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貞吉眨巴了下眼,朝着萬皇後就是天真地笑,搖了頭,“不了,孩兒和小世子一起回去。”
萬皇後淡淡地看着她,她已經确定她不是個傻的,而她的無畏,看起來和她那小兒子也是不遑多讓。
可惜,她隻是個王妃,不是大周的皇子,大周的王爺能做的事,并不代表她這個小王妃能做。
“還是留下來吧。”萬皇後輕描淡寫,她不信她要留人下來,她這個兒媳還敢反抗不成……
說着她轉頭就欲要吩咐翩虹去收拾房間。
“娘娘,王爺臨走時囑了話,說王妃每夜隻能帶小世子在府中就寝。”長殳在這時躬了腰,恭敬地說了話。
“哦?”萬皇後轉身,看向他,挑眉道,“囑了話?意思是本宮想留媳婦皇孫歇一晚,也留不得?”
“王爺說了,王妃世子每天都得回。”長殳聲音還是沒有起伏。
萬皇後頓了好一會,轉頭看向那抱着孩子乖乖坐着的獅王妃,她看起來還像是沒有長大,還是少女一樣的容顔和姿态,連眼睛裏的神采也跟過去無異,不像是一個生了孩子的人。
而她不是真的傻,那麽,不是真傻的話那就是妖了。
她那小兒子也還是會娶……
萬皇後對上柳貞吉那雙直視着她,絲毫沒有回避的眼好半會,突然笑了笑,“你不想留?”
“獅王哥哥走的時候,孩兒跟他保證過,每天都乖乖回府的。”
“哪怕抗本宮的旨?”
“哦……”柳貞吉眨眨眼,一臉爲難,最後苦着臉道,“娘娘您罰我吧,我跟獅王哥哥保證過,隻聽他的話。”
她不介意告訴皇後娘娘,王爺于她來說才是最重要,而且,她也不介意皇後娘娘不喜歡她……
柳貞吉現在都有些明白她家王爺爲何老跟皇帝皇後對着幹了,對着幹于他的傷害才是最少的。
就像她現在這樣,皇後娘娘不喜歡她,少找她來宮中,她的兒子就不會有機會被強留下來。
柳貞吉知道,留着留着,皇後就會把她的兒子留成了她自己的了。
她不是沒見過像萬皇後這樣強把孫子留在身邊的祖母,而萬皇後的身份,注定她行事與退讓,體恤他人無關,也之所以,她家王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的兒子跟皇後親近的意思,于他來說,皇後隻會拿他的兒子牽制他。
她家王爺防這個防得緊,他實則是非常厭惡他的父皇母後碰他的孩子,而柳貞吉其實也怕他走後,皇後真的把他們的孩子留到她的身邊。
“方才以爲你能讨人喜歡點,”萬皇後伸出手,摸了摸她這也不聽話的兒媳的臉,她能對着她皇兒退讓,但怎麽可能爲個外面嫁進來的小姑娘退讓,“哪想,還隻想想,你就又這麽不讨人喜歡了。”
“哦。”柳貞吉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來,本宮再抱抱我的皇孫。”萬皇後伸手要抱。
柳貞吉抱着周裕渝想站起告罪,但卻在這時,萬皇後突然伸過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柳貞吉的臉上。
“叭”的一聲劇響,柳貞吉的臉被打到了一邊,她來不及多想,低頭往懷中的孩子看去,見他沒被驚醒,這心還提着沒放下去,她卻發現自己兩邊的手臂已經被剛候在一邊的宮女強力拉住了……
萬皇後在這時,施施然從她懷中抱過了孩子,朝三德子輕描淡寫地道,“獅王妃擅自離京數日,特來與本宮請罪,自願到本宮這面壁思過幾天才回去,你派人去獅王府說一聲。”
“是,奴婢謹尊懿旨。”
“娘娘……”
死皺着眉頭的長殳剛開口,堵住了他半身的翩虹開了口,“長公公還是少開口說話的好。”
這時的柳貞吉看着從她懷中搶過孩子,還雲淡風輕的萬皇後,臉上的天真與笑全都沒有了……
“好生歇着吧,我帶渝兒去看看他皇祖父。”萬皇後淡淡地道,她抱着孩子走了幾步,發覺出了柳貞吉異于常态的沉默,她回過頭,這時柳貞吉也回過了頭,眼睛一直盯着她手中睡着的孩子,眉頭不由微攏了一下。
她雖然沒把柳貞吉放在眼裏,但她到底是她小兒子娶回來的人,是他的心頭之愛,想着太子那個什麽都隻占好的人都能爲他心愛的女人不惜出頭,且那還是個賤妾,眼前這個還是個王妃,到底還是要給幾許面子,免得回來與小兒不好交待,便道,“他皇祖父想見他得很,見見,于浚兒也好,于他也好,都有好處,等會回來,我就把渝兒送到你手裏。”
說完,她也是給足了這個小兒媳的面子了,也就不再停留,信步往德宏宮那邊走去。
走到宮門前時,她又對着跟上來的三德子又淡道,“回去跟獅王妃說,她擅自離京之罪,已經罰了,這幾天她就安心住在鳳宮,好好歇息幾天就是。”
她也沒想爲難她這個小兒媳,隻是,這孩子敢與她頂嘴的時候就該明白,她這個婆婆可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不給她點教訓,她還敢當能爬到她頭上來。
她該好好認清她的身份了,别以爲撐着那張天真的皮,糊弄了許多人,就連她這個皇後也敢不放在眼裏。
萬皇後自覺,看在她小兒子的份上,對這個小媳婦,她已經夠客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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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走後,柳貞吉被翩虹姑姑恭敬地請到了一處華麗雅緻的宮房。
臨走前,翩虹姑姑朝柳貞吉歎了口氣,“王妃娘娘,皇後娘娘是喜歡您的,您隻要稍稍順她一點,她隻會更喜歡您。”
說罷,朝柳貞吉恭敬地道了萬福,這才轉身離去。
她一走,今天跟着柳貞吉進宮的鏡花水月沒忍住眼中的淚,哭了出來。
她們也不敢哭得大聲,無聲地流着眼淚去看她們王妃的臉……
“您過來坐着,老奴看看。”長殳拉了柳貞吉一下。
柳貞吉勉強朝他一笑,坐到了面前的春凳上。
“有點重,明天就該腫起來了,擦點藥,也許過個三四天就能全部消腫。”長殳吐了好幾口氣,壓低了聲音在她面前耳語,語氣才跟平時一樣的沒有起伏,“這事得跟王爺說一下,等會老奴會遞消息出去。”
柳貞吉點點頭。
得了一巴掌,她當下腦海下意識就閃過一道憤怒,可過後,理智回籠,她也就接受了眼前的勢态——沒有他,在這天下說一不二的皇帝皇後面前,她舉步維艱。
她不可能在這兩個人面前做到他能做到的事情,因爲這就是換了别的皇子,也是做不到的,隻略一想,柳貞吉就接受了現實。
這巴掌她必須得挨着,且最好一句哭訴也不要說出口。
這是皇後對她的罰,再哭,不過是抗旨,罪上加罪罷了。
她認清了。
“渝兒……”柳貞吉閉了閉眼,笑了笑,深吸了口氣,道,“翩虹姑姑說得是,我應該聽母後的話一點。”
長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柳貞吉覺得她對皇後的那點佩服之心已經沒了,現在在她面前的萬皇後,是這天下再尊貴不過的婆婆。
而她是她的兒媳,她兒子獅王的王妃。
她是她家王爺娶回來當家的妻子。
那個男人要是知道他的孩子被皇後搶到了身邊,不知道會有多震怒——江南已夠他操心不已了,這時候再分心,他怕是難受得緊吧?
她不能再拖後腿了。
當晚,周裕渝被送到了柳貞吉的手裏。
萬皇後看她順從了不少,嘴邊有了點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淡道,“我那還有瓶廣清液,等會讓翩虹送過來。”
“多謝母後。”柳貞吉抱着孩子,朝她恭敬地福了個禮。
萬皇後漫不經心地掃過她抱着孩子那筋骨突出的手,心知她緊張害怕得緊,嘴角不由翹了翹。
這世上的人,多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不治治,還真當她能翻了天去,認不清自個兒的樣子。
看看,治治,不就好了。
想來她以後也不敢再逆她的意了,萬皇後心中好受了不少,拉了柳貞吉到身邊坐下,與她說起了皇上給皇孫的賞賜,就當是彌補了。
她殊不知,她朝人打完棒子後給的這一甜棗,和她以後所做的所謂彌補,已經于獅王夫妻沒有任何意義了——往江南趕的獅王在數天後得知皇後娘娘所做之事後,他提了手中的劍,找了一片樹林,把數百棵樹砍倒後,平複了聞信後一直在劇烈起伏的胸膛。
“皇後娘娘……”他把劍扔給了俞飛舟,譏俏地翹起了嘴角,“您果然從沒讓我失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