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去比來時要快,到月底一行就已經回了京城……
皇帝很快忙于政務。
首當其沖的就是擴展全國行軍線路。
朝廷因此又因人員的變化大肆變動了一番,好在這時候朝廷已受皇帝控制,小部位争鬥,大範圍内就沒什麽太大的波動了。
夏天很快到來,柳貞吉的這個夏天肚中沒孩子,就算天氣炎熱,也比去年要好過多了,不過親手帶佑皇子和曦公主的她還是清瘦了下來。
這一年下半年,周朝秋收大豐收,各地上報的今天上繳國庫的稅款讓皇帝看了又看,一時沒忍住,把這些個奏折搬回了萬安宮,讓皇後跟着他一道看。
皇後也是對皇帝誇了又誇,皇帝被她誇得這天下就好像沒出過比他更英明的君主,但皇帝還是很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現在再憶起元昌一年的艱難日子,恍然如夢。
到年底,雙胞胎姐弟周歲,皇宮爲他們小小的舉動了一個宴席,抓周的時候,小皇子抓了一錠金子,小公主越過千山萬水,爬到地毯的另一頭,從兜裏掏出了半隻奶饅頭給她父皇,這頗讓來觀禮的王公貴族絞汁了腦汁誇這兩個小祖宗,一直給小皇子遞劍拿的太子也是不斷搖頭,弟弟抓金子,妹妹隻認奶饅頭,難怪他們母後說,她把所有的智慧都生給他和辰安了,弟弟妹妹得讓他們多擔當點。
太子突然覺得當太子不是那麽美妙的事了。
以前他還當皇子多了,奪嫡太傷感情,他要怎麽處理這種情況才能讓父皇母後不傷心,每當想起這個事情,爲難得連飯都要少吃一碗,可真當弟弟隻顧金子不要江山,太子覺得他發愁的程度不比之前少。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還是需要一個弟弟輔佐他統治江山的。
抓周隔天,太子又想清楚抓周這種事不太靠得準,心道這本事都是從小被教出來的,如他就是,所以他每天就算功課再忙,他父皇給他的公務再多,他也要抽出半個時辰來去陪裕佑玩……
可不能讓他母後一直帶着裕佑。
他母後隻會對裕佑香了又香,給吃的給玩的,帶他在宮裏四處亂轉,這樣哪教得出有用的皇子來!
時光如梭,一晃四年多。
等到曦公主成了一個小胖公主,每天糯糯地叫着父皇母後姐姐要吃之時,佑皇子小手指已經能在他母後給他的金算盤上打得飛快。
這年的八月,長公主周辰安要及笄了。
皇後娘娘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女兒長大了,然後準備離她而去,原本帶着小兒女歡快到處玩耍的娘娘也不再活潑依舊了,到八月初頭那天,她每天都要跟長公主呆在一塊。
就是這樣,也止不了心酸。
初五那天,她晚上算給長公主準備的嫁妝,和給她以後的子子孫孫的傳家寶,沒出息的皇後娘娘哭了,跟皇帝說,“早知道要嫁出去,當初就不生了,也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皇帝還是冷酷直接,沒皇後那麽矯情,“舍不得那就不嫁,朕養她一輩子,誰敢說她的半句不是,朕割了他的舌頭。”
皇後本來還想痛快哭一場,被皇帝的話吓得眼睛都忘掉了,直拍了好幾下胸口,也不敢說話了,怕多說幾句,皇帝真不嫁女兒了。
皇後跟了皇帝這麽多眼,比誰都會看皇帝的臉色,這時候也不耍渾了,縮着肩膀給女兒繼續添嫁妝。
皇帝心裏也不好受,來了案桌前,在她身後坐下抱住了她,歎着氣與她商量道,“要不别嫁了,朕能護得住她,就是你我走了,也不會讓别人說她的閑話。”
“哪能啊,”柳貞吉歎了口氣,“先不是辰安願不願意,就是我們說護得住,可死了發生什麽事我們真能管得到?到時候嘗我們作的孽的苦果的是我們的辰安。”
說罷,也是酸楚地道,“我是真不想把她嫁出去,可隻能嫁,你說我們辰安多好,小小年紀的時候連命都不要就都要救我。”
多好的孩子,可還是要給出去。
“那不嫁。”皇帝反反複複也隻一句話。
柳貞吉搖搖頭,抽抽鼻子,繼續寫她的嫁妝單子。
皇帝也沒說話了,看着皇後寫,偶爾想起有什麽是可以給女兒的,就讓皇後添上。
“大夫給她兩個吧,再添一個,那個餘光正不錯,添上他。”
“這好嗎?他是以後要當太醫的……”柳貞吉還是猶豫了一下,不想輕易決定人的前途,之前她挑的那個,是她問過了人的,人想跟着公主走,她才定的。
“他會跟着去的,沒事。”
“嗯。”聽他确定的口氣,柳貞吉也沒疑問了。
夫妻倆這夜寫到半夜,也沒定好嫁妝單子,打算明晚再來。
不過帝後再如何舍不得,辰安公主的及笄禮來了,前年訂好的婚期也随之而到。
辰安嫁的那天,皇後一直強忍着眼淚,等到嫁辇徹底駛出皇宮,她終把帕子攔在了臉上,任由眼淚掉下。
皇帝這晚跟皇後坐在辰安出嫁前的宮殿中,相擁着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宮裏就亂了起來,原來是曦公主留下一封信,離宮出去了,她說要帶弟弟去姐夫家讨糖吃,等吃飽了就回來,請父皇母後兄長勿念。
收拾嫁妹後續的太子收到消息氣急敗壞而來,又得知佑皇子什麽都沒帶,但沒忘帶上他的是金算盤離宮出走,太子看着他母後的肚子,有點絕望地道,“娘你再生個弟弟給我吧,佑兒我是教不正了。”
教他史書詩詞,還得用金子玉石爲哄他,他的小内庫已被他這個弟弟給吃盡一大半去了,他實在是教不起了。
皇後一聽,看了肚子一眼,也是無奈,“也得母後生得出啊。”
她也挺想生的呢。
還沒等皇宮派人過去問,長公主府那頭就來人報二皇子和小公主去長公主府玩耍了,長公主說過幾天皇宮的時候就帶他們回來。
柳貞吉心想我能不能現在也過去,過幾天讓長公主再帶我回來?
她偷偷這麽跟皇帝說,皇帝瞪了她一眼,罵,“爲老不尊!”
娘娘一聽,嘴巴都張大了,指着自己啊啊了好幾聲,本來就哭得腫了的眼睛更紅了,“你罵我老?”
這下皇帝是捅了螞蜂窩,皇後也不管得不得罪他了,這次連哭都不哭了,扭頭就走,把龍鳳床上他們合睡的那個鴛鴦枕頭抱上,去太子殿裏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