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如家已經明确知情,長子一脈,必須割舍。
如閣老也必須從位置上退下去,同時,如獻次子如東益從翰林學士從翰林院調到了内書省,官品不變,隻是離皇帝更近了點。
這是皇帝給如家的出路。
如東益年後,從翰林院調到了内書省上任後,如家長子一門被貶屈奴荒州,其遠在萬裏之外。
如家長子尚還有條活路,但如家長媳李清豔卻沒有這個好福氣了。
她自從年前就被關進了大理寺,年後,原本也是京中名門望族的李家也受她牽連,其父其兄弟那一支,被剝職貶爲賤民,不僅不得入仕,且連商戶也做不得,便是買土地的資格也沒有,隻得終生爲奴。
這一旨令下之後,大理寺的人把李清豔送回了娘家,并說十天之後,再來押人。
李清豔的父母一見到她,李母見到人眼睛一閉,就這麽往後倒了,一直垂着頭沒擡頭的李父則是腦袋往前一紮,如若不是被人抱住,一頭就要紮到地上,饒是如此,也是氣昏了過去。
嫡庶算在一塊,李清豔三個兄長兩個弟弟,還有未出嫁的妹妹兩個,女子算好,等大理寺的官差一走,李清豔最小的一個弟弟朝李清豔撲來,抓向她的臉,“你怎麽不去死!”
他眼裏充血,歇斯底理。
這幾天在大理寺的牢裏好吃好睡的李清豔以爲是有人在外面關照,才有這好日子,等送到娘家,以爲是平日對她嬌寵的父母兄長使了力救她出來,來不及說什麽,就迎來弟弟絕望的撲擊,一時之間傻了眼,竟忘了閃躲,被其弟李鄞撲倒在地,用拳頭打了個頭破血流,血流滿面。
“住手。”
李清豔的父親乃長房,李家二房未受波及的親系連忙過來攔人,剛才官差大人走之前,又再與他們說了,十日後他們是要來提活人的。
這人不能打死,二房的二老爺來不及多叫人,自己就上前來攔人了。
“滾,滾,滾!”李鄞淚流滿面,那扭曲的臉兇狠得就像惡鬼。
已沒有前途,管什麽生死。
即便是二老爺,也受了他的兩拳。
二房老爺緊緊抱着他,也不管松開,中年男人的眼裏也有了淚,不知說什麽才好。
曆來大家族中皆有争鬥,他們這長房二房也不是太和睦,但到底長房是他親生大哥,被貶爲奴不算,連從家裏也不能帶走超過百兩的銀子,而且不許任何人周濟,長房十三口人,這是從雲端跌到泥地,要被活活賤踏死啊,二老爺就是平時再與其大哥不對付,也是于心難忍啊。
這李清豔活活打死了,也不過如此。
可是,現在李家隻折一房,已是皇帝法外開恩,要是大理寺要來提人,提不到不知人,這是要折進整個李家啊,他不得不攔着。
“鄞兒,鄞兒你冷靜點!”二老爺被侄子打得鼻子出血,也不敢松手。
家丁迅速過來,幫着他把李鄞從李清豔的身上拖開。
李清豔倒在地上,痛得嗚嗚地哭了,小聲地道,“這是怎麽了?我做了什麽?爹,娘……”
說着就往父母的那邊看去。
這時抱着李大夫人的奴婢哭了起來,“大夫人去了,老爺,二老爺,大公子,大夫人沒了,沒了氣息了,你們趕緊過來瞧瞧啊……”
這時掐李大老爺人中的李大公子抖着手,也不看人了,身子往後一跌,跌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李家兩位未出閣的小姐,跑到母親身邊跪着,撲到人身上去探氣息,一探确實沒了氣,一個比一個抖得厲害,都已經無力哭了……
她們哭了幾日,已哭得無淚可流,連眼睛都腫得隻成了一條線,她們被叫到門前來迎人,以爲是上面有了好消息,要饒她們一命,哪想,隻是來見罪魁禍首的,一時之間,腦袋竟悲憤得一片空白,等到李大夫人氣死了,回過神來,更是絕望。
“完了,”李家的二公子也是坐到了地上,癡癡地笑了起來,“真的完了。”
“爹,娘……”絕望籠罩着門口迎人的李家人,尚不知情的李清豔呆得傻了。
她以前她的出來是迎來另一廂柳暗花明,就如同當年嫁給如家那個胖如豬的長子,她以爲此生無望,卻轉身能在她醉心的男人身下承*歡,命運待她不薄,該她的總歸是給了她。
這些年來,那個人待她如珠似寶,她知道事情也沒有那麽簡單,可他像她許諾了未來,也曾道明了個中厲害關系,她覺得她賭得起——賭對了,李家至少也會出一個貴妃。
可現在,是成王敗寇了嗎?
