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在朝廷中也不多置言詞,回頭暗許了人去司家,讓司家那兩個還在朝廷中挂名上朝的老家夥自動請辭在家,他第二天在朝廷上答應了下來。
這兩個兵部的位置雖然都是閑職,但也有調譴攔阻這能,且官位不低,周文帝思前想後,一個留給了周容浚,一個給了胡家。
周容浚在王府,正尋思着要把位置給誰的時候,聽到明王進宮死跪去了,他不由扯着嘴角哼笑了一聲。
柳貞吉正在他身邊,聽了也是笑了笑,明王這當口去,豈不是火上燒油。
“也不知父王會怎麽做。”柳貞吉低頭道,她正算着府裏的幾個糧庫的庫存,去年年景好,除了佃農還的佃糧,她還讓府裏人額外收了不少小麥,今年打算拿出一半,再加上些銀子到江南去換大米和别的物資。
“估計是一步步換人。”周容浚早已習慣他父皇的行事手斷。
“那李相?”
周容浚朝她看去,見她低頭算着帳也沒變姿勢,像是随口問問,他沉默了一會,往她那邊靠了了點,躺在她身邊看着她算了一會帳,才道,“李相當年是父皇請出來治國的,他是個明相,有輔佐之能,不到一定時候,他不容易下去。”
“什麽一定時候?”
“抓到其緻命的把柄。”
柳貞吉“嗯”了一聲,她曾遠遠地見過那位大人,看起來樣子普通,人也清瘦,但就是這樣一位看起來普通的人,當年任相建立了太農院培養人才,之後推出農行令,讓這些人下任到了縣鎮爲特農使,之後,國庫比以往充盈,即便是天災之年,也不再像過去那樣饑民遍地。
柳貞吉也拿過她家王爺的東西看過,戶部前年的人口冊上,比前十年那次調查,整個周朝多了三十萬人口。
“他不像是個糊塗之人,”柳貞吉停了筆,想了一陣,道,“我發現即便是幫明王西北之事,他說的次數也少,很是慎重小心,你說,明王和司绯绯的打算,他知情嗎?”
“這個,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看他這次怎麽做吧……”柳貞吉說到這笑了笑,“我看父皇那一肚子的火氣,沒那麽容易完。”
周容浚輕應了一聲,他起了身,摟上她的腰,看了眼她寫了一半字的紙,看上面米糧幹貨諸多,道,“要這麽多嗎?”
“要。”柳貞吉直接點頭。
府裏銀子多得離譜,已經沒有過多價值,她打算每年春時就多囤一點,年末就把來年的陳的分發下去——他們王府有兩千兵要養,不愁浪費糧食。
“嗯,那你看着辦。”周容浚沒再多說,起身出去找在院中走路聽小獅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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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東市左側的柳塘巷是條老巷,這裏隻有一處占地極大的宅子,當年周朝皇帝賞給了他極重要的一位臣子,後來,臣子死了,隻有一女,這幢宅子就傳給了她,此女後來嫁進了司家,又隻生有一女,撒手人寰之後又傳給了她的女兒。
司绯绯如今就住在她娘留給她的這幢宅子裏。
當得知皇帝沒準她與明王下月成親的婚事後,她并沒有震驚——她的震驚在查出她身邊有周容浚的人時用完了。
其後,司家的位置被踢出了兩個,司绯绯也沒有意外……
她在西北戰無不勝的自負已經被磨掉了大半了,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是冷靜,而不是慌亂,可她還是止不住的沮喪——她自認爲天衣無縫的後路被人毀了一着又一着,那種面臨周容浚時特有的毀滅感又來了,她總是在他身上赢不了,哪怕一次。
“小姐……”忠仆在她身邊叫了她一聲,“喝點粥吧。”
司绯绯轉過頭,看着他,“黎叔,我想見他,哪怕隻看一眼。”
“喝一口吧。”黎叔低下頭,拿了一勺,送到了她嘴邊。
“你說我把玄武西北給他,保證不傷他的王妃,你說,我還能不能……”
“小姐,喝粥吧。”黎叔又催了一聲。
“黎叔……”得不到回答的司绯绯淩厲了起來,“你說能不能?”
黎叔看向她不複花容月貌的臉,一個男人能輕而易舉地把一個女人的臉都毀掉,他對她又哪有什麽仁慈之心?
“小姐,行不通的,”黎叔苦笑了一聲,“現在不止是他,即便是皇上,也不想忍您了,您還是想想,這次怎麽從皇上手裏逃出來吧。”
“他們查不出什麽來。”司绯绯推開他的手,那血紅的眼裏一片凄切,她現在所有的事都不關心,隻關心他,“我隻是想問問他,我要是後悔,他可還給我個機會,哪怕,真是當個侍……”
“小姐!”這一次,忠仆咬着牙打斷了她的話。
“嗚。”司绯绯扭過頭,痛苦地哭了出來,“他還想逼我到何地?”
