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怎麽會應?”給他換衣時,柳貞吉問了一句。
“不應能如何,總不能讓皇長孫讓個妾帶着吧?”周容浚輕描淡寫,“容家倒想争口氣,可在皇家有他們家争口氣的地方?”
他哼笑了一聲。
柳貞吉便歎了口氣。
見她又悲天憫人了起來,周容浚一手捏着她下巴擡起了她的臉,一手輕拍了拍她的臉,搖頭道,“容家的女兒自願嫁的,她進東宮,于他們家隻有好處,誰也不需你可憐,知道了沒有?”
柳貞吉點頭,伸手把他的手拉下放心窩抱着,“我知道,就是想着,那個妾怎麽就容下來了……”
她到底是有多好,讓太子這麽護着她?
連皇上皇後都應了太子。
周容浚沉吟了一下,這次他壓低了聲音,“容下來了,不見得是好事。”
那賤妾害死了一個太子妃,讓他來說,隻有死路一途才是她的正途,她活下來就是太子的軟肋,可太子非要護着她,而他父皇居然也應允了……
麗妃隻是中了他母後的計,她在冷宮裏都快要死了,他父皇也沒說開個恩什麽的,可他卻偏偏讓個賤妾活了下來,還讓她呆在東宮的身邊。
也隻有太子,還能覺得他的地位因他們母後從而不可撼動。
可這天下,可不是他有個會爲他打算,收拾爛攤子的母親就可得到的。
男人的天下,不是靠自己雙手打下來的,能坐得穩才怪,到時一個小破綻就能讓他屍骨無存。
周容浚譏諷地挑起嘴邊,朝眼巴巴等着他繼續說的柳貞吉道,“誰都會爲自己的糊塗事付出代價。”
他以前是,太子以後也逃不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誰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要顧,各有各的要顧的,能不打起來才怪,柳貞吉其實也不是同情誰,她自己都顧不來,就是自知還有幾分生存技能,但打起架來也未必鬥得過些老妖老怪,她自覺沒那個資格去同情可憐誰,就是覺得她以後要進這片刀光劍影中,像她這樣還會顧忌着以前的倫理的人,怕一猶豫,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所以不能隻死守嚴防了,她現在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柳貞吉抱着他的腰,說了自己的想法,然後看他沉默地看着她,她扁扁嘴,道,“我想隻有迎頭跟上你才行,你要是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你,我怕我很快就會被你抛下。”
周容浚沒想她這麽說,還愣了愣。
“沒人跟你同行,你也是會寂寞的,我舍不得你一個人。”柳貞吉擠擠眼,她不是很習慣說情話,說完還覺得有點害臊,把臉在他胸前埋了起來。
周容浚抱着她良久無語,好一會,他啞着嗓子“嗯”了一聲,“那你要走快點,走穩點。”
“知道了,知道了。”
說是說知道了,但柳貞吉在他離開的這天,抱了兒子,拉着府裏的馬車,跟了他一路,等到二十七日這天,帶着裕渝與他過完生辰,在二十八日這天目送了他遠走,這才打道回府。
長殳這次跟了她來,他跟小果子一樣,都有些駭然柳貞吉的記性——王爺常年在外東奔西跑,就是他,也很少想起他的正日子來。
長殳都驚訝,柳貞吉還是挺高興的,她把她家王爺看得重,他心裏自然知道,豈能不會把她放在心間……
她要的,無非也就是他住在她的心上,她也把自己住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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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剛進京,就看到了他們王府的四總管守在城門邊,說宮裏來了兩趟人,想讓王妃娘娘帶世子進宮。
都來了兩趟,柳貞吉回了王府穿戴好,就抱了周裕渝打算進宮。
睡過了頭幾個月,小獅王沒那麽喜歡睡了,較之前有較多的時間去看人,往往會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個人看許久。
他們送走他父王的那天,他就是那樣傻愣愣地看了他父王許久……
柳貞吉上了馬車後,問候在身邊的長殳,“你說,娘娘會不會留渝兒?”
