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将軍柳貞吉也是熟的,他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好色,别人納妾都是一次一個,他以前是一納就納三,一天三台轎子擡進門,也就這兩年因皇帝給他們這些武将通了個氣,不再納美了。
周通是泥腿子出身,納的妾裏頭,連村花都有,妓館裏出來的他要是看中意了,也會擡進門來,即便是别人送的侍妾,他要是看中意了,這小妾的名份也是會給的。
他那些姨娘們五花八門得很,柳貞吉在叫周通來之前,也是差葉蘇去打聽了一下,看這女兒是出自哪個肚子。
不過她料想周通都敢派出來勾搭了,這身份也不會太低就是,要不多丢他老周家的臉面。
葉蘇打聽回來,果不其然,這庶小姐身份還算過得去,是周通手下将領家的庶小姐送給上峰來當小妾來的,周通平日也寵得很。
柳貞吉這便叫了周通來。
叫人之前差人去通報了皇帝一聲,皇帝那邊點了頭,讓人回了話,“皇後看着辦就是。”
柳貞吉這也隻能看着辦,她就是已經是皇後了,她能搗騰的也就是些這些雞毛蒜皮,争風吃醋的小事。
而且還不能對這些表示不耐煩,要不然皇帝還得覺得她不尊重他。
天可憐見。
周通這被皇後叫來還是打頭一次,一聽到傳召這眼睛就跳個不停,心慌得很。
以前皇後是王妃的時候,也沒專門召見過他,不過是逢年過節差人遞個口信過來,問問他們家要點什麽賞。
這次被一叫,周通覺得沒什麽好事。
但又奢想着,可能是皇上看上他家那國色天香的女兒了,就還是心存僥幸。
這次皇後叫張通來,是在德宏宮偏前面的元和殿叫的人。
元和殿是承武皇上位改年号爲元昌後改的殿名,是德宏殿四大殿之一。
皇後現在老常呆的後殿封了,就那麽幾個人能進,遂就用了元和殿。
周通一進元和殿,皇後娘娘正和來陪她的開王妃談笑風生,周通一見她們笑靥連連,開王妃還在,心裏陡地一喜。
這跪下請安的聲音都高亢了起來,“老臣見過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柳貞吉忙撚帕擋笑。
可不能活千歲,那都是千年老王八的歲數,這周老将軍歡天喜地的唱和,也還是少不了給她添堵的作爲,她活這一世就已經夠不容易的了。
“起吧,老将軍别多禮。”
周通眉開眼笑起來,又朝開王妃一彎腰,“見過開王妃。”
“老将軍多禮。”開王妃微笑颔首,眉眼之間較前兩年少了跳脫,多了沉穩。
“葉蘇,給老将軍賜座。”
“是。”
葉蘇搬來位置,周通也沒多加推托,道了聲“謝娘娘”就坐了下來。
他是皇帝的心腹大将,在戰場上多次與皇上并驅殺敵過,屈奴西域戰事過後他也沒戀棧兵權,把兵馬交給了俞飛舟之後,就随皇上回京養老了。
他通皇帝性情,自知隻要他别通敵叛國,皇帝可保他這一世的榮華富貴。
至于下一代,周通也知皇帝不會說這種确保的話出來,所以,他知皇帝不會,也隻好自己盤算。
他現在還活着,至少還能仗着臉面,爲周家打算下。
周通是個武夫,年過五十也沒擋住他的精悍,一臉的絡腮胡子,每根胡子看上去硬得就像鐵絲。
柳貞吉等他喜氣洋洋坐下就笑着道,“老将軍這精氣神還是跟過去一樣呐,哪怕就是再給皇帝打二三二年的仗,替皇上守護疆土,也是使得的。”
皇帝看重他,柳貞吉自然也看重,好話少不了要多說幾句。
“隻要有能爲皇上效忠的一天,臣死不辭。”見皇後笑得眉眼都是舒展的,身上不見絲毫不愉,周通更是跟吃了安心丸一樣舒暢。
“皇上也老跟我說,老将軍是再再忠心不過了。”柳貞吉也是贊道。
“皇上盛贊。”一聽她提起皇上,周通也是心花怒放。
果然皇上等他們這些老臣子再好不過。
“今日叫你來,也是我有些事想與你說……”
“皇後但說無妨,老臣知無不言。”周通畢恭畢敬。
開王妃這時低下首,拿帕遮了嘴角的那抹笑。
也不怪這老将軍覺得皇後再和善不過,再好說話不過了,就是她初見皇後的時候,不也是這樣覺得?