“小姐,喝粥吧。”黎叔又道。
隻是,他說的他的,她也徑直哭她的,直到太陽都落了西,黑暗再次來臨,他也沒勸到她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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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司绯绯的婚事一黃,其中局勢又變。
司家的族長這幾天還送了禮到了獅王府。
而司家讓出來的兩個位置中,其中一個是胡家之人,另一個繼任的是以前在順天府當過二十年府尹的孔西東,而孔西東就是年前柳貞吉還向其發過晌的那個隻差半隻腳進棺材的老大人。
柳貞吉知道他們王爺是填這麽個人上去後,她砸舌,問他,“孔大人即使是用爬的,也上不了朝吧?”
“沒讓他上,把着位就好。”獅王滿意地“嗯”了一聲,“再說不管事,也讓别人放心。”
他老婆聽了沉默了一會,道,“可太子不會這樣就滿意吧?”
“他,即使是我們一起把江山拱手讓給他,他還是會覺得我們刺眼,滿足不了。”
“那西北你打算怎麽辦?”
“我的,誰來都不給。”
“那還裝不裝了?”
“裝不裝都是我的。”周容浚說得很是平靜,“我就是是個王,也是獅王,更是西北王,那片地方,誰也不能跟我搶,太子早晚得明白。”
“呃……”柳貞吉這下是坐直了腰,眼睛也睜大了,“之前不是要忍嗎?”
“西北的事不忍了,”周容浚摸了下她的肚子,道,“我都爲它争到朝廷了,再裝也沒人會信,太子那,我打算拿玄武給他。”
“呃?”柳貞吉又瞪大了眼,“怎麽拿?”
這好像不是他們王府的吧?
“司廣的事我反悔了,司家要是想還維持之前的位置,就得拿玄武給我。”周容浚淡道。
司家一面跟他交好,一面又私下跟司绯绯合好,這左右縫源得不錯,但周容浚并不是個容得他别人把他當傻子玩的人。
“但可能嗎?”柳貞吉都傻眼了。
“不管可不可能,記司将軍再再嘗嘗衆叛親離的滋味也是好。”周容浚無所謂,“過幾天,我能進宮了,在父皇面前提議讓太子帶着明王和司将軍尋寶,想來太子也不會拒絕。”
示了這麽大個好,太子怎麽樣也得給他點面子。
但獅王也是想得太好,這時明王與司绯绯已經先行了一步,把玄武的秘密先送到了東宮手中,随後,太子在沒有獅王在的朝廷中,置疑其親弟獅王三月初進宮報的那件事居心叵測,有中傷他人之嫌,當廷請皇上查辦此事。
周文帝看着正氣淩然的太子,歡笑拍着龍椅,連道了三聲,“好,好,好。”
太子低眉垂眼,看起來再公正明廉不過。
周文帝一回去,指着恒常讓他把朝上太子所禀的事說了,然後笑着對萬皇後道,“聽聽你那想把親弟弟弄死的好大兒子。”
萬皇後本躺着,聽完後,眼睛睜開,人也坐了起來,好一會,才道,“讓他來跟我查吧。”
“這次要保小兒子了?”周文帝嘲笑她。
萬皇後轉頭,犀利地朝他看去,“你這是何居心?就算不喜大兒,難道這個時候,你想讓小的頂上去?他才多大?你兒子那麽多,李相你又攆不走,更别談你的工部吏部被陳妃張妃娘家把守,還有萬家,你以爲太子沒了,萬家就能讓他上?”
“朕要動萬家,是你攔住了朕!拿死逼朕!”周文帝也是火冒三丈,不知爲何,他能跟所有人都能好好說話,就是跟她,跟她說不到三句,他就想摔桌打人。
“我逼你……”萬皇後說着眼淚都出來了,“是你讓我死都不好好死,我死了,萬家不就完了?你以爲我沒想過?你還想如何?”
周文帝啞口無言。
半晌,他憋出一句,“别哭了。”
已擦幹淚的萬皇後狠狠刮了他一眼,撐着榻面緩了一口氣,“常公公,叫翩虹進來。”
已經吓壞了的恒常屁滾尿流地滾了出去叫人。
翩虹急步進來了。
“你去傳我懿旨,招獅王進宮,就說我念着他了,讓他來見我。”
“是。”
皇後懿旨進了王府,獅王獅王妃也都知道了朝廷中太子所爲,獅王妃也沒多說,讓獅王抱着兒子,她挺着肚子,跟着獅王進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