是她牽累了家人?所以他們見到她才這麽絕望。
李清豔不是個傻的,沒人跟她說,她也想清楚了情況。
“娘……”李清豔已經不覺得身上的疼了,她撐着身子要起來。
不過隻起到一半,又有人踢了她一腳。
隻見她的大哥蹲□,踩着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問她,“你怎麽不去死?”
說着那腳狠狠地往她臉上跺。
“攔住他,攔住大公子。”
這次總算過來了衆多奴仆,一半去擡李大老爺和李大夫人,一半過來攔公子他們。
李家哭聲震天。
那平時還有幾家人經過的大門口,這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周邊住着的達官貴人,皆閉緊了家中的門窗,不看熱鬧,也不打算過來幫一把手。
這李家,現在完全不能跟其沾上一點半點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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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蘭公主的到來,跟皇後娘娘照例說起了宮外的事情。
說到李清豔,蘭公主也不無噓唏。
她是見過李清豔的,也在衆多達官貴人内眷的宴請上見過這個人。
說起來,就是她,也跟李清豔的關系好過。
她對皇後沒有隐瞞,知道跟皇後撒謊,哪怕是半句,也會得不償失,于是很直接地說,“她确是個舍得花時間花銀錢跟人交際的,當年我公爹大病,當時宮裏出事,太醫都在皇後宮裏,我求不到宮裏來,是她找了民間有名的神醫上了我家來,替我公爹看的病,當時我公爹病情甚險,是她求的急,後來她有個什麽相請的,我都開不了那個口拒絕,這滿京城的,不單止是我,衆多人都欠她這樣那樣的人情,而且她所求之事,從不爲難,大家從她那得的要比還的多,她風評确實是好,如家的那位大爺也是對她死心塌地,我之前也跟您說過,李家老大曾經爲博她一笑,還爲她找武師學了一段劍舞,學了大半年,人都瘦了二十來斤,就爲了在她的壽辰上爲她舞一段助興。”
“她幾個孩子來着?我記得是兩兒一女吧?”柳貞吉偏頭,想了想道。
“是兩兒一女,大的十三了,小的六歲。”
“不大不小。”
蘭公主沉默。
是不大不小,就是不大不小才更糟糕,已經都是記事的年紀了,要是知道其母做的糊塗事,能不恨她一輩子?
“我都沒怎麽問人,她跟言王是怎麽搭上的。”柳貞吉說着就往旁邊看,“鏡花,這事誰最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這就去問問。”
“嗯。”
打發了人去,柳貞吉接着道,“你知道嗎?”
蘭公主搖頭,“就聽外邊都在傳,是她與言王勾結在了一塊,具體的,妾身也不知情,就是現在連老百姓也都在清查家裏的那點子事,您還别說,最近死了不少了。”
“死的都是女子?”柳貞吉手捏着帕子彈了彈衣裳上的灰,淡道。
“呃……”蘭公主猶豫了一下,方才慢慢點頭。
“如若是奸*淫等通*奸之罪,男子犯的法才更大吧?”柳貞吉輕描淡寫。
蘭公主笑了笑,見皇後臉色不鹹不淡,也不見平時的笑臉,也看不出這心情是好還是壞,緩了一下,心道皇後曆來是個受嬌寵的,除了皇帝,未必會把哪個男人看在眼裏,于是沒猶豫太久就點了頭,道,“就是如此。”
柳貞吉像是沒感覺到她的遲疑,隻是又偏頭與在案桌那邊整理花瓶的梨雲道,“你派人去跟皇上說一聲,說我等會有事要找他呢,讓他中午的時候挪點時間賞我。”
梨雲聽了笑,還得遮掩,沉了一聲才回道,“是,奴婢這就去找人去報。”
“嗯。”
柳貞吉應了聲,回過頭與蘭公主感慨,“皇上過年那兒還與我說,說現在的有些大臣那後宅,比他這後宮還百花齊開,他守着個皇後就能過日子,他的那些大臣們已不是三妻四妾可言的了,家裏十朵二十朵地占着,還要往别人家的後院裏伸手,這世道,這規矩,都被他們這些個人弄得不成樣了,得抽空管管才行。”
蘭公主聽了眼皮跳了跳。
帝後這是借着言王之勢收拾臣子後宅勢力,還是,在報之前這些人給後宮添亂的仇?