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忍着淚,拍着她的臉,道,“别哭,好好的妝扮要沒了……”
說着她卻難掩心頭疼痛,“嗚”地一聲,失聲哭了起來。
“娘……”林玲叫着她,往日倔強勇敢的姑娘這時候怎麽止都止不住眼中的淚。
沒一會就有林夫人的身邊人進了房内,小聲地提醒着林劉氏,“夫人,送嫁的爺們讓我來問一聲您,咱們家這位子怎麽排……”
林家族裏有夫人的娘家都來了不少人,先前好不容易把這前去國公府送嫁坐頭位的份給争了下來,現下又爲誰走在前面,誰走在後面争了起來,且不止此事外面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急事等着夫人定笃。
林夫人也知自己再舍不得也坐不了什麽時間了,她隻能陪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到這步了,她擡頭忍下了淚水,紅着眼對着身邊人就吩咐,“補下米分……“
丫鬟們這才急急靠了過來。
三四個丫鬟圍着她沒一會就把妝容跟衣飾都收拾好,林夫人站了起來,本來再說話,卻怕再掉淚,看了女兒一眼後就狠狠地别過頭,快步出了門。
那身影又急又快尤如身後被人追趕,林玲看着捂着嘴哭了,她身邊被打發過去陪她的婆子也是難忍眼淚道,“您以後好好的,她心裏就好受了。”
林玲哭着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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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國公府裏反倒要安靜許多。
國公府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其實前兩天還亂着,半夜還有人到鶴心院來跟主母商量事情,卻把國公爺吵醒了,國公爺醒來後一字不發,披了衣裳出來就就冷眼看了坐在主位國公夫人一眼,又冷眼看向來商量事情的大主事娘子。
主事娘子被他看得當下就趴伏在了地上,連氣都不敢出。
“半柱香。”把人吓個半死的國公爺扔了句話就走了,卻讓國公夫人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回想自己家最近确實太亂了,大婚當天若是還是這般亂,這不出事也得出事,遂第二天就下了死令,每件事都攤到了每個人身上,事辦不好立馬走人,不需來請罪,同時負責這個人的管事自行把這事擔了,事後是非好歹再來讓她處置。
誰敢逾令,還有通敵的,也不需來過問,讓暗堂那邊的人直接處置定生死。
這嚴令一出,喧鬧多時的國公府沒一天在被暗堂收拾了幾個人後安靜了下來——大好的喜事日子是不會殺人,但關幾天殺也是可行的。
人性注定人對嚴令的服從遠遠勝過于對仁德的信服。
越大的場面,越需要制約其的規矩。
這事一定好,十七半夜的國公府燈火通明,卻沒嘈雜聲,謝慧齊聽小紅來說大公子他們都起來了,麥姑她們已經帶了人過去爲他更衣了,她也噓了口氣。
國公爺這時候還在她身邊眯着眼,人是醒了,但看樣子是不太願意現在就起來。
謝慧齊可憐他回來得晚,這算下來還沒睡兩個時辰,也不吵他,跟跪坐在床邊回她話的小紅道,“你現在幫我去看看你家夫人。”
她身邊的麥姑紅姑綠姑她們都被她打發下去處置府中事務了,這兩天以前侍候她的小紅跟阿菊被弟弟打發到了身邊,謝慧齊也沒有什麽用得着她們的地方,但看着她們挺高興的。
小紅的兒子早娶親了,孫子都有了,阿菊還是孤身一人,但讓她過來陪陪小姐,她也隻是過來呆一天,第二天就要回去,謝慧齊身邊人一直太多,也太擠,這些年也很少想起舊情,這時候她們來了,她真是出乎意料的高興。
“是,我這就去。”小紅拿過水杯碰了碰杯子,放到她嘴邊,“您再喝一口。”
謝慧齊笑着喝了口水,摸了摸她的臉。
小紅也笑着看了她一眼,起身去了。
阿菊這個時候正在門邊捧着熱粥等着,見她出來,把盤子放她鼻子下,“紅姐姐,香不香?”
“香。”小紅點頭。
“那我進去了?”
“小聲點,姑爺還沒醒。”
“啊?”阿菊不敢擡腳了。
“進去吧,小姐會哄着他醒的,你先别說話,等他們醒了再說。”
“那我知道了。”
阿菊悄步進了門,她以前笨手笨腳的,腳步聲都很大,但這些年來她學了很多,再笨也是學了不少東西在身,所以走得悄悄的還是走得出來的。
她一進去,就聽她小姐輕聲細語地在講話,“客人們也都在門口候着等你了,都等着見你跟你請安開早席呢,你就起罷,我給你穿衣裳,穿鞋子,你看行不行?衣裳鞋子還都是我爲你做的呢。”
“少騙我,繡莊做的。”她家姑爺的聲音不輕不重還含糊,聽要阿菊的耳裏,像是不高興得很。
阿菊的腳步更輕了,兩手緊緊地捏着盤子,生怕不小心摔了它。
“哪是,布是我裁的,樣式是我定的,邊也是我收的,算是我做的。”
“哼。”
阿菊走得再慢,也快到了,她眼睛往床帳的紗蔓那邊瞅了瞅,不敢再近了。
“嗯,阿菊?”