“将軍啊,”柳貞吉微笑着慢慢說道,“我聽說前些個日子,皇上去馬場跑馬的路上遇上個女子,是你家的女兒,不知此事是……”
“禀皇後,”周通急忙道,還打斷了皇後的話,“那是老臣的五女兒,小名嬌嬌,閨名玉嬌,是個再乖順知禮不過的女兒了。”
被打斷的柳貞吉啞然失笑,笑了兩下,看向周通。
周通也是汗顔,“臣無禮,臣知罪,還請娘娘怪罪。”
“不怪不怪……”柳貞吉搖頭,笑望着他。
周通滿臉的喜氣。
皇後娘娘卻是接着笑道,“即是再知禮不過,将軍何不告訴本宮,你家這位玉嬌小姐,是如何進的馬場?據本宮所知,這馬場也就你和丘将軍,蔣将軍等能進去,即便是本宮,沒皇上帶着,也不從去過。”
周通有些傻眼,“這,這……”
他即便是武夫,嘴巴不如讀書人靈敏,但能打這麽多年仗還活着,腦袋還是不差的,當即就道,“我那五女兒當天是家裏派人來叫我的,當日家中有事,我又在馬場,家人就譴了她來……”
“嗯?”柳貞吉靠着椅臂輕嗯了一聲,又吃了瓣削好的果子,才接着漫不經心道,“周将軍家裏有事,都是譴女兒去通報的?”
周通啞然。
他這嘴,說不過皇後。
“娘娘……”周通是真不知皇後是什麽意思了,軍師不在身邊,他的腦子也就夠用到這了,“老臣是個莽夫,您有話直接跟老臣說就是。”
皇後沒答話,又吃了瓣果子,才轉頭跟開王妃道,“這私闖皇族禁地,會怎麽罰來着?”
“妾身想想,”開王妃偏頭略想了一下,“禀娘娘,闖入者是殺頭之罪,另帶三族以内男丁十年苦獄,女子則不能現良民通婚。”
“弟妹好記性。”柳貞吉笑了。
“謝娘娘。”開王妃矜持一笑。
柳貞吉回過頭看向眉眼喜氣全無,冷臉下來還有幾許鐵面判官意味的周将軍,淡道,“老将軍認爲我周朝律法如何?”
周通這下已經知道皇後不是成全他來的,而是找他算帳來的了,當即從凳子上站起,在她面前跪下,鐵聲道,“老臣說了,老臣是個莽夫,不懂這麽多,要殺要刮,悉聽娘娘的吩咐。”
“我也哪懂這麽多,”柳貞吉指袖理了理,微笑道,“而且周将軍是我朝重臣,哪是我能說了算了,這事還是讓皇上來定笃吧。”
這事是他替她找來的,肯定也是由結尾才好。
說着就叫梨雲去叫人,“梨雲,你去前殿叫一下皇上,就說我有事找他。”
輕描淡寫說完,就又回過頭對周通說,“老将軍起吧,别跪着,你一身戰傷,跪久了皇上會心疼的。”
皇後這話裏話外,也算是給了他面子,也說了她是處置不了他的,得皇上來,周通心裏有不滿,這不滿也消下去了,當下也沒打算跟皇後扛着,從善如流站了起來,“多謝娘娘。”
元和殿離前面的大殿元昌大殿不遠,不一會,承武皇大步來了。
他這一來,周通又跪下了。
開王妃也趕緊跪下。
随皇帝而來的還有開王,和嫡長子東世子。
“叫朕來何事?”周容浚沒讓她跪,半路攔了她,帶着她往椅子上坐下。
“就是那日你騎馬攔路之人查出來了,是周将軍的女兒,您看這事?”柳貞吉微笑朝他說道。
周容浚搖搖頭,“不是讓你處置來着?”
“周将軍畢竟是您的老将軍。”皇後娘娘很給皇帝面子。
“周通啊……”周容浚回過頭,朝那底下跪着的老武夫叫了一聲,“你跟我幾年了來着?”
“十,十八年了皇上。”周通見着皇帝這口氣,熟知他脾性的老将軍心裏暗暗叫苦。
皇上一般這口氣出來,死倒不會讓人死,不過被他撕層皮是免不了的。
“比皇後跟着朕的年月還久。”
周通擡頭勉強一笑,“皇上,這次老臣錯了。”
“嗯,”周容浚點頭,“你們幾個是朕的心腹大臣,即便是皇後貴爲一國之後,也得看在朕的面子上高看你們一眼,不過,周通,朕怕你們找不到地方騎馬松筋骨,把禁内的馬場都賜給你們用了,你這次準許你女兒進馬場,那下次,是不是得帶着你的女兒行走大内了?”
“皇上,冤枉啊。”
“何冤之有?”
“皇上,老臣就是想着,就僅僅是想着讓您見見我女兒,沒别的心思啊……”周通也幹脆不要臉了,“皇後娘娘有孕,您身邊缺人侍候,那日您也是見過我女兒,皇上,不瞞您說,老臣家就那一個拿得出手的女兒,您平時不要也就罷了,這時候,老臣确實是想替您分擾呐。”
時說着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大聲哭道,“皇上,您正值壯年,老臣不想見您這麽苦着自己啊……”
說完就大力地磕頭,一下接一下,把忠心耿耿發揮到了極緻。
柳貞吉看得嘴角不斷抽搐,這老混蛋,還真是演得像,一般人也就被他感動過去了。
周容浚偏頭看向她,見她嘴角抽個不完,嘴角也挂了點笑。
他替她遮風擋雨了多久,她的安逸日子就過了多久,就這樣她還不知足。
那他就讓她明白,如果不是他一心向她,她得有多少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