭聲,去收拾了一下,又把身上洗幹淨了,換上那天那身見王爺王妃的新衣,又讓長殳替他梳了發,這才跟了長殳去見安儀小郡主。
周辰安見到戶公公,見他行了跪禮,她跳下凳子去扶了他起來,然後拉他坐下,她又爬到他腿上坐下,從桌上拿起一個石榴到他手上,道,“你能幫我剝石榴嗎?”
戶公公好久才“嗯”了一聲。
“多謝。”周辰安擡起小腦袋後了他一眼,就安心地躺在了他的懷裏,悄聲地對在旁微笑看着她的長殳道,“長殳你去忙吧,我會跟這個公公好好玩的,等會母妃忙完回來,我也會叫這個公公帶我去找母妃的。”
去屈奴任職的官員的内眷從今天起就要陸續到西歧,柳貞吉忙着安置他們,長殳也忙,聽到小郡主這麽說,帶着欣慰的笑走了,留下身體僵硬的戶公公,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點,手上動作僵硬地剝着西榴皮,完全不敢用僵硬的臉去看上懷中柔軟的小孩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