阿菊沒想一近就被發現了,她苦着臉把頭探進去,“小姐,我又吵着姑爺跟您了?”
“過來,”謝慧齊腹上還有顆不願意睜開眼醒過來的人頭,她拍了拍那個長子成婚都不願意早起一點床的丈夫的臉,笑着對阿菊說,“手上是什麽?”
“我給姑爺和您熬小米粥了。”阿菊走了過來,心裏還有些擔心自己先講話了,等看到小姐朝她笑,她就又一點都不擔心了。
“擱桌上,你過來。”
“诶。”
阿菊把盤子趕緊在桌上放下,快步過來就跪到了她身邊,“姑娘。”
她還是跟以前那樣地叫着她。
“嗯。”謝慧齊笑着應了一聲,吩咐她,“你出去領着小艾她們幾個丫鬟,把國公爺和我的衣裳都擺到浴房去。”
“诶。”阿菊應了聲,還傻傻地跪在那。
“去吧。”謝慧齊笑眯眯地看着她,又吩咐了她一聲。
“哦,哦,哦。”阿菊這才反應過來小姐吩咐了她事情去做,扶着床趕緊站了起來就往門邊跑,跑了幾步又回過神,回頭朝他們施禮,“那姑爺,小姐,我去了。”
“去吧。”謝慧齊笑着朝她點頭。
等她走了,她輕撫了下懷中那還是沒睜開眼睛的丈夫的臉。
這時候門邊傳來了有人撞門的聲音,有人短短急促地悶聲叫了一聲。
謝慧齊臉上的笑淡了。
齊君昀這時候睜開了眼看向她,問了一句,“她怎麽了?”
這個老丫鬟聽腳步聲虛浮得很。
“沒跟我說,”大郎沒說,和甯也沒朝她透口風,小紅也是一臉的若無其事,阿菊更是一句話都不跟她講,打前天見着了她,她說什麽都隻會沖她傻笑,然後什麽事都爲她做,哪怕跪下地去爲她撩裙擺,“但我看應該是哪不行了。”
謝慧齊淡淡道。
齊君昀看着她。
“他們什麽都不跟我說,”謝慧齊垂着眼看着他笑了笑,“想來也是爲我好,不想讓我操心罷。”
而她罷,有了他跟他們的兒女,她也很少去管這些個小時候就跟在她身邊,把命運交付給她安排的人了。
不那麽重要的,注定是要被辜負的。
“那留着她罷。”
“嗯。”謝慧齊笑笑,低頭碰了碰他的嘴,又笑道,“那你總起得來了罷?”
看她可憐,齊君昀沒再折磨她還是撐着床起了身,兩人在浴池裏小磨了一會,不過齊國公還是在穿衣裳的時候低頭看着神情懶懶,明顯不想出去而是睡一覺的夫人有些不悅地道,“又不是咱們成親。”
謝慧齊不爲所動地繼續給他穿衣裳,當沒聽見他的胡說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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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一過,開門鼓一擂,京城内就可有聲響了,這城裏的開門鼓一敲,國公府這時候鞭炮擂鼓聲大響,響徹了整個天際。
“國公爺到……”能置千人的國公府前堂這時候高呼聲一起,國公街在同時拉開門,國公府的三道被染成了朱紅色的銅門同時被下人們快速推開。
“迎客!賓客到……”
站在大門邊的禮師們一聲遞一聲,把聲音傳到了國公府的門内,也傳遍了齊國公府的左右四處。
京裏的人便知道國公府長公子的大婚便要開始了。
“前左副都禦史扈大人到!”
國公府屬臣,扈家扈老太爺第一個到了。
“通政使司劉通政使到!”
擂鼓聲中,寅時未到就在國公街外守着的國公府屬臣們按着官位的高低一一進府。
這廂齊奚從青陽院到了鶴心院,啞着難聽的啞子跟她阿郎道,“昨晚他們那些公子哥胡鬧了一晚,我剛去了敬德院看了一次,下人們收拾了一來個時辰都沒收拾幹淨……”
這敬德院都要被他們鬧得名不符實了,現在酒氣沖天。
“嗯,回頭娘叫你嫂嫂收拾他。”
“噗。”齊奚嗓子難受還是笑了出來。
“走罷,還有一日,”謝慧齊喂了她口水喝,拉着她施施然地往外走,“過了這日我們就不管你大哥了。”
“可不能再管了。”爲長兄婚事勞心勞心,差點累垮的齊奚搖着頭,一臉的這種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
婚事直到拜堂之時都未出差池,出的差池也被早已準備多日的暗堂中人解決了,吉時一畢拜堂一過,新娘送入洞房,謝慧齊一坐高堂上下去都未回後院,而是直接去了旁邊早準備的小院,處理國公府裏内剛發生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後她才去了珠玉院待客。
林夫人那廂也是從自家的人那邊得知了有幾個随長輩進來在國公府内胡鬧的小輩的事,聽後她嘴角冷冷一扯,對身邊站着的管事輕聲道,“以後這些人家上門來,不必以禮待之,直接給我打出去。”
事後肯定有來說情講情面的,但是這等日子都要犯渾,那隻能是他們做了幾分那就得擔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