長殳點頭,“會。”
“王爺不會喜歡的。”柳貞吉搖頭。
長殳點頭,“是。”
“那就是,怎麽樣都不能留渝兒在宮裏頭。”柳貞吉輕輕柔柔地撫着他們家小獅子的臉,微微一笑。
小獅子好奇地看着她的手指,眼睛随她手指移動的方向轉個不停……
柳貞吉心口化得成了一灘水,擡頭朝長殳道,“娘娘要是強留的話,還望長殳到時候與娘娘說,我要是不帶小世子夜夜歇在王府,王爺回來便會打死我。”
長殳又點了頭。
“唉,”柳貞吉這時輕歎了口氣,朝小獅子苦笑道,“你娘我呐,現在還是要靠你父王狐假虎威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真的靠自己獨擋一面。”
長殳笑了起來,“娘娘不必拘泥于形式,有些事嘛,好用就行。”
柳貞吉聞言,狡黠地眨了眨眼。
等進了宮,柳貞吉發現容家的那位小姐居然也在。
還是容家小姐的容敏過來與柳貞吉施了半禮,她姿色一般,但長相柔美,說話的時候也很是細聲細氣,溫柔不已,與她姐姐那雍容華貴的姿态截然不同。
雖然人不可貌相,但柳貞吉見了她之後,覺得這姑娘外表看起來,殺傷力跟她簡直就是同級别的,同級别一樣的低,這種人進東宮當真沒問題?
“來,本宮抱一會,你抱一路也抱累了。”柳貞吉這抱着孩子剛施完禮,萬皇後的手就伸過來了。
柳貞吉沒她家王爺那狂霸拽,萬皇後手一伸,她便笑着把孩子小心地送了過去。
萬皇後很是滿意,萬分珍惜小心抱着孩子的她用眼神示意柳貞吉到她身邊坐下,又朝翩虹道,“給獅王妃奉茶,她口淡,給她用雪水泡清茶過來。”
“是。”翩虹姑姑也是滿臉笑意地領了命。
那容敏因此朝柳貞吉看來,臉上有着淺淺的笑意。
柳貞吉友好地朝她點了下頭,轉頭對萬皇後天真地道,“母後,這位小姐面相好溫柔,貞吉兒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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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的嫡二小姐容敏剛進容家,仆人就說大爺叫她一回來就去他那邊。
“我爹呢?”容敏問過來的家仆。
“老爺正睡着。”
“好點了沒?”
家仆猶豫,然後憂慮地搖了搖頭。
“我去看看。”容敏轉了道。
“大爺說,讓您一回來就去他那邊,老爺那,說您慢點兒去看,許還能等到老爺醒來,陪他說會兒話。”
容敏又回過了身,朝她大哥那邊的院子走了過去。
容川已經等了她一下午,見到她回來,“怎麽回來得這麽晚?”
“獅王妃來了,皇後娘娘多留了我與她說了會兒話。”
“柳家那個?”
“嗯。”
“是個什麽樣的人?”
“天真,爛漫……”容敏淡淡地道,“讨人喜歡,尤其讨男人喜歡。”
“沒見着太子?”
“沒。”
“嗯……”容川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他擡起了眼皮,與容敏道,“爹和我這幾日會想法子,讓你見呈益和淑儀他們一次。”
說到這,他看着他的小妹,臉色灰青地道,“你若是後悔,還來得及。”
容敏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後悔什麽?我姐姐死了還不夠,難不成還要讓我看着她的孩子在我眼前死了不成?”
“呈益畢竟是皇長孫……”
“我姐姐還是皇家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呢,說死了,不就死了。”容敏冷冷地道,細聲細氣的聲音中帶着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陰冷,“而她死得這般不明不白,總得有人付出點什麽吧?要不然,這滿京的人,真當我們容家好欺負,被人當成死狗往死裏打,連吠都不